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這鐵鏈是專門用來鎖住魔物,也對魔族有效。沒想到,他竟能一只手輕而易舉斬斷。所以,之前他都是裝的? 他早就能逃走,只是裝作被鎖鏈困住而已。 這又是為什么?難道他一心求死? 這個魔物由魔種種出,是不是人是魔還是未知,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工具,但與自己又似乎有千萬縷的牽連,身上的各種謎團還可能與自己有關。 重覦并不知道他的一系列行為讓圣冶起了波瀾,他用身體護住圣冶,隔絕身旁可怖的鬼魅,圣冶暫時擱下了心頭的疑惑,只是被他圈住的感覺令她很不自在。 血腥的氣味被她除去,可還有別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 一種淡淡的,草木霜降的冷冽。 這個小魔物,的確是冷冷的,剛出現的時候像個木頭,直愣愣得護在自己身前,現在依舊是如此。 這種下意識的保護,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雖然圣冶不想承認,但是,她懷疑的是,自己和小魔物,可能有過感情糾葛。 或者說,他很愛自己。 這種過于自戀的想法,一經出現就如何也甩不掉了。 即使現在,她并不知道,什么才叫愛。 重覦只顧著趕快帶她離開鬼界,高度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忽得一瞥,兩道視線相撞,沉靜得對上清淡得,焦急得對上狐疑得,無形間空氣里釀出了別的滋味,只是兩人都沒有察覺各自的心思,在視線一接觸時,快速分開。 此時,眨眼的功夫,重覦已經帶著圣冶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可圣冶發現,重覦根本沒有按照剛才那只鬼所說的路線走,他對這里的環境非常的熟悉。 圣冶暗叫糟糕。 說不準,他和鬼界的頭目,是一伙的。 想到此,圣冶立即推開他。 而重覦依舊不放手,他逡巡著四周,心底隱隱不安。以他對鬼界的熟悉,他不該會來到這里。 除非—— 他神色一凜,還沒來得及帶圣冶逃走,兩人的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 聲音的主人,語氣緩緩,像是剛剛蘇醒。 “兩位,別來無恙啊。哦,對了,我們可愛的圣冶,應該已經把我忘了吧?!?/br> 第60章 游戲 “怎么?想走嗎?”白沐的笑聲逐漸肆意, “重覦,你以為你能走得了嗎?” 重覦沒有回應他,他現在只想帶著圣冶離開這里。 立刻, 馬上。 圣冶注意到,小魔物在聽到“重覦”二字時有一刻的遲疑。 原來小魔物的名字叫重覦。 白沐并沒有出現在這里, 可他仿佛能監視著重覦和圣冶的一舉一動, 就在重覦即將離開的時候。 他說:“你兒子, 在我手里?!?/br> 腳步頓住。 重覦側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暗的角落處, 他的眼睛掠過殺意, 很快就被冷靜代替。他站在圣冶的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圣冶以為重覦是巧合遇到了他曾經的敵人,可是對方像是早就一直在這里等著。 等待著重覦的來臨, 包括圣冶在內。 她也是聲音主人的目標。 趁著重覦還在和聲音主人周旋,圣冶的目光轉移到這個殿內的陳設。殿內陳設簡潔, 若是平時不值得她多瞧上兩眼。但這里屏風擺設,青磚玉石一應俱全。一旁的桌案桌案上竟然還陳設著筆墨紙硯,墻上不缺琳瑯珠玉, 美人睡顏圖。 乍一看, 沒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圣冶細細琢磨, 這里的陳設都極其講究的。 即便是在這暗無天日的鬼界,主人也有閑情雅致去裝飾,足見他這個人挑剔得可怕。 而唯獨中央一張雕花圓木桌格格不入。木桌上極大, 擺滿了玉盤珍饈, 像是等著客人就坐。 圣冶指尖微顫,她感覺到是哪里不對勁。 她帶著小魔物是誤打誤撞來到這里的,本是要去無盡之獄直接處死他, 卻意外到了鬼界。 而躲在暗處的那個人,像是一直等著他們來臨。 這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圣冶出神思索著,這時角落里陸陸續續走出了幾個人。 一女三男,其中一個男子是半大的孩童。 孩童看到圣冶和重覦時,瞬時紅了眼眶。他被控制著不能發聲不能動彈,只能遠遠望著他們。 圣冶感覺到心口猛地陣痛,她微喘著捂著心口,猝然對上重覦的回眸。 “別管我???,走?!彼么秸Z催促著。 她從沒有沒見到過重覦這樣的眼神。 