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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推著歐陽明日回到桌邊,看也不看鬼見愁一眼,而是徑自坐下,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后,這才慢吞吞地說:“司馬長風,你難道沒有覺得我長得很像誰么?” 鬼見愁連連點頭說:“我之前并沒多想,如今再一細看,你的眉目之間果然很像……”說著他竟是熱淚盈眶,道:“凌風,想不到我們兄弟倆還能有重逢的這一天?!?/br> 弄月頓了頓,垂目盯著手里的酒杯,低低地喚了一聲:“哥?!?/br> 鬼見愁更是激動不已,歐陽明日笑道:“親人相認,真是可喜可賀,我們一起喝一杯吧?!?/br> 上官燕也是笑意盈盈,她起身給大家都滿上酒,四只酒杯碰到一起,親朋之間曾經的隔閡、多年未見的生疏,似乎就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四人本來就年紀相近,且歐陽明日和上官燕是被世外高人收徒養大,長與深山;而鬼見愁和弄月兄弟倆則是被半天月當作工具培養,多番磨礪——他們從小到大都是沒什么朋友的,所以這一番聊了起來,還真是氣氛融洽。 不過當弄月提到一起對付半天月的計劃時,鬼見愁卻是變了臉色,他實在不愿意相信自幼收養、教導他的義父會是滅他滿門的大仇家,是以他只能躊躇地反復問道:“這會不會只是個誤會?” 弄月收了笑、板起了臉,冷然說道:“那絕不是誤會,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當年血案之后,歐陽飛鷹取了城主之位,半天月則建立了神月教在這四方城里一家獨大,他們之間的勾當,豈不是再明顯不過了?” 鬼見愁的臉色更加不好了,眼看著氣氛有些不對,歐陽明日便來打圓場,淡笑著說:“司馬兄不必為難,那半天月從不叫你知曉他的真面目,長年以面具示人,本就是心虛的。等你得見他真容,必能認出他就是你的大仇人來?!?/br> 鬼見愁不語,權當默認了。其實他在心底里已經基本相信了半天月是他的仇人,畢竟弄月的身份沒有問題,歐陽明日提出的疑點也有據可查……而更重要的是,其實在他的內心里一方面不想和栽培他的義父為敵,但另一方面卻也希望能夠擺脫半天月的控制,從此脫離殺手組織、不再為虎作倀——這樣一來,他也能和他所傾心的上官燕不再敵對、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了。 上官燕本來就要找半天月算賬,對于弄月他們拉攏鬼見愁的行為當然也是樂見其成的,不過她卻又看向歐陽明日,斟酌著說:“有名滿江湖的賽華佗相助,我們對付半天月的成算便又大了許多。只是賽華佗如此高義,我倒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了?!?/br> 弄月心里一跳,不知怎地腦海里就浮現出了“以身相許”四個字來。 歐陽明日溫和笑道:“上官姑娘可以叫我歐陽明日,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只因我是歐陽飛鷹的兒子?!?/br> 上官燕和鬼見愁都驚到了,歐陽明日也不在意,笑容轉為苦澀,說:“只因我天生殘疾,歐陽飛鷹覺得我墮了他的顏面,竟在我才出生之際,就想命人將我扔進護城河溺死……若非家母拼死相護,又派忠仆送我到師父的隱地求醫,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我了?!?/br> 上官燕和鬼見愁聞言都是心有戚戚,心中隔閡大減;弄月更是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悲憤,冷笑道:“歐陽飛鷹遲早是要悔不當初的?!?/br> 歐陽明日懇切說道:“我知道歐陽飛鷹與你們都有仇,便連我自己也要向他討個公道。不過他終歸是我生父,只盼你們能在廢其武功之后留他一命,叫他日夜懺悔曾經犯下的罪孽?!?/br> 上官燕沉吟道:“這件事,等我找到少主之后自會向他分說,將來該怎么處置歐陽飛鷹,還得由少主來決斷。不過你既然誠心相助于我們,想必少主也會答應的?!?/br> 鬼見愁卻是忽然說:“那我義父……半天月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處置?” 弄月眉心微蹙,頓生無奈之感:這上官燕還算是個明白人,可他這個哥哥怎么就這么拎不清呢——半天月和歐陽飛鷹當然是不一樣的,無論如何歐陽飛鷹都和他們的父親有過結拜之義,按說他們還該叫他一聲“歐陽伯父”的。雖然后來歐陽飛鷹是背叛了他的兄弟們,卻終歸也沒有親自出手滅他們滿門,可以算是被半天月蠱惑而間接相害的;況且歐陽明日還用了不少籌碼來交換了歐陽飛鷹的性命,半天月那個罪魁禍首又沒有像歐陽明日這樣的好兒子,最終怎么可能饒過他呢?! 歐陽明日似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微微笑道:“既如此,無論是歐陽飛鷹還是半天月的處置,就都由皇甫少主來決定罷。不過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我們先得找到少主,然后聯手對付半天月,再擒住歐陽飛鷹扶少主上位,中途會否有意外還說不準,不必太早下結論?!?/br> 鬼見愁略略松了一口氣,上官燕也頷首同意,這四人就此結成了同盟。 歐陽明日本來是打算直接告訴上官燕他們,少主皇甫仁和就是那個賣豆腐的小子的。不過既然鬼見愁在與弄月相認之后還有心要保半天月的命,那他可就要好好地合計合計了——畢竟鬼見愁對半天月的心軟,歐陽明日可真是見識得多了,也不愿再因此壞事了。 再說了,上官燕對歐陽明日也尚有疑慮,畢竟他確實是歐陽飛鷹的兒子,血脈相連、無法磨滅,況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歐陽明日會不會忽然就倒戈了呢?雖說歐陽明日對此也可以理解,但為了達成他的最終目標,歐陽明日也不得不算計一下他曾經的心上人了,至少他得像前世一樣得到上官燕的信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