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司儼竟然同她夢里一樣,正動作溫柔地為她梳著頭發。 裴鳶的心里正有些激動,卻聽司儼竟是喚住了她:“鳶鳶?!?/br> 小姑娘不解地軟聲問道:“嗯?” 司儼這時將手中的桃木篦子置在了案上,嗓音低沉地又道:“我明日要去一趟張掖郡,最早也要后日才能回姑臧?!?/br> 裴鳶聽罷,便抬眸看向了銅鏡中,男人微有些模糊的英俊面龐。 “國相翁儀也會留在姑臧,你若遇事不決,也可同他商議?!?/br> 裴鳶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從錦繡茵席上起身,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美人兒直視著男人深邃的眼睛,軟聲回道:“嗯,我知道了,夫君你放心去罷?!?/br> 裴鳶生了對盈盈的剪水眸,看向他時,眼神總是清澈且溫良。 可不知為何,自他下午覺得裴鳶身上的某處有了變化后。 她再用這種眼神看他時,卻讓他覺得,這其中莫名多了幾分勾.引的意味。 司儼斂著眸,掩飾著心中的異樣,復用長指將美人兒散落身前的一縷烏發輕挑,亦將其小心地攏到了裴鳶軟小的耳后,卻選擇將內心的真實意圖緘口不提。 他的內心正在動搖,一種強烈的念頭幾欲沖破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旦將這種想法付諸實際,就會打亂他的所有計劃。 他原是想,待裴鳶能喜歡上他后,他再嘗試著去喜歡她。 但現在,他卻有些等不及了。 且這種難言的迫切心理,與那會讓他死亡的情蠱并無什么關系。 他不能,也不想,再一直苦等著裴鳶先喜歡上他了。 他可不可以,先喜歡上她? 就算裴鳶的心里沒有他,于他而言,好像也沒以前那么重要了。 第41章 治愈 裴鳶就是他充滿元氣的小太陽 == 張掖, 郡守府。 司儼采取雷霆之措,僅用不到兩日的功夫,便平定了兩郡叛亂。 亦以殘忍手段殺雞敬猴, 處死了煽動司卓生叛的馬氏族人。 原本張掖郡的地方豪強馬氏便在該郡為非作歹多年, 百姓亦早已對馬氏一族心生不滿,這番司儼徹底清剿了馬氏一族在張掖的勢力, 亦使當地百姓拊掌稱快。 但馬氏一族畢竟在張掖郡一帶縱橫多年,亦有其余黨對司儼懷恨在心, 仍欲尋機報復。 酉時之際, 郡守府的正堂內并未掌燈點燭, 光影稍顯灰敗黯淡。 年輕的藩王身著宗彝冕衣, 正端坐于正堂主位。 男人的神情稍顯深沉,使人莫辨其情緒, 眉眼卻依舊顯露著俊昳。 空蕩蕩的郡府大堂中,除卻緘默坐于主位的司儼,藻井之下還跪著一個身形圓胖的少年。 那少年一直垂著頭首, 實則若要細細詳看他的五官,也能從其瞧出幾分精致來。 但是因他過于肥胖, 無論是面上, 還是粗壯的頸部上, 都縱生著大量的橫rou。 也因而, 縱是他的五官生得精致, 整張臉瞧上去也是油頭肥面, 臃腫得很。 這人便是張掖郡的郡守司卓。 此時此刻, 司卓的手腳皆被綁縛了玄鐵打造的重重鐐銬,雙手亦背于身后,一副萬般落魄的模樣。 司卓已經同司儼在這正堂內獨處了大半個時辰看, 可司儼只一直緘默地睥睨著他,卻沒同他說半個字。 適才那夕陽的最后一抹光暈還透過格柵漏窗,照亮了他眼前不遠處的那一寸地面。 而現下,整個正堂中,全無半分光亮。 眼見著天色愈發暗沉,司卓的肚子也是越來越餓。 他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且他從來都沒被餓過這么久。 若他當時不聽他那舅舅的煽動就好了,他若安安分分地做他的郡守,也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 且司儼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不發一言地坐在那兒,都快把他給嚇死了。 ——“王兄…王兄…您倒是同我說句話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司卓終于存了些膽量,語氣稍帶著哭腔地向司儼求饒著。 他的那雙眼睛原是隨了馬夫人,生了對稍顯精明的鳳目。 可如今他這么一哭,面上的橫rou再這么往上一堆,便顯得那雙眼睛只有瞇縫般大。 