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萬法歸宗
浚南縣很熱鬧。 跟金壇縣十分不一樣,浚南縣的空氣里散發著一股讓人口舌生津的濃香。 方才就啃了兩口燒餅,虞夏肚子立刻又叫了起來。 “師父,這是什么味道啊?!?/br> 陳道人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浚南縣的黃牛全國有名,金壇的牛啊,要用來犁地拉車,老死病死了才舍得宰了吃,浚南縣可不一樣,他們這兒的人就愛喝牛rou湯?!?/br> 說著陳道人吸了口空氣中的香味,“你剛剛不是掙了六十兩么,夠請師父我好好吃一頓的了?!?/br> 如今正是夕陽西下大伙兒準備吃晚飯的時候,酒樓飯館都已經坐了不少人。 兩人好不容易找了家有空房的棧,把騾子交給店小二,兩個人就在樓下要了兩碗牛rou湯,兩份油烙饃,一碟子酸菜,一只燒雞,美美地吃了起來。 “一碗牛rou湯,神仙都不當??!”陳道人喝了口鮮香的牛rou湯,瞇著眼搖頭晃腦地感慨了一句。 虞夏喝了口湯,拿起來油烙饃咬了口,只覺得香香脆脆,口舌生香,跟金壇的吃食完全不一樣。 一老一少吃得正美,就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 “來一間上房?!?/br> 這人說話語調不急不緩,口音也跟浚南縣的人大不一樣。 虞夏好奇地扭頭瞧了一眼,只見一個穿了青色長衫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由店小二引著走了進來,形容間瞧著有些狼狽,衣服上沾了許多灰,頭發也被汗水打濕粘在了臉上,顯然是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 虞夏收回了目光,嘀咕了句,“這大熱天的那人穿這么嚴實干嘛,也不怕捂出病來?!?/br> “好好吃飯!”陳道人拿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掃了眼周圍正悶頭吃飯的其他人,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 那進了房間的書生讓店小二給他打了桶熱水,然后把門死死鎖上,脫了衣服進了浴桶泡起澡來。 書生舒舒服服泡在熱水里,瞧了眼搭在屏風上的白布條,又低頭把玩了下掛在脖子間的一枚水滴狀的玉墜,微微一笑。 “這木蘭玉的確有奇效,竟然沒叫底下那些人瞧出我的不妥來?!?/br> …… 虞夏跟陳道人吃飽喝足,兩人在外行走半年,還風餐露宿的,沒好好休息過,也沒什么出去看熱鬧的興致,直接就上樓打算休息了。 這樓梯兩邊都是嚴嚴實實的墻,擋著視線也看不到另一頭的情形。 經過樓梯拐角的時候,一陣香風飄過,虞夏下意識往邊上一躲,一個穿著紫色衣裙的女子從另一邊走了下來。 那女子似乎發現了自己差點撞上了人,對虞夏半低著頭嬌羞一笑,又拎著裙子急匆匆走了。 虞夏注意到,她肩上還背了個素白色的包袱。 這是要退房離開么? 虞夏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有些奇怪地想著。 “老道我先睡了,至于你,把你白天用的那兩張符箓各畫十張,明早給我?!?/br> 這算是布置功課了。 虞夏高高興興應了聲,歡快地進了屋。 她的包裹里一直都帶著朱砂符紙之類的東西,是她先前問江聆帆要的。她當日去柷山布四象遮天陣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把這些玄門要用到的東西都帶在了身邊。 虞夏打開了自己親自背了一路的另一個包袱,瞧見里頭的東西,動作頓了頓。 里頭除了上好的文房四寶、武陵朱砂、黃藤符紙、狼毫銀筆、定坤盤還有各色丹藥之外,還有一只平平無奇的烏色木簪。 木簪簪身有些曲折仿若樹的枝丫,頂上一朵造型簡單的梅花含苞待放。 這是虞春給虞夏買的梅花木簪。 虞夏雖然沒戴過,但卻一直帶在身邊。 此次離家,卻恰巧把它也帶了出來。 虞夏盯著梅花木簪看了半晌,嘆了口氣,把畫符需要的東西拿了出來,又把包袱都收好,不再看里頭的東西。 雖然半年沒畫符,卻也不算荒廢,這半年里,虞夏跟著陳道人走遍了南陽,見識了許多奇妙的山川風貌,頓時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符箓,本就是取自然之道融于紙上。 假如這森武大陸是一張紙,那么山川湖海,就是畫在上邊的紋路。 那水、那砂石、那飛鳥走獸、甚至是人,所有活動著的,便是游走在紋路間的元氣。 這一切,組成了全天下最大、最雄壯的一張符。 虞夏拿筆沾了點墨,在紙上寫下“風水”二字。 想了一會兒,又在另一邊寫下“符箓”二字。 風水,是要“乘生氣”,“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聚“氣”使之不散,行“氣”使之有止,通過人為的手段讓“氣”聚氣依照自己的想法運行,這叫風水。 符箓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天地自然之氣,也是風水之“氣”,把“氣”收納于小小的一張紙上,通過紋路,使其發揮自己想要它發揮的作用,這就是符箓。 虞夏忽然又想得更多了一些。 無論是山川河海,還是符箓上的紋路,或者是陣法,其實都是有一定的脈絡的。 這些脈絡把元氣織在一張網里,使“氣”流轉貫通,需要“放”的時候,便會向外釋放出它所蘊含的威力。 其實同人的修行是對應的。 人的體內也有一張“網”——那是人的經脈,運行的“氣”,便是玄師賴以施展法術的元氣。 而符箓本身,不就是對應人體的構造才有的“符頭”、“符膽”、“符腹”、“符腳”么?至于符箓的“主事神佛”,就好比一個玄師所修煉之“道”,決定了這張符箓的作用。 虞夏想著,又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 “天”、“人”、“法”。 這三者之間,其實是相互對應,又相互聯系的。 難怪玄門之中會有“萬法歸宗”這樣的說法。 虞夏的眼睛越來越亮,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大,體內不由自主開始運轉起《正易心法》來。 正酣然睡著的陳道人忽地睜開了眼睛,沉著臉屏息分辨了下隔壁的動靜。 “我*她娘嘞!好不容易讓她跌落了一個品階,怎么這么快又晉升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