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第71章 霍世瑜一出來,立刻便吸引了還等在外的數人目光。見他額頭流血以帕壓覆,都是一驚。鐘一白上前欲要查看,被霍世瑜避了去,勉強笑道:“無礙?!?/br> 鐘一白猜到必定是他方才那證詞觸怒了皇帝所致,且方才在外隱約也似聽到了皇帝的咆哮聲,并未多想,安撫幾句,斜睨了面沉如水的穆懷遠一眼,踱著方步慢慢離去。 善水盯著霍世瑜,與他四目相對,見他嘴唇微動,似是想說話的樣子,立刻掉開了視線。 她過來的目的沒達到,不想就這樣離去。便轉向方才那個執事太監,請他代自己再次通報面圣。太監進去后片刻,很快出來道:“皇上說今日乏了,有些頭疼,請王妃先行回府。此事皇上自有定奪?!?/br> ~~ 善水離開御書房所在的含章殿,往南宮門去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心情沉重的緣故,連邁出去的腳步也有些浮。 她有一種感覺,就在剛剛,霍世瑜被皇帝單獨留下的短短片刻時間里,那間御書房中一定已經發生了什么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不可言傳,只感覺而已,但令她非常不安,乃至心驚rou跳,行至近南門的赤臺殿側宮道時,竟覺一陣頭暈胸悶,幾乎站立不穩,一手急忙撐住了道側的一堵花墻。 引路的宮人見她有異,忙圍上來問詢。善水微微閉目,待那種氣血翻涌的暈眩之感漸漸緩去,睜眼勉強道:“我沒事……” 她忽然閉口,因瞥見身側已經多了一人,正是霍世瑜。他額頭的傷口已經止血,卻仍未包扎,看著仍是觸目驚心。 “你……可是身子不妥?” 他望著她,目光中的關切顯而易見。但現在,來自于他的什么樣的關切都無法蓋過她心中對他的憎厭。 “托王爺的福,我很好?!?/br> 善水冷冷應了一聲,疾步往前而去?;羰黎て镣肆穗S從,大步追至她身后,低聲道:“我知道你恨我方才沒說實話。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br> 善水停了腳步,側頭望他一眼,道:“趨利避害,人之本性而已。談什么恨?言重了?!?/br> 霍世瑜臉漲得微紅,“我也不敢想你諒解,只最后再說一句,處在我的位子上,我沒有選擇的余地?!?/br> “怎么,皇上已經對你說了什么?還是剛才,你對他說了什么?” 善水打斷了他,尖銳地問道。 霍世瑜并未避開她的目光,迎著注視她,慢慢道:“尋常之人,不進,身后還有退路,我卻退也無退路。但是往后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與你為難?!?/br> 心中先前的疑竇仿佛得了印證…… 若是皇帝不再需要一個緣由了,她便是有再多十倍百倍自己在現場的證據,那也是徒然。 善水一陣急怒攻心,先前那種胸悶暈眩再次襲來,腿腳一軟,人便往地上撲去,被霍世瑜一把扶住,急召身后遠遠跟隨的宮人上前,將她送至近旁的赤臺殿。受召匆匆趕來的太醫仔細把診過后,道:“恭喜王妃,這是有喜了?!?/br> ~~ 次日一早,翰林院的薛笠,奉詔擬了兩道詔令,大概意思如下: 第一道說,削霍世鈞永定王號,出宗人府禁閉后,放崖州招討使,沒有詔令不得返京,望期間靜心思過、磨礪心志。 第二道說,前詔懲處,只針對霍世鈞而言,此外別無牽連,永定王府的規制一概不減,老王妃及嘉德公主仍保有尊號,封饗照舊。 招討司,顧名思義,是朝廷在偏遠之地所設的司署,執招撫征討諸部族及接受貢納、頒給賞賜等事。崖州距洛京之遙,便如天涯海角孤懸海外,被放去任這樣一個完全無足輕重的職位,比一開始三法司上奏的削平民雖好些,卻也委實結局慘淡。得知詔令后,擔當調停角色的鴻臚寺卿在鐘一白授意下,試探著問噠坦人若不接受該如何時,得到景佑帝硬邦邦一句“此我大元最后定斷。他若再要打,那便打!” 遠放崖州那樣的荒僻之地,自古就被認為是僅次于滿門抄斬的重刑。就在數日之前的朝堂上,霍世鈞還叱咤風云位極人臣,到了現在,卻如從云端墜入泥地。以后如何未可料知,但起碼現在,對于自己長久政治迫打壓得幾乎透不出氣的被動局面來說,無疑是件足以叫人振奮的事。 這樣的結果,雖然沒有預先料想的那樣滿意,但完全也算是意外之得了,鐘相一黨自然不會再繼續去觸逆鱗,暫時停歇下來。 ~~ 王府里,昨日剛因了得知善水懷孕顯出了絲喜氣,今日立刻就被這個消息給澆得無影無蹤。葉王妃聞訊,當即便倒了下去。 善水壓住心中悲苦,待她就醫安寢之后,慢慢跪到了她的榻前,道:“娘,全是我的錯……” 葉王妃睜開了眼,凝視她片刻,慢慢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我的兒子,他有今日之禍,全是咎由自取,與你又有何干?何況你又有了身孕,這是我家如今頭等大事。往后安心養胎,再勿多想?!?/br> 善水低聲應了下來,回到兩明軒,就見霍熙玉沖進來咬牙切齒道:“那個賤人,我哥哥是不是因為她才犯的事?我要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為什么讓人攔著不讓我進去?” 楚惜之那日后來被侍衛制住送回后,這幾日便一直被拘在王府臨時關押囚犯的囚房里。 善水道:“這件事和你無關,我會處置?!?/br> 這是霍熙玉第一次聽到兄嫂用這樣的嚴厲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不容置疑。她仿佛在她的臉上覺察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可是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么,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半晌,終于扁了下嘴,滾下一顆眼淚。 “我還想去求皇上,讓他放過我哥哥??墒悄锊辉S我去。我哥哥,他真的要被流到那么遠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能回了?” “他會回來的?!?/br> 善水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 “剛昨夜,皇上還來看過王爺,留了許久才走……” 宗人府里,奉命看守此處的卒吏還不知道今早剛下的詔令,對著善水說話時,仍然沿用舊日的頭銜。 羈押著霍世鈞的那扇門從外打開了,善水走過空曠的院子,推開虛掩著的房門時,一眼便看到那個男人正仰面臥于屋里頭的一張硬木榻上,微微闔目,仿佛睡了過去。 善水朝他慢慢走了過去。她的腳步很輕,他卻仿佛仍被驚動,忽然睜開眼,猛地側頭,一眼看到是她,眼睛一亮,從榻上倏然翻身而起,朝她伸出了手,咧嘴笑道:“柔兒,你終于來看我啦?” 他說完話,見她卻停在了自己面前幾步開外的地方,神色冰涼,面上的笑便漸漸地凝住,伸出去的手訕訕地改成抓了下自己的頭發,望著她道:“柔兒,你還在生我的氣……” 接連多日的羈押,讓他現在長了滿臉的胡渣,看著憔悴了些,眼睛看起來卻還頗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他話沒說完,“啪”一聲,一邊臉頰已經被她伸手,重重地摑了一下。 這一下不輕,霍世鈞被摑得偏過了臉去,很快,他轉了回來,摸了下自己熱辣的一邊臉,望著她苦笑道:“打得好。都是我的錯,你生氣是應該的。要是打我能讓你消氣,你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