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根狐貍毛
五月的陽光直剌剌的,平貼著的白云仿佛一列列遠行的白帆。 正是個日朗風輕適合晾曬的天氣,把放在箱底的經歷過梅雨季節潮氣的被褥全都放在陽光下曬曬,讓他們散發出柔軟溫暖的氣息。 “喂,胡藜,你干嘛呢,院長讓我們曬被單你就知道在那偷懶,到時候活干不完晚飯都沒得吃?!?/br> 小少年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雙狐貍眼在炙熱的陽光下瞇縫起來,整個人像極了吃飽喝足懶洋洋曬太陽的大尾巴狐貍: “大藥小哥哥,人家這么柔弱一男的,你怎么好意思使喚我干這種粗活呢?” 他年紀小,總愛有事沒事撒嬌來惡心人,沈耀明早就習慣了,有時候心情好還會配合他。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心情好的時候。 “少廢話,一共就100條床單,小爺我都晾了60條了,你還想怎樣?” “那不是責任越大能力越大嗎?”胡藜笑嘻嘻回。 話剛說完,他頭上就挨了一個爆栗,回頭一看,是穿著一身棉布白裙的婦人,她的面容融在陽光里,一時讓胡藜一陣恍惚。 好像忽然間不認識這張臉了一般。 “小狐貍你皮又癢了?現在還知道仗著自己年紀小欺負人了?”女人插著腰,一臉的興師問罪。 她樸素的格子襯衫洗得有些發白了,袖口微微挽起,能很清楚地看到小臂一截肌rou線條,不難想象這手舉著板子抽人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景象。 “院長你病好了?”胡藜脫口而出。 “什么病,臭小子你被曬昏頭了吧?”女人皺眉。 胡藜一愣,摸摸頭,想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冷不丁蹦出來這句話,女人的身子健康得很,一手扛一個蘿卜頭上三樓看起來都不是事。 于是他歪頭傻笑:“……嘿嘿,我瞎說的?!?/br> 話說完,又是不輕不重的一個爆栗,還是熟悉的地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小少年一臉的哭唧唧:“院長,這又是為什么?” “誰叫你仗著年紀小欺負老實人?!迸死碇睔鈮?。 小孩狡辯:“從來只聽過以大欺小,從來沒有以小欺大這種說法,您怎么不分青紅皂白先把鍋扣到我頭上啦?” 婦人叉腰,一臉理所當然:“別人我不敢說,你嘛,能欺負到你頭上的人我倒是還沒發現,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干什么壞事了?” 胡藜仍舊委屈:“您這屬于刻板印象,有嚴重的針對性,我懷疑您對我有偏見?!?/br> 女人輕輕笑開:“知道就好,還不趕快去把自己負責的40條被單給晾咯,不然今天晚上自己睡?!?/br> 說玩她低頭輕輕一笑:“不然某人要是被嚇得尿褲子,明天就得再晾一條床單了?!?/br> 感情早就把剛剛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胡藜一聽對方這話,頓時慫了:“那我晾還不行嗎……” 偷懶無果,胡藜只得灰溜溜跑去干活,小小的孩子身量還沒張開,晾個床單都顯得笨拙而局促,剛抖開一條床單,就差點把自己一起卷進去。 有點丟臉。 正當小孩與被單斗智斗勇,即將把自己勒死的時候,他只覺得身上一輕,那條被單忽然像被馴服了的猛獸一般乖巧地回到女人手里。 “雖然偷懶有點可恥,但是適當地請人幫忙倒也是可以的?!?/br> 胡藜抬頭一看,女人的模樣在陽光下暖烘烘的,像是剛剛曬好的棉被,散發著溫暖安心的氣息。 他沒來由地眼眶一熱。 兩人合作起來干活就快得多了,不一會這些被單全都一字排好,整整齊齊地揚帆遠航,和煦的陽光照在雪白被單上一時有些晃人眼球。 風 揚起被單一角,輕輕拍打在女人腿邊,像是一件潔白的婚紗。 女人輕輕抬手把一綹碎發別到耳后,勞動之后的臉頰微紅,使她原本寡淡的五官多了一絲明媚。 小孩恍恍惚惚想起女人年紀已經不小了,可還是依舊孑然一身,按理說條件也不錯,怎么嫁出去就這么難呢。 雖然在小孩的思想里,院長就是院長,結不結婚,她都是那個風風火火把什么事都做的熱熱鬧鬧的女人。 胡藜剛想到這,只覺得腦袋一疼,還在發愣中,腦門上猝不及防又是一個爆栗。 “臭小子瞎嘀咕什么呢?” 胡藜一回頭,看見沈耀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把心里os給說出來了。 “院長我說真的,下次能不能不要懟著腦門打,回回都中招顯得我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再說了,我這小腦瓜要是真被打傻了您不得一輩子養我啊?!?/br> 女人聽了這沒正經的話舉手又要打人,這回小孩眼疾手快地躲過了:“嘿嘿,打不著——” 話音剛落胡藜只覺得領子一緊,整個人感受到了仿佛吊死鬼一般的窒息:“哎疼疼疼輕點?!?/br> 原來胡藜話沒說完,整個人像只貓兒一樣被拎著后衣領給提溜了起來。 女人笑瞇瞇開口: “嗯?你說什么?” “……” “院長您美麗大方溫柔端莊,世上沒有人能配得上您?!?/br> 女人這才放開手。 他這回徹底老實了,再不敢多逼逼一個字。 反倒是女人,見他一臉心有戚戚的樣子,忍不住嘆口氣。 “你要真想知道,其實也不為什么?!迸溯p輕笑。 “只是總覺得,要是不親手把你們這幫小蘿卜頭拉扯大,總覺得不甘心?!?/br> 胡藜抬頭,看到女人笑得溫柔極了。 可是奇了怪了,他想要仔細把女人看清楚,卻只看到一張模糊的臉。 他張了張口,想說不嫁也沒事,咱們哥幾個給您養老,不就賺錢嗎,多大點事。 可是下一秒,女人眼眉一展,身子向后倒去,融化在五月微醺的陽光里,消失不見了。 胡藜大驚,只覺得渾身血都倒流了,想要伸手去撈,卻也跟著落下了樓。 最后一眼,是明媚的陽光和在風里輕揚的雪白床單。 再一睜眼的時候,是醫院空曠的走廊。 明晃晃的日光燈照在他眼皮上,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消毒水的氣息縈繞而上,胡藜這才想起來,他之前接到了醫院打過來的電話,說女人忽然咯血,呼吸衰竭,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icu是不留陪護的,家屬大多擠在一間狹小的等待室,他嫌那里空氣不好,躲到了下面一層門診的走廊。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吵吵嚷嚷的門診大廳此刻空蕩蕩的,只有偶爾急診取藥的家屬輕輕按響夜間值班的門鈴,還有一臉疲憊從夢中喚醒起來會診的醫師,倦怠與不耐藏在口罩下面,只從目光里透出些許端倪。 “醒了?”身邊有人輕聲道,低低的,帶著沙啞的磁性。 胡藜恍恍惚惚抬頭,正面懟上賀云一張低血壓的俊臉。 ※※※※※※※※※※※※※※※※※※※※ 恢復更新,其實之前也不是斷更,就是想等等收藏,到了好入v啥的,萬字它不香嗎。 我錯了,一定好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