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 難成大器
虞夏來到東廂房左起第二間的屋子,見門上的鎖已經解開了,心知宋先生已經來了。 虞夏輕輕叩了叩門,里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進來?!?/br> 虞夏推門進去,見宋先生已經坐在書案后批閱課業了,心想宋先生身為族學的山長,真的很盡心盡力,是個少有的德才兼備的讀書人。 “虞夏,你來了?身體好些了么?” 宋先生一抬頭見到是虞夏,朝她親切地笑了笑,又問起了她的身體狀況。 他是知道虞夏的一些情況的,先前臘月初八他們一桌吃飯的時候,他便見識過虞夏送給虞老太太的那枚符了。 他倒是沒想到,去年陪著母親跟弟弟過來的小女娃,竟然悄悄學了這么多本事。 這時候見她進來找他,宋先生也不覺得意外,伸了伸手請虞夏在他對面坐下,等著虞夏開口。 虞夏坐下之后,看著一臉和煦的宋先生,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口的話就這么哽在了喉間。 宋先生見她這模樣,笑意更深了。 “你這是覺得無顏面對我了么?” 虞夏一聽這話,立即抬起頭看著宋先生。 她此時內心五味雜陳,一方面沒想到宋先生竟然輕易就猜到了她的來意,另一方面卻也是沒料到宋先生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從她心里,是愧對宋先生的。 當初宋先生為了讓她來學堂讀書,給了她許多幫助,也對她抱有很高的期望,甚至不辭勞苦耐心地教她習字。他本就是德高望重的先生,何時需要教一個沒怎么摸過筆的女娃寫字了? 這一切的恩情虞夏都牢記于心,只是……她卻沒辦法去達成宋先生對她的期望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想過要走科舉這條路。 從一開始,她想讀書也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理解深深刻在她腦海中的那些典籍的含義啊。 只是當初她也沒料到,她會這么快選擇離開。 見她不說話,宋先生也沒有什么惱意,只笑著對她說:“之前知道原來我這個有悟性的學生原來是個有法力在身的高人,我就知道你大概是不會一心向學了?!?/br> 見虞夏一臉愧色,頭又低了了下去,宋先生又笑了。 “你也不必覺得愧對于我,對我來說,有你這樣的學生也許也是我的福分,萬一什么時候我遇上難事了,沒準還需要請你出手幫忙?!?/br> “若是先生有什么用的到虞夏的地方,虞夏一定竭盡所能,在所不辭!” 虞夏立即抬頭,語氣堅定地保證道。 宋先生欣慰地笑了,半開玩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聽說你這樣的高人尋常有錢也未必能請得到。也多虧當初你來了族學想要讀書,不然我以后要真遇上什么事了,可上哪兒找人幫忙去啊?!?/br> 虞夏知道宋先生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不由有些感動,當下便從懷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遞給了宋先生。 “先生,這是我自己畫的平安符,希望能夠保佑您將來平平安安,一帆風順?!?/br> 這平安符看似普通,卻都是貨真價實的四階符,元氣充盈,久戴可保人身體安泰,尋常邪祟不敢近身,這是她晉升三品之后能夠畫出的最高品階的符了。 要畫出這樣的平安符自然不容易,可是在虞夏心中,她卻恨自己修為不能再高一些,再多保護旁人一些,因為這些人,都值得她這般對待。 “謝過小神仙的符了,上次我看你送給我嫂子那一枚符我就羨慕的不行,現在可算也拿到一枚了?!彼蜗壬χ舆^了符。 “先生,您千萬別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庇菹恼J真道。 宋先生將符收進懷中,端坐著看著她,神色嚴肅了起來。 “你還記得當初你跟你家人一起過來,我曾問過你什么問題嗎?” 虞夏點了點頭,“當時先生問我,‘何為圣賢’?!?/br> “你可記得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當時說:‘不爭功、不爭名、不爭利,不入紛爭,不為索取,修心向善,即是圣賢’?!?/br> 虞夏說到這兒已經明白宋先生問她這句話的意思了。 “先生,我如今的想法,還跟當初一樣。這世間處處是圣賢,不論才能,不論地位,只要有一顆幫助別人的仁心的人,都是圣賢?!?/br> 宋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你可還認我這個老師?” 虞夏忙不迭點頭,“自然是認的?!?/br> 宋先生正色道:“既然你還認我這個老師,那么我便對你這個學生提個要求,希望你能夠終其一生去踐行?!?/br> “先生請講?!庇菹亩苏俗?,神色恭敬。 “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今日你我說過的話,始終不忘初心,將來能夠在你的能力范圍內,見到有需要的百姓,能伸手幫一把?!?/br> 虞夏認真地點了點頭,“虞夏謹遵先生教誨,不敢相忘?!?/br> 宋先生笑了,“我相信你?!?/br> 虞夏忽然站起身來,朝宋先生深深作了一揖,這是讀書人之間行禮的方式,而虞夏對別人向來行的都是玄門之中的抱拳禮。 面對自己尊敬的老師,虞夏當然需要用讀書人的禮節。 “虞夏今生有幸遇得先生,得您教誨,自當不敢叫先生失望?!?/br> 宋先生卻搖了搖頭,“不是為了不叫我失望,而該是不忍見百姓苦?!?/br> 虞夏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彼蜗壬帜闷鹆斯P,準備批閱課業。 虞夏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宋先生,我想問問您,您對賀恂怎么看?” “賀恂?”宋先生一愣,對虞夏忽然問起這個問題感到詫異,正巧他批閱的就是乙班交上來的課業,當下便找到賀恂的那一份抽了出來,遞給虞夏。 “你自己看看便知了?!?/br> 虞夏接過賀恂的課業,入眼是陌生的字跡。 字跡說不上多難看,但絕對不好看,看著工整卻無神韻,呆板得很,只比她強上半分。 再看其中的論證,引經據典中規中矩,看得出來下了功夫,但是始終是書本知識,看不出什么自己的思考。 “刻苦有余,悟性不足,雖無過失,但也難成大器?!彼蜗壬钢菑埣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