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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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足以用混亂來形容,蘇惟眇和哈登教士沖出來,就看到兩個衣衫臟污的男子扭打成一團,周圍的婦孺,澀澀發抖,無一人敢上前。 蘇惟眇看傻了眼,打架打成這樣,她也只在電視上看過,哪里親身經歷過,一時之間,有些蒙圈了。直到一身臟兮兮的知春蹭到了她的身邊。 “夫人......”知春的聲音有些怯怯的,帶著幾分哭腔,又怕被責罵。 “你怎么搞成這樣了?發生什么事了?”蘇惟眇看到自己的丫鬟,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有些著急。 “剛剛我們在分發餅子,說的只發給女人和孩子,可是有個男的沖上來搶,這丫頭不讓,那人硬搶,還打翻了籃子,這丫頭急了,沖上去揪住那人的袖子不準走,那人哪里管這些,黑心的,將人推到了泥地上?!?/br> 蔡大嬸趕忙上來把前因后果一筒子倒了出來,她心里也愧疚,人家好心讓侍女來幫忙,結果發生了這種事。 好??!硬搶東西不成,還又是推人又是打人的!蘇惟眇氣騰了,她最煩的就是這種行為。又看到知春淚眼汪汪的。 “你受傷沒?有沒有哪里痛?”蘇惟眇連忙問。 “手臂和肩膀,不是很痛,就是......”知春聲音漸小,到后面就幾不可聞了。 蘇惟眇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哪里痛得比較嚴重,必定是臀部了。尾椎骨的痛,誰摔過誰知道。 發放食物本就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她相信大部分災民都是可憐的,但其中就有個別人,不遵守現場秩序,總是為了謀取自身的利益而公然破壞它,甚至傷及他人。 “你現在好好和蔡大嬸站在旁邊,一會兒我陪你去瞧大夫?!碧K惟眇抬手,用帕子給知春擦眼淚,這個丫頭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擱在現代社會,還是在上初中的年紀呢,在家父母疼愛,在學校和同學朋友學習逛街玩游戲,可在這個時代,哎。 “嗯......謝謝夫人?!敝罕е直埸c點頭,蔡大嬸扶著她往旁邊慢慢走去。 蘇惟眇抬眼望向打作一團的人,皺起了眉頭,她最是討厭打來打去的暴力場景,尤其是這種毫無美感毫無技術的貼身搏擊——暫且成為搏擊吧。 哈登教士正在招呼住在附近的幾名青壯男子,上前拉架,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分開兩人。 事情經過正如蔡大嬸所言,得到了幾名圍觀者的證實。哈登教士很生氣,他沒想到第二天發放干糧,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我發干糧給大家,不是讓人來搶的,更不是讓人來打架的!”哈登教士喊得臉都漲紅了。 眾人聞言,沉默不語,有人麻木,有人害怕,有人羞愧,有人恨不得將那個搶餅的人打一頓。 “教士,不若我們先把事情問清楚,再看怎么處理?!碧K惟眇建議。 “也好?!惫墙淌奎c頭,他雖然能說不少中國話,但對人文環境了解不算透徹。既然有這么個有官府渠道的夫人,愿意幫著處理這事,于他再好不過。 “夫人?!逼渲幸蝗藢χK惟眇喊了一聲,他一身都是泥巴,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顏色,要不是他的聲音和體型,蘇惟眇還真沒認出這個是她的車夫。 “你說說方才的情形?!碧K惟眇看了他一眼,手里疊著方才給知春擦眼淚的手帕,動作也有些漫不經心。 原來剛剛車夫看到知春被人推倒了,他就上去幫忙,拉扯之間,和那個搶餅子的人打起來了,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講述經過時,心中很是忐忑,就怕夫人一個生氣將他給辭退了。蘇惟眇在聽他的一席話時,也在觀察周圍人的神情變化,可以斷定他基本所說屬實。 婦女和兒童站了一圈,更外圍的有一些男人。眾人都看著這個站在人群中央的年輕女子,她穿著上等料子做的藍色繡花衣衫,干凈整潔,神情淡淡的。一看就是出自大戶人家。明顯和這位洋教士也是認識的,不知她會怎么對那個搶餅的人? 如果有人眼睛夠利、心夠亮,就可以看到她淡然表層下的深深厭倦。 蘇惟眇本身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情,也不耐煩處理,偏偏又撞到了她面前。 “他說的,你認可嗎?”蘇惟眇問那個被幾個人押著手臂的搶餅的人。 那人就算臉上幾乎沾滿了泥污,也可看出他一臉倔強,梗著脖子,不愿意低頭,他往地上“呸”了一口,神色里有輕蔑之色,似乎不愿意回答一個女子的提問。 “既然無話,那就當做默認犯下的搶劫罪行。把他送到衙門去?!碧K惟眇心下稍微松了口氣,之前聽知春和車夫的陳詞時,她腦袋里就在想怎么處理這件事情,如若哈登教士很有手腕,處理得到,那她就放手不管。 