司儼仍未做言語。 他這人,向來最是厭惡他人的背叛。 雖說司卓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但實則司儼卻對他并無什么手足感情。 適才他也動了要他性命的念頭。 但是,因為馬家人的緣故,他在張掖郡的名聲并不算好,也得適當采取些懷柔政策,以免風評太差,恐有暴/政之嫌。 司卓見司儼仍不回復他的話,便痛哭流涕地嚎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同他體型過胖有關,他的哭聲仍帶著少年的稚氣,并未完全變成成熟男子的聲音。 ——“來人?!?/br> 司儼的聲音稍顯冷沉,卻又不失宛若鐘磬的清越。 司卓的雙眼驟然瞪大,他覺司儼這是要派人來取他的性命,說不定過一會兒他就要掉腦袋了! 司卓的哭聲變得更凄厲了些:“王兄…王兄…求求您饒臣弟一命!” 不經時,數名張掖郡的侍從魚貫而入,亦持著長刀挾住了跪在地上的司卓。 實則司儼能夠如此輕易平定張掖之叛的緣由,也有很大的緣故是因為,這郡府的諸多官員都很了解這位未加冠的郡守司卓。 西涼這地界,自成為潁國的藩國距今,也有十幾年了。 在司忱和司儼這兩代父子的治理下,住在潁國的百姓可謂安居樂業,各郡也很富饒。 潁國的明眼人也不太希望上京那處會削藩。 一是若皇帝真的削藩,潁國難免會兵戈擾攘,百姓也不得安寧。 二則是因為,若潁國真的不再自治,而是諸郡都復歸于朝廷統治,調到這處的官員也不會如擁有這個疆土的藩王一樣,會傾盡心血的治理每一郡、每一縣。 且在這潁國內,也沒有人會比司儼更有才干。 這時,為首的侍從恭敬問道:“王上,您要如何處置這個叛臣?” 司儼這時已從案前起身,遙遙觀之,便覺其身量高大,面容俊美無儔。 男人的聲音稍顯淡漠,平靜地命道:“先給他隨意喂些糙米糠菜,免得讓他餓死,再讓他隨孤一起回姑臧。到了姑臧后,再將他關到牢里,永世不得而出?!?/br> “諾?!?/br> 司卓聽到糙米糠菜這四個字時,面色自是驟然一變。 可他再一思忖司儼的話意,卻又生出了一種僥幸之感。 王兄他好像,又不準備去取他的性命了。 司卓本就是個無甚大志的人,在得知司儼留了他一命后,終是漸漸止住了泣聲。 ****** 待司卓被侍從押到了堂外后,僥幸避開了馬家叛黨謀害的長史亦進了堂內。 司儼在處置完司卓后,卻一直在想。 姑臧的小王后,現下在做著什么? 司儼也不知是為何,他從姑臧到張掖后,大抵已過去了兩天兩夜,可一旦他的思緒空下來,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地便會想起裴鳶的那張嬌美小臉。 耳畔之旁,亦總是會響起她柔柔的話音。 自打他的思緒于那夜有了轉圜后,事情好像就愈發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但是,這于他解情蠱而言,卻是好事。 這個念頭一出,司儼只覺,有關裴鳶的一切,正于遽然間,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裴鳶、裴鳶、裴鳶。 內里也仿佛有個隱形的人,邊念著裴鳶的名字,邊持著用于撞鐘的圓木,一刻不停地往他心頭那處敲著、撞著。 “鳶鳶……” 陪同司儼出室的長史在聽到“鳶鳶”二字時,面色自是一怔。 這王上……怎么就突然說了這兩個字。 他該不該詢問或是回復他? 貌似從上京嫁到潁國的那個小王后,閨名中也帶了個鳶字。 王上是在喚她嗎? 那中年長史復又回憶了一番,司儼說這話時的語氣。 他那語氣略有些無奈,還稍帶著悵然,竟還莫名透了些淡淡的寵溺...... 長史這才在心中確定,司儼適才應是喚了小王后的閨名。 王上雖然才智過人,但也是個剛剛成婚的青年男子,這小別勝新婚,怕是有些想媳婦了。 二人剛邁過了正堂的門檻,卻見天色驟陰,夕日的流光亦倏地被層層疊疊的云翳遮蔽。 長史抬首看了看烏泱泱的天空,隨即對身側的司儼恭敬道:“王上,臣看今夜,張掖這雨怕是不會停了,您不如在館驛暫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姑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