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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水溶并未吃上幾口, 只是心滿意足見著那人將注意力重新移了回來, 清澈見底的眸子里也只有他一只貓, 便覺得足矣。待賈瑯再喂來,他便搖頭示意不要,催促著讓少年自己快些吃。 賈瑯抿嘴一笑, 慢慢地用了餐。 他因前世身子不好,腸胃也頗弱,因此無論吃什么都是細嚼慢咽的??少Z府用餐都有一定的規矩,待到賈母放下筷子,眾人也就不能吃了。因而每逢家中聚會, 張氏總會囑咐著讓大房那邊兒的小廚房另燉了清湯來, 再做上一桌, 好喂飽自己的寶貝兒子。 寶玉卻等不得,忙忙的扒完了飯。又道待會兒要和姐妹們去起詩社, 眼中滿是興奮之情, 竟一刻也不能在凳子上安坐的。因而又悄悄兒地走過來問賈瑯:“瑯弟弟, 你可去?前兒三meimei下了帖, 說是要起一個海棠詩社呢!我覺著甚為有趣,不如,你隨我們去玩一玩?” 主座上的賈母卻聽見了,便道:“既如此,瑯兒便隨你寶玉哥哥去好好玩上一日,別被你老子逼得跟那小大人似的。年歲還小呢,竟還是天真爛漫些好?!?/br> 薛姨媽今日穿了柳黃色底子秋香色鑲邊兒繡五彩牡丹花色的圓領對襟長褂子,又系著落葉黃五彩花卉刺繡的馬面裙,倒是頗為富貴。再加上她圓臉笑眼,一眼看過去卻真真是一個慈姨媽,此刻便笑著湊趣兒道:“哪里有嫌家中孩子太過懂事的?老祖宗真真是好福氣,一個兩個孫子都這么爭氣!況且寶玉又是個有大造化的,聽說前兒功課又被姐夫表揚了?” 提到功課,賈母翹起的嘴角便不自覺往下壓了壓。她的手在桌子上輕輕敲擊著,很是漫不經心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求子孫從那科舉入官之路。只要懂事些孝順些,也就足夠了?!?/br> 這話卻微微含酸了,張氏的嘴角掛了絲冷笑,知道是因著賈瑯中了秀才一事不爽,卻也不欲與一個老人家分爭些什么,只不接話。桌上的姐妹皆低了頭,唯有寶釵款款道:“老祖宗此話說的很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比不得那些寒門小戶的,只求十年寒窗一朝中舉,從而幫忙拉扯家里補貼家用。還是知曉些人情世故的好,之后也能撐起家族,更進一步啊?!?/br> 賈母聽的心中甚悅,微微點頭,卻扭頭向薛姨媽道:“不是我說,從我們家的女孩兒算起,全都不如寶丫頭?!?/br> 薛姨媽忙道:“老太太此話說的偏了,哪里就是我們家的好,我看著府上的小姐個個都比寶丫頭知進退呢?!?/br> 雖是如此說,可寶釵盈盈眉目一轉,便從那三春的面上俱帶了些抑郁不忿之意。尤其是惜春,雖則年紀較小,但卻是賈珍的嫡親妹子,正兒八經的王公小姐。論起身份來,哪里是寶釵一個商賈之女比得了的? 見眾人面色均不算好看,寶釵不由得微微苦笑,心下也是無奈。心知是老太太在這里與自己拉仇恨,卻也無法辯解的,沒的倒顯得張狂。便忙拿話題岔開了,笑道:“前兒三meimei一張帖子寫的真真是風雅,我雖不甚會作詩,少不得也得湊個趣。不知今日以何為題?” 探春是養在王夫人膝下的,哪里能不接她的話。當下便抿嘴笑答:“我看剛剛有下人搬了兩盆海棠花來,開的卻可愛。不如就以此花作詩,如何?” 眾姐妹皆嬌聲道好,黛玉也略略兒地點點頭,與迎春低下頭去絮絮說些話兒。 賈瑯卻驀地心中一動,想起自家姐妹們出眾的才情,一時又為其欣悅自豪,一時又覺得甚為可惜。 因著身為女子,縱使有再多的錦言妙句新巧之想,也只得在閨閣內傳閱一觀。更何況世間男子皆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竟要求這些天性聰慧的女兒們只學得婦容婦功,生生地將她們變為了取悅他們的工具,亦或是幫助他們管理內宅的傀儡。 可是她們的命運不該止于那深宅大院中,日日只知道愚昧地侍奉那一個男人;縱使是生的柔柔弱弱的女兒身,也不比那些所謂的男子漢弱到哪里去! 賈瑯如此想著,全然忘記了他自己也是男子中的一個。 他的心中忽的涌上了一個念頭,卻又礙著此刻眾人皆在場不好說出口,只得暫時咽下了。 寶玉滿心只想著拉賈瑯同去,此刻便猴子似的賴在他身上,央求道:“好弟弟,你向來是個有才的,何不來展現一番?咱們自家姐妹們做做詩,豈不比去外頭應付那些大人們王爺們強?” 賈瑯不覺胸悶,你把自己歸入那脂粉堆里別把我也帶上了??!誰跟你是姐妹們? 他是爺們,純爺們! 事實上,他也不是那么不想去,也可以趁此機會見證自家女神是如何做出“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這樣令人禁不住拍案叫絕的詩句。但余光掃到坐在旁邊的貓大爺明顯不甚耐煩的臉,賈瑯還是放棄了。 “罷了,老爺找我還有事,哥哥自己去就好?!?/br> 寶玉仍頗為戀戀不舍:“瑯弟弟真真不與我們同去嗎?” 賈瑯微笑擺手,徑直作別了眾人,抱著小四往那芳草萋萋的小路上緩緩去了。 這賈府水溶卻也是來慣了的,待到賈瑯掩好了門,囑咐花紅等人莫進來,便徑直跳到那黃花梨三屏風羅漠床上,化作了個人形,眼巴巴地看著賈瑯。賈瑯這會兒卻在蹙眉思索些什么,對他的視線毫無所覺,只是埋著頭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