若不然,她自是要管上一管了,再怎么打了她的人,還打了兩個,無論如何都不當就這么算了。 一聽到要扭送到衙門,圍觀的人群中有人抽氣。就連那個搶餅的人也愣了愣,望著她,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議來。他本想著大不了再被打一頓,反正他只搶了一個餅子,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憑什么送我去衙門?我......只搶了一個餅!憑什么只能發給女人和孩子?”聽聲音,搶餅的人年紀很年輕。他很是不滿,掙扎起來。 “我本不欲多說,既然你問了,那我且回答幾句。第一,教堂在發放干糧時就已經明確說了,只有老人、女人、孩子才可領取?!?/br> “你一不是老人,二不是女人,三不是孩子,所以你不在可領取之列;第二,你自知不該領取,卻跑到領取處出手搶奪干糧;第三,你搶奪不成,還打傷布施之人,更和前來阻止你這種搶劫行為的人扭打成一團;第四,你絲毫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情?!?/br> “至于為什么只有女人、老人和孩子能領取,因哈登教士心有慈悲,婦孺老弱本就勢弱,生存能力遠遠低于男子,為了給他們多一線生機,才定下這條規矩,你身為一個男人,不知去找活路養活自己,還來和婦孺老弱搶東西,強搶不成,受制于人,犯錯不自知,毫無悔過、愧疚之心?!?/br>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行為會導致大家都沒有干糧可領。你能承受眾人之怒嗎?你年紀不大,就做強搶之事,何談以后?莫不是要去落草為寇?”蘇惟眇咬字清楚,分條陳述,到最后問及他的處境和前程,何其誅心。 那人似是完全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開口就說出這番話,條理清晰,一步一步,竟然還說到了以后。他情緒復雜,先是震驚,接著悔恨,然后是愧疚,最后化成了憤怒。 “眼下不知何時死,談什么以后?你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哪里知道我等草民的疾苦?”那人說的悲愴,后一句質問變得咬牙切齒。 “我確實不知,也不想知道,”蘇惟眇無所謂地聳聳肩,接著話鋒一轉, “但現在這些是天災,你是在制造人禍。大家都是因為水患,痛失家園,流離失所,背井離鄉,陷入眼下的困境,這般困境不是教堂導致的,也不是發放干糧的人導致的,更不是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導致的。大家都只有咬牙堅持,挺過這個難關,待水患消弭,才好重回家鄉。而你在做什么,打破大家的飯碗?” “送他去官府!”不知道誰起頭說了這一句,人群里漸漸都響起了這種聲音。 也不知道官府對這類案子是怎么審理的,蘇惟眇有些犯難,真將人送去官府,是死是活只怕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古代衙門的黑暗,只怕不死都要脫層皮。 “說得好!”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朗聲道。他說完話,緊接著幾個衙役沖過來,將那人押解走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蘇惟眇只愣在原地,暗道:完了,趙海潮怎么來了?他什么時候來的?那些話他聽到了多少? 書里也沒描寫這個劇情啊,她是不是只有跟著女主轉悠,才能看到劇情發展 蘇惟眇自然不會以為趙海潮是來尋她的,趙海潮會出現在這里,是從水災現場回到衙署草擬折子上遞中書省,寫完了折子,聽屬下匯報說城中災民越來越多。 安置點已經無法容納,導致一些災民在城中各處街道聚集,無序聚集發生各種事故的幾率增加,這事不容掉以輕心,沒得前線洪水退了,后邊的安置工作出了問題。 于是他帶了些人來到了街上,猶是才聽到了他家夫人的這番話。 他之前真是小覷了這位夫人,她處處以他為重,不會逆了他的意思半點,他竟不知她有此等伶俐的口舌,偏又說得有理有據。 難道自己對她的記憶有誤?趙海潮不禁有些懷疑自己。 “哈登教士,既然人已經交給官府了,自有官府去判他的罪,至于是否繼續布施,就看教士的決定了?!碧K惟眇看了眼趙海潮,轉而對哈登教士說。 哈登教士點點頭,他也覺得一切發生的很快,不知官兵何時來的。也不知這個帶兵過來的年輕官員到底是何人。 這時趙海潮翻身下馬,走了過來。蘇惟眇見狀,只想趕緊原地消失,偏又不好直接走掉。 “有勞這位大人了?!惫墙淌靠涂蜌鈿獾爻w海潮稽首。 “分內之事?!壁w海潮隨意點點頭,心下覺得這個洋人待人還是蠻有禮的。 “大人?!碧K惟眇規規矩矩朝他行禮,神情也很是得體,除了眼睛不看他。 哈登教士沒想到蘇惟眇認識這位大人,心想她的官府渠道或許和此人有關。 他這個夫人是什么時間結識的這個洋教士,他早聽聞城中有個洋教士在傳教,在官府的幫助下還修建了一棟尖塔教堂,只是未曾得見。 “夫人不介紹一下?”趙海潮笑瞇瞇地看著蘇惟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