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易真沉默片刻,道:“你想說什么?” [我認為,人類總是這么奇怪。]太阿說,[他從未說過愛你,然而又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承認了對你的感情。你真的對此無動于衷嗎?] 易真沉吟了一會,說:“有的人活著,就是在不斷遇見愛,家人的愛,朋友的愛,伴侶的愛……有的人則不是這樣?!?/br> “對于人來說,愛并非本能,被愛才是。愛人是需要力氣的,當一個人得到了足夠多的愛之后,他才有余力去向外界反饋,而得不到這么多愛的人,就算學會如何去愛,也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或者干脆燃燒自己,去和他人抵死擁抱?!?/br> 易真輕聲說:“不明白這一點,就無法理解他的一生?!?/br> 太阿猶豫了:[我……不明白。] 易真笑了笑:“但我理解??墒抢斫?,就等于接受嗎?” “我想,我大概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我回應他的契機?!彼坪跏窃卩哉Z,“其實他是那種愛起來也像是恨的人,每次我站在他面前,就像正對著一團火。我不怕他掌握多么強大的力量,但我居然有點害怕他那種含著強烈自毀,以及毀滅傾向的愛……” [也許,等到你克服了恐懼的那天,便是你接受他的那天?] “也許,”易真重復,“也許?!?/br> [唔,]太阿冷不丁地說,[你看了那本《閃耀你的舞會》嗎?這兩個星期,就是你開始學習的時候了。] 易真:“……哈?什么鬼東西?!?/br> 虛空中,一本書沖他扔下來,易真接住,翻開一看,“宮廷雙人舞……指導教學?” [尼刻舞會有一支強制性的開場舞,容鴻雪會邀請你,所以必定沒有其他再敢邀請你的人。]太阿慢吞吞地說,[如果你不會跳,那就只能讓他帶著你跳。以你的性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易真:“……” 媽的,把一切都算無遺策,你就能得到快樂嗎! 易真忍氣吞聲:“……好!我學?!?/br> 這之后的兩個星期,易真除了打坐療傷,觀察蝕骨靈蝎的蛻殼情況,研制孔雀翎之外,就是拼命學習那本《閃耀你的舞會》。 這種融合了探戈和華爾茲,還帶點倫巴風情的舞步委實前所未見。易真在修習輕功時,也需要學會凌空飛旋的身法,以此來躲避敵人的投擲物。當他盤旋起來,衣袍獵獵,大袖如水波翻涌,以自身為中心運起折桂十二指,能夠瞬發上百枚毒針。 但是宮廷舞步的旋轉,則要求“端莊、優雅、熱情、奔放”……狗屎!都端莊了還怎么熱情奔放?大人的世界實在太復雜了,孩子搞不懂??! 不過,學習狂魔又怎能被這點小小的挫折所打???易真索性拋開什么教學要求,先把舞步都記住,到時候只要不出錯就可以了。 養傷的兩個星期,易真完全拋開了外界的風風雨雨。盡管看到他擊殺雷音鬼龍那一幕的一百來個選手,都由容氏負責交涉封口,但天底下到底沒有不透風的墻?!耙渍婺軌蛞齽有行恰钡牧餮院椭八伤迫珳缌怂楣切擒妶F的蜚語合在一塊,在星網上很是喧嘩了一陣子。 當然,一切嘈雜的聲音都和他關系不大。易真經過雷龍之力的洗練,內息更加精純凝煉不說,皮rou骨血也得到了進一步的煅燒。他慢慢梳理丹田中亂做一團的真氣,每捋順一絲,身體就更輕盈一分。療傷一直持續到到兩周后,尼刻舞會舉行的前夕,他肌膚下的裂開的暗紋已然微不可見,身體表面瑩潤光潔,更甚以往。 尼刻舞會當天,易真拿著請柬,換上禮服。這次容鴻雪換了輛新座駕,雪白流暢的車身,宛如一道玉色的弧光,易真剛坐上去,容鴻雪頭也不回地看著外面,推來一個盒子,冷冰冰道:“胸針?!?/br> 易真覺得好笑,他把盒子打開,發現里面是一只卷起來的金蝎子,尾鉤鋒利,綠寶石的眼珠璨璨生光。 易真不由咳了一聲,以此掩飾自己的笑意:“你這是……準備跟我冷戰?” 容鴻雪漠然道:“不要自作多情?!?/br> 易真心道那好嘛,那我不跟你坐一塊了,我坐對面去唄。 然后他剛一起身,就被漆黑的精神觸手卷住了腰,把他往座位上沉沉一墜。 易真:“……” 他不信邪,使勁往起掙了掙,那觸須越纏越粘糊,越繞越緊,不但沒能讓他掙開,反而把他朝容鴻雪的方向拉近了不少。 