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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歸奇怪,他也并沒有問出口,探臂從置物架上夠下一瓶專門泡澡用的浴液,擠進浴缸里,再用水一沖,立刻泛起大量的泡沫。 他調好水溫,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某人抱進浴缸,動作堪稱溫柔,生怕給他磕了碰了。 畢竟他還指望那六萬塊錢的工資,務必得給伺候好了。 何硯之在浴缸里坐著,并不想躺下,浴缸這么滑,以他現在這兩條腿完全動不了的德性,一旦躺下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別問他為什么知道,上回還是打電話給他曾經的第十九任助理才把他從浴室撈出來的。 往事不堪回首。 熱水泡澡是一項非常舒適的養生活動,何硯之被熱氣蒸得有點犯困,明明胳膊能動也不想動了,把一切通通甩給保姆,腦子不太清醒地說:“你伺候好我,明天我就預支你一萬?!?/br> 俞衡聞言手指一頓,心道:硯總這是寂寞到拿錢買享受了。 他心里吐槽,臉上卻笑得非常開心:“沒問題,你想怎么洗?大保健來一套?” 何硯之:“……” 現在的大學生,可真是沒臉沒皮沒節cao。 俞衡找了條干凈的毛巾,在水里浸濕了,就著泡沫輕輕給他擦背。 何硯之車禍至今,臥床了數月,基本屬于廢人一個,再好的身材也糟蹋得差不多了,平常又不好好吃飯,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靠營養液吊命,現在渾身上下只用一個字就可以形容——瘦。 俞衡只感覺這人身上硬得要命,一摸全是骨頭,不論肩胛、脊椎還是肋骨全都清晰可見,哪像個過氣明星,簡直跟貧困地區吃不上飯的小孩有一拼。 但是……偏偏他膚色還屬于白得過分的那一款,配上一身骨頭架子,那就有些嚇人了。 說得不好聽一點,完全是生物實驗室里的標本。 俞衡醞釀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句合適的話來,只得輕輕嘆口氣:“他們……網上那些人,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況嗎?” “知道吧,唔……也可能不知道,”何硯之閉著眼,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保密措施做得還不錯吧,沒人知道我在哪家醫院,出院以后就直接到了這里,應該沒被人發現?!?/br> “那你就沒有拍個照片,po個博什么的……” “賣慘???”何硯之突然冷笑一聲,把胳膊搭在浴缸邊上,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人家賣慘是固粉,你覺得我還有粉可固嗎?” 俞衡抿了抿唇,沒吭聲。 “算了吧,我累了,沒心情整那些勾心斗角的玩意,”何硯之情緒相當低迷,“更何況,就算我賣慘,得到的八成不是‘心疼’,是‘活該’?!?/br> 俞衡:“……” 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 “對了,”何硯之忽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睜眼,“我都忘了跟你簽保密協議,你小子要是敢把我的事往外捅……” “不會的,”俞衡趕緊表衷心,“我還想要工資呢?!?/br> 何硯之又看了看他,這才放過這茬,朝他一點下巴,示意他繼續。 其實硯總并沒對這個大學生抱太大期望,覺得他會做飯已經超出預期了,幫人洗澡什么的……只要別給他淹死什么都好說。 沒想到讓他鼓搗了一會兒,發現這小子手法居然還不錯。 絕對不是新手。 何硯之不免有點詫異:“你以前難道在澡堂打過工?” 俞衡手一頓:“我看起來真的有那么缺錢?” “唔?!?/br> 俞衡開始往他胳膊上揉泡沫:“你想多了,是因為我媽去世前那一陣也是癱瘓在床,我妹還小照顧不了她,只能由我來?!?/br> 何硯之順嘴便問:“你媽到底因為什么走的?” 俞衡看他一眼,沒再答。 何硯之向來嘴下沒分寸,這會兒對方沉默,他才發覺自己問過了界,忙咳嗽一聲,把這話題揭過去:“怪不得你敢說你什么都會?!?/br> 俞衡很配合地沒再計較,笑起來:“我說了,就算是換尿不濕這種要求也……” 何硯之聽見那仨字,好像被羞辱了似的,暴躁地打斷他:“閉嘴!” “好好好,”俞衡趕緊給這只炸毛的貓順毛,并說,“你搭住我?!?/br> 何硯之眉頭還沒打開,語氣也非常不善:“干嘛?” “你洗澡難道只洗上半身?”俞衡說,“你這樣子我沒辦法繼續?!?/br> 何硯之:“……”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他沉默地看了對方一會兒,終于放下那并沒有意義的羞恥心,并提醒自己說:我在演戲。 這么想著,他便伸出胳膊,可剛抬起來又停?。骸澳阋路竦??!?/br> “濕就濕吧,一會兒換?!?/br> “會摔的?!?/br> “放心,摔不了?!?/br> 聽他這么說,何硯之便再也沒有借口了,只好勾住他的脖子,俞衡順勢在他腰間一扶,稍稍起身,將他帶起來一點。 然后何硯之就后悔了——這個姿勢實在太難拿,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就這么掛在對方身上,如果俞衡想把他掀下去,那簡直不要太輕松。 他到底為什么會對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小保鏢這么信任? 這不符合他的作風。 好在工資的誘惑足夠大,俞衡并沒有把他掀下去,非常專注地繼續幫他洗澡,動作堪稱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