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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實在吵,龐年的聲音也顯得模糊,連燕莫名厭煩這種雜亂的聲音,也幾乎是龐年一說到“學長”,連燕便聯想到與雜亂類似的爭吵。 一月份的時候,沈平格和沈逸明吵了一架。自從沈逸明那次住院,沈平格便很少同他吵架了,攢的久了,爆發起來也顯得激烈,吵架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高考。 沈逸明堅持要讓他讀國外的大學,沈平格拒絕了,說國內也一樣。他們從晚上八點開始吵,連燕進門的聲音太輕,被掩蓋在吵架聲里,一時進退維谷,只得抱著書包待在玄關處,身形隱在黑暗里,手足無措。 沈逸明說:“你非得留在國內,你圖什么???國內有的,國外哪兒沒有!你自己不知道衡量一下嗎?” 沈平格累了,坐在沙發上,輕聲說:“別吵了,等會兒連燕就回來了?!?/br> 一句話還沒結束,瞥眼,就和他對上了眼睛,太尷尬了。連燕甚至生出些遺憾——沒能聽到他后面的話,連燕回來怎么樣?什么是不能聽的? 吵架總是無果而終,一切依舊沉默的運轉,沈平格沒主動提,面色如常的同他說話,隱晦的試探他聽到了多少,連燕也笑,刷牙的時候得了理由沉默,等沈平格離開了衛生間,才吐掉一嘴的牙膏沫兒,看了鏡子好久。 晚上睡覺的時候,連燕依舊縮在他的懷抱里。 睡了吧,連燕拿過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寫。 你聽叔叔的吧。 沈平格卻是沒睡,開口:“聽著了啊?!?/br> 連燕“嗯”了聲。 “別想了,”沈平格大概不想再去談這件事情,撫了撫他的后腦勺,不容置喙的說,“睡吧?!?/br> 連燕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怕他,或者是他天生就膽小的原因,沈平格一旦對他冷淡一些,那堪比天塌??山裉焱砩纤虉唐饋?,攥緊他的手,寫。 是因為我嗎? “……不要把所有問題原因都歸結到自己頭上,”沈平格說的很慢,反扣住了他的手,剝奪了他說話和提問的權力,聲音有些啞,莫名讓連燕想到充水飽脹的陰雨天,他不想撐傘,卻也爭不過沈平格,“與你無關?!?/br> 沈平格最終也沒有去申請國外的大學,刻意拖長了時間,錯過了考試和申請時間,沈逸明申請材料都準備好了,卻也無可奈何,發了好大一通火,將錯就錯,放了狠話:去國內的大學,那一切事情你自己來處理,包括費用。 “可以,”沈平格說。 沈逸明摔門走了,“咚”的一聲響,沈平格低頭笑了小,看了眼連燕,還有心思開玩笑:“沒錢啦?!彼那楹闷饋?,又岔開話題,莫名說起連燕,說他用嘴型說話的時候像條金魚,很可愛。 連燕心里還是陰天,比劃:那怎么辦? 沈平格沒有給出確切的回答,重復了一遍他的話,笑吟吟:“對啊,那可怎么辦呢?” 沈逸明這次大概是真生氣了,一連好幾天都待在公司里,回家也只是睡覺和吃早飯,連燕對他心存愧疚,愧疚哪兒來的——說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也不為過,但他也給不出沈平格一定要留在國內的理由。 去國外多遠??!連燕沒出過國,全靠想象,印象很瑣碎,例如白皮膚金頭發的漂亮女人,比如紅色的電話亭,咖啡廳里嘰哩哇啦的交談,高聳的建筑,潮濕的天氣。沈平格要呆在那樣的一個環境里,會不會像個王子? 連燕也想痛快淋漓的吵一架,白日所想,夜里有所夢——他在虛幻的白里見到了沈平格,他們身份置換,沈平格成了個啞巴,不能說話,連燕因而顯得頤指氣使。 “你去國外上大學??!你干嘛要留下來,這兒又沒什么你要看守的東西,”連燕聽著自己說,“我不想你留在這兒,也不要一直看著你,我又不是沒了你不行!” 沈平格看著他,面容看不清,似乎在笑。 “哥哥,笑什么呢?”連燕蹲下來,捧著他的臉,有些委屈,“哥哥,別笑話我?!?/br> 沈平格親吻了他,連燕說不出話了,軟在他懷里,周邊成了黑綠色的土壤,他們是埋于其中的蒸汽,吐息都貢獻——太犯規了,他不能說話,也要封住連燕的口。 · 不過他和沈平格沒有矛盾,依舊一起吃午飯,連燕逐漸發現沈平格吃飯的一些習慣,吃飯很挑嘴,香菜和蔥花不要,辣的不要,不喜歡蒜苔,rou也不喜歡帶肥的。挑食這面在連燕面前展露的更充分一點,在別人面前,沈平格并不會過多的挑剔,頂多少吃一些而已。 不過今天沈平格吃的好像更少,潦草吃了幾口,連燕抬眼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平格扣著手,目光虛虛落在別處,突然說:“所有一定分得出對錯嗎?” 吃飯大概會讓思緒也延緩,連燕一時給不出答案,沈平格又繼續說:“我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嗎?你說,有答案的,就是真理嗎?” 連燕啞然。 “繼續吃吧,”沈平格笑起來,食堂窗口落進的日光堆積在他腳邊,三月已經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了,他只是穿了件薄薄的毛衣,疏于打理,起了毛球,在光底下也顯眼,那點笑意又很快散了。 連燕碰了碰他,搖頭。 一定要分出對錯嗎?或者,分出對錯有意義嗎? 連燕對于意義的定義簡單而任性,能得到愉悅情緒的,即存在意義。如果只是糾結和掙扎,這種問題也沒有意義了。連燕突然想,沈平格這是反悔了嗎?他又想去申請國外的學校了嗎?不太可能,時間可能也不夠了,可要是能力夠強,萬一很短時間內走完流程,沈平格還是要去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