歷經天罰的痛苦時,他也不曾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應該用什么形容。 不是害怕,不是畏懼。 像是萬獸之王被拿捏住了軟肋,下定決心給人做捉老鼠的小貓。 ……是一種心甘情愿的繳.械投降。 圣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當然不會走,要走,也要帶著重覦一起離開。 “你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br> 重覦一怔,隨即耳畔響起她含笑而清冷的聲音,“你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上?!?/br> 圣冶推開重覦,自己則是坦然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四個陌生的人圍坐在圓桌上,他們雙手雙腳都被綁住,看向圣冶的時候神情各異。 有驚恐,有擔憂,有疑慮,有害怕。 圣冶走上前,朝著聲音的方向說:“既然可愛的圣冶把你忘了,那么,現在的圣冶會試著想起你?!?/br> 她淺淺笑著,從容不迫地舉起筷子先行夾菜。 她優雅地咀嚼,落筷,動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這種每個人都會的動作,被圣冶做起來,像是周身籠了一團的光芒,閃耀著光輝。 重覦神色復雜,跟在她身后坐在了她的旁邊。 眾人目視著她視若無睹地細嚼慢咽。 吃完她不忘說一句,“鹽放少了,過于清淡了?!闭f著她擱下筷子,嘴角噙著冷冷的笑意,“這么久還不出現,這不該是你的待客之道吧?” 白沐輕哼著,語調上揚,似乎很滿意圣冶的行為。 “你說要想起我,那你先要想起面前的所有人。包括重覦在內。只要你想起他們,我就會出來?!?/br> 圣冶環視了一圈所有人,她還沒有開口,重覦突然起身,“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你是神仙,不該插手我的事情?!?/br> 圣冶捕捉到重覦壓抑的怒火,她固執地說:“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br> 她說完這句話忙補充道,“我只厭惡那些只會躲在暗處肆意窺視的人,我圣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你沒有關系?!?/br> 重覦蹙著眉,現在他不能再裝聾作啞。 他必須要護好自己的妻兒。 他了解圣冶的性格,無論是做神還是做人,她認定的事情就從來不會改變。 重覦收起自己的情緒,故作輕視,“隨你。我只是覺得,不想讓毫無干系的人來管閑事?!闭f著他坐了下來。 他陰晴不定的面孔著實陰森,但圣冶沒有理他。 她心里隱隱有一種猜想,可她并不確定,因為這件事只是她大膽的猜測,如果是真的,一旦揭露真相,那勢必會引起天界的動蕩。 突然,圣冶想起來那時魔將凈霧想要告訴她什么事情。 她猜,可能正與自己的想法有關。 她想到這里,指著面前反應最強烈的女子,還剛要開口,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不如我們玩個簡單的?!彼穆曇翥紤星鍧?,繾綣又纏綿,充滿了誘人的蠱惑。 “好?!笔ヒ惫麛啻饝?。 “除了重覦,這四個人里面,分別有兩個你曾經想殺的,和兩個你想保護的?,F在,需要你把你想殺的人找出來?!?/br> 圣冶的手指向了水芊陌和白如盞。 水芊陌抖如篩糠,她的容貌被毀,眼淚止不住得掉落,看向圣冶的表情驚恐無比。白如盞看上去更加鎮定,只是他蒼老了許多,頭發全白了,看向恐懼的水芊陌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像是要好好嘲諷一番。 “不錯。那剩下兩個和你什么關系?” 圣冶指著華念和華之桑道:“我曾經在人間時的孩子和父親?!?/br> 她專門用了“曾經”。 重覦瞳孔微顫,他訝異地轉頭望向圣冶。 圣冶的唇微微上揚,她從一開始就這樣掛著笑,臉上帶著漠不關心的冷意。 “我有些膩了,這游戲沒有一點有意思的地方?!笔ヒ闭酒鹕?,作勢要走,白沐立即開口。 “不不不,冶兒,游戲才剛剛開始呢?!卑足逭f完,又接著道,“四個人里,你必須要殺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必須在你的父親和孩子里選擇?!?/br> 圣冶擰著眉,不滿道:“憑什么?我憑什么要受你指示,我愛殺誰殺人,這個不過是一場游戲罷了?!彼恼Z氣充滿了怒意,明顯是已經不耐煩了。 氣氛接近劍拔弩張,只是白沐在暗,圣冶和重覦都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