易真:“?” 他忽然有點好奇這個容鴻雪這個精神具象化的實質到底是什么了,于是他張開一只手的五指,輕輕覆在精神觸須上面,像波動潭水一樣緩緩撫摸——啊,非常奇妙的觸感,這確實是某種光滑的,帶有彈性的實體,但手指陷進去之后,又像陷進了某種細密綿軟的沙子。 再輕輕捏一下…… 纏在腰間的精神觸須猶如決堤般潰散,容鴻雪像電打了一樣,猛地轉頭盯他,呼吸灼熱發顫。 易真見狀不妙,趕緊把手背在身后:“我就是……比較具有探索精神……” “……你的胸針,歪了?!比蔌櫻﹩÷曊f。 易真下意識低頭去看:“什么,哪歪了?” 容鴻雪探身過去,將那只黃金蝎子拆下,再重新穿過左邊的領口,他guntang的吐息打在易真脖頸的肌膚上。易真不大自在地揚起頭,容鴻雪手上的動作一頓,也停住了。 “怎么了,”易真放輕聲音,生怕呼吸吹到對方的頭頂,“是不是不太好弄……!” 長久的靜默,容鴻雪就像撲向獵物的狂獸,一把抱起易真,狠狠按住他的后頸。車內一聲撞擊的悶響,又兇又疾的唇舌交纏中,金蝎子艱難地擠出兩個人的身體空隙,叮鈴當啷地滾落在地上。 易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容……你他媽的……!” 衣料交纏摩挲的簌簌聲,嘖嘖的水聲與劇烈喘息的間隙,響起清脆的“啪啪”兩下。容鴻雪低低的笑聲也打著抖,“來,往這扇,再用點力氣……” “……滾一邊去!” 美麗亮眼的名車停在皇宮前面,仿佛一道雪色的電光。王宮侍者知道這是誰的車駕,急忙殷切地簇擁上去,做出指引的手勢—— 已經有當世最強之名的,超s級機甲“大黑天”的駕馭者容鴻雪邁下車門,一身黑衣,連手套也是黑的。他強大、高傲、冷酷,顧盼間睥睨眾生……臉上還帶著一個通紅的巴掌印。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都疊出影子來了。 另一邊,據傳言已經是爭霸賽內定冠軍,嶄露頭角的速度比他毀壞機甲的速度還要快的刺客大師易真,同時下了車,白衣大袖,飄飄欲仙。他強大、高傲、美麗,星光也在他的眼眸中駐扎……只有嘴唇是火辣辣的紅腫,像生吃了一堆小尖椒。 侍者:“……啊,這?!?/br> 第109章 易真冷著臉,擦了擦濕潤的嘴唇,容鴻雪用舌頭頂了頂右邊的腮幫子,笑出了聲音。 “胸針,”他攤開手掌,金蝎子活靈活現地伏在黑手套上,將漆皮倒映出一片流光溢彩,“不要了嗎?” 易真瞪著他,剛要伸手,容鴻雪就輕巧地繞開了那個抓取的動作,把胸針往他的左側領口上一別,動作又快又準。 容鴻雪微笑:“好了?!?/br> 易真恨不得呸他一口,但兩個主角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肆撕逼,勢必要引起軒然大波,易真遂轉身就走,去找舍心和李有燈。 “小真,不要生氣嘛?!比蔌櫻┌瓮雀谒竺?,“精神力具象化可是很敏感的,你又摸又捏,我肯定……” 易真張開尊口,賞了他一個字:“爬?!?/br> “況且,你也打了那么多下了,”容鴻雪十分愉快地討饒,“就消消氣吧?” 易真張開尊口,賞了他兩個字:“速爬?!?/br> 三年一度的尼刻舞會開幕在即,偌大的皇宮張燈結彩、人流如織,處處金碧輝煌。名門淑女衣著繁復華麗,愜意地撲著金羽扇,異星種族也穿著各式各樣的絢爛奇服,衣香鬢影,只有易真身后跟了個煩人鬼,讓他完全沒心情觀賞。 不遠處,李有燈一眼就看到了這兩個顯眼的黑白雙煞,緊急朝他揮手:“易真,這這這!快來!” 舍心站在旁邊,捧著一杯酒精濃度不超過3%的薄荷芙萊蓓,正喝得忘我不已,頭都不抬。 反正身后的人是一時半會甩不掉了,易真索性不去管他,一路借過,走到兩個人那里。 其實世界隊作為復賽和總決賽的重量級選手,在尼刻舞會這種場合,必然少不了想要與他們結交友誼的人群,只是…… 易真看了一眼舍心,他換上了德斯納星人的正式禮服,白金與墨綠交織的肅穆長袍,猶如一把標尺,將他的脊梁繃得緊直,波浪的長發也在身后束起,珠寶的額冠璀璨明亮。身邊十八個高大的保鏢,同樣是一水兒的綠衣,就像一堵茂盛的籬笆墻,把他和李有燈圍得水泄不通,連個蠓蟲都飛不進去。 李有燈今天倒是穿了一身白,那件垂瀉的星河紗裙一直斜著開叉到大腿根,露出里面蕾絲形狀的鉆石腿鏈。光裸的手臂和后背,居然折射出粼粼的光暈,似乎是在肌膚上抹了一層燦爛的銀粉,其全副武裝之情態,看得易真嘆為觀止。 “你、你這是……” 李有燈氣得一拍大腿:“晦氣,真他媽晦氣!別提了,我今天提前了五個小時打扮,五個小時!不就是為了泡個男人,結果呢?” 易真情不自禁地順著她怒視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各式各色的腦袋攢動,宮燈和星幕的光輝,映照著賓客身上佩戴的珍珠寶石,猶如一片噼里啪啦的閃光馬賽克,照得人頭暈眼花。 易真看了一眼,就趕緊撇開目光,太傷眼睛,“好多人!他們在干什么?” 舍心抬起頭,回答:“他們在搶奪圣四元德的舞伴名額?!?/br> “圣四元德?”易真感到意外,“他沒有舞伴的嗎?” 身后的容鴻雪輕笑一聲。 “他從不在舞會前邀請舞伴,這是他的習慣。集體舞會在他的部落中是敬奉神明的祭祀活動,他不會主動請人,這意味著他要在舞會上進行敬神的舞蹈,所以,他只會在跳開場舞之前臨時選擇一個舞伴?!?/br> 易真就是再不想跟他說話,此刻也不得不搭理了。 “還有這種事……” 他轉向李有燈:“那你怎么不上去?” 按照李有燈的性格,這會那群擋在她和熟男的人,應該已經被一杖打飛了才對。 李有燈憤恨地說:“我這身銀粉可是要趁跳舞的時候擦在他的胸口的!被無關的人蹭掉了算怎么回事?媽的,真是想不到,千算萬算,結果還是算漏了這個。小妖精玩的花樣倒挺多……” 聽見她氣憤地稱呼一個一米九的壯漢為“小妖精”,容鴻雪的眼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行吧,”他懶洋洋地說,“跟我來?!?/br> 說著,他拉起易真的手,抬腿就往人群攢動的地方走,易真甩了一下,沒甩開,正打算持之以恒地甩,容鴻雪壓低聲音道:“我給她幫忙,你給我牽手?!?/br> 易真僵了一下。 容鴻雪心滿意足地牽著他,仿佛摩西分海,迫于超s級的氣場和壓迫力,興奮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驚懼地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人群的眼神跟著容鴻雪的身影轉動,頭顱也跟著他的身影轉動。 人潮最中心的主角,是發如霜雪,肌膚蜜褐的塔卡梅耶,一圈美貌鮮嫩的少男少女圍繞著他,祈求地看他手足無措的神情。容鴻雪在外圍站定,沉聲道:“勞駕——” 他的聲音中含著某種不可忽視,也不可抗拒的東西。少女下意識轉頭,再往上看,只見一雙幽綠深邃的眼睛,像隱沒在暗處的妖火。 他們慢慢閉上了嘴巴,將那些繁花錦簇的溢美之詞和銀鈴般嬌美的笑聲咽回了肚子里,默不作聲地退到兩邊去了。 能在尼刻舞會上現身的客人,無不是貴族的后代,豪閥的子女,世家中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他們說一,明天太陽升起之后,帝國刮起的新一輪風潮就說不出二來。世界運轉的軌跡都被他們所掌握,財富和權勢也唾手可得,只能淪為這些人腳下的鋪路石,手邊的清潔布。 但他們不過是掌握了世界運轉的軌跡,真正掌握了世界的主宰,此刻就站在他們面前! ——兩位s級駕馭者之間的對話,除了第三名s級駕馭者,世上再無其他有資格插話的人。即便是皇帝,亦要為此再三斟酌。 那些癡纏的少年少女離開了,塔卡梅耶不由松了口氣,但是看見容鴻雪的臉,他又把那口氣高高地提了起來。 “大黑天?!彼斏鞯卮蛘泻?,“你……”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古怪,在容鴻雪的右臉上停滯了剎那。不過,以s級的眼力,只需要千分之一秒的間隙,他已經看清了那片亂七八糟的重影,粗粗一數,居然有不下七八個疊起來的掌印。 容鴻雪淡淡道:“愛的印記?!?/br> ……神他媽愛的印記!易真好想給他后背來一錘,容鴻雪已經沖塔卡梅耶頷首:“你在找舞伴?” 塔卡梅耶:“對?!?/br> 容鴻雪往后一揚下巴,李有燈強掩亢奮得快要噴火的心情,目光灼灼地站在后面,擺出一個不勝婀娜的風流姿態,笑容嫵媚,便如絕世的美人。 絕世美人白皙的皮膚銀輝流轉,絕世美人垂涎的眼神,同樣在男人壯碩飽滿的胸肌上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