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四章 九煞養靈
“她是一只靈?!?/br> 虞夏說。 蘇佚沉默著。 虞夏走到阿柔身邊,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頭頂,緩緩注入元氣。 “至于是什么靈,我猜想,也許跟鏡子有關吧?!?/br> “你屋子前后布下了九煞養靈陣,用來滋養這個靈體,讓她漸漸化出rou身?!?/br> “可她畢竟是不是真正的人,所以她的舉手投足,總是有一些不協調的感覺。而你之前那個提醒我們有許多被削尖的竹刺的位置,叫我們不要去踩的,大概是你妻子的墳塋吧?!?/br> 虞夏看了眼他懷中的阿柔,“她有你妻子的意識,吸收你妻子墳塋中的精魄滋養自己,所以對你來說,她始終是她,她不僅有阿柔的外貌,也有阿柔的靈魂?!?/br> “你煞費苦心,把她變成了一個金絲雀,害怕她知道自己的真正來歷,所以你才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深沉,陰郁,易怒,才讓葉叔叔為你擔心,把我們請來了這里?!?/br> 蘇佚一愣,看了葉奎一眼。 葉奎早已一臉痛色。 “蘇大哥,她說的都是真的?” 葉奎死死盯著已經無知無覺的阿柔,覺得難以置信。 阿柔嫂嫂,早就死了? 怎么會呢? 阿柔嫂嫂,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是他記憶里的那個女子。 那樣溫雅與世無爭的女子,癡心守著蘇佚的女子,怎么會死呢? 還是以上吊這樣的方式? 蘇佚滿臉沉痛之色。 “是我害了她?!?/br> “三年前我進京趕考,讓她一人在家中等我……” 原來,夫婦二人當初為了遠離紛爭,主動放棄了偌大的家業,兩人隱居山野,原以為可以避開許多禍端,沒想到卻釀成了更大的禍患。 “雖然我當初只拿了些細軟走,但是許多經營的關系,以及底下得用的人手,依然只認我一個,那些叔伯親戚本為了把持家業,就找到了山里。而那時候,我已經遠在京城了……” 后來的故事其實很簡單,蘇佚說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在說與他無關的事。 “他們闖進了我家,威脅阿柔讓她交出家族印信,可是她哪有這個東西?” “他們折磨她,甚至有人見她貌美,色心大起……” 說到這兒,蘇佚的眼睛紅了,淚流滿面。 “我永遠都忘不了我落第回家推開家門的那一瞬間所看到的情形,我溫柔惠婉的妻子,掛在房梁上,早已四肢僵硬?!?/br> 阿柔受了侮辱,自然再沒有活下去的信念,她給蘇佚留了封信,毅然決然用最不體面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發現,雖然她人死了,我卻能感覺得到她?!?/br> 蘇佚說,低下頭深情地看著懷中的妻子。 “雖然我看不到她,但是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在我難過的時候擁抱著我,在我離開家中的時候思念著我……” “她一直在看著我?!?/br> “我原來以為那是她的魂魄,我想要跟她說話,卻發現無能為力?!?/br> 后來,蘇佚就去找了一個高人。 那是個真正的高人,身懷高深的法力。 高人告訴他,那不是他妻子的魂魄。 魂魄早已消失不見,應當是入了輪回。 那是靈,銅鏡的靈。 是蘇佚趕考之時在鏡子前日日思念夫君的阿柔,讓銅鏡中的另一個自己,產生了意識。 這是阿柔的思念化成的靈。 “所以,嫂嫂才變成了左撇子?”葉奎說。 蘇佚點了點頭。 “我害怕她又回到鏡子里去,所以把家里的鏡子都藏了起來,不讓她有任何被照映出來的機會?!?/br> 所以,他不讓阿柔出去,家里沒有銅盆,沒有水缸,只是因為他怕她在水邊產生倒影,然后消失不見。 “這里的陣法滋養著她,可她畢竟是通過靈而孕育出的rou身,所以極其脆弱,稍有些傷口,便會損害根本?!?/br> “我只想她陪著我,哪怕我們沒辦法再有孩子,哪怕她的生命其實極難維持下去,我也希望她活著的每一天,我都能夠陪在她身邊?!?/br> 葉奎早已哭紅了眼。 “我對不起你啊蘇大哥,我就不該問你孩子的事,就不該問你還去不去參加科考,我自以為我是在關心你,卻沒想到是拿刀一遍一遍地劃開你的傷疤?!?/br> 蘇佚搖了搖頭,“這些都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傷害阿柔的罪魁禍首,怪無力面對豺狼把她獨自一個人留在家里的我自己?!?/br> 程不遲默然無語,輕輕嘆了口氣。 “就算現在止住了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br> 蘇佚一怔,眼中的淚水愈發洶涌了起來。 虞夏點了點頭,“陣法已經損壞了,當初那個幫你布陣的高人,也曾說過這個陣法到一定程度是會自動崩潰的吧?” 哪怕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元氣是源源不斷的,可是后山那座墳塋中阿柔的氣息,卻是日間消散的。 總有一天,阿柔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都會消失得一干二凈。 “求求你們,幫我想想辦法,救救她吧!” 蘇佚不顧地上的血污,跪了下來。 “小夏姑娘,先前我眼拙沒有認出你也是個高人,既然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那你能幫幫我么?幫我再留她一年?不,半年,半年就夠了?!?/br> 蘇佚看向虞夏的眼里充滿了懇求之色。 虞夏搖了搖頭。 “最多再給她延續一個月的生命,只是你要付出極大的代價?!?/br> “多少代價我都愿意承受?!?/br> 虞夏嘆了口氣,看著蘇佚。 “夫妻本是一體,延續她一個月生命的前提,是從你的身上抽取精氣,你至少會被減去十年壽數?!?/br> “十年就十年,莫說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你想好了?” 蘇佚斬釘截鐵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我本就打算好了,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那我便也不活了……” “以我十年的壽命,換她再陪伴我一個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阿佚,不要?!?/br> 一陣輕柔的女聲響起,卻是一直昏迷在蘇佚懷間的阿柔,不知何時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