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儀清說：“跟我說實話，我保證不生氣?！?/br>
    徐儀清說話算話。

    楊躍說：“打骨折?！?/br>
    徐儀清問：“可以不打骨折嗎？”

    楊躍說：“他罵我，我打了他。他以后也會想把我打骨折?！?/br>
    徐儀清摸摸他的板寸：“請別跟我其他朋友動手。聽話。雨松不會來打你的。他是我的朋友，我稍微了解他。我會去跟他說不要動手的?！?/br>
    “你憑什么保證？”

    “如果他來打你，我陪你打回去?！毙靸x清允諾。

    “我不跟他動手?！币约郝犜掃@一點莫名戳中了楊躍。但他不忘指責，“他惹我三次。你處理得不好?！?/br>
    楊躍言出必行。徐儀清放下心：“要我時刻留心其他朋友對你的措辭，我做不到。這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你能接受這一點么？”

    “能，”楊躍說，“你不是完人?！?/br>
    無論友情，抑或愛情，乃至親情，沒有人能在一段關系中對另一方好到百分之百。但徐儀清做到十之六七，楊躍已能夠接受。

    “那么，我會要其他朋友不準當面說你。至于背后···”徐儀清抽餐巾紙擦掉他背上多余的藥粉，“有時候我也覺得朋友在背后罵我來著，因為我經常打噴嚏?？晌覍嵲诠懿恢??！?/br>
    “我也管不著?！睏钴S說。他好像能對小徐一個人移一點點情。但他覺得沒人會在背后罵小徐。小徐只不過在安慰自己。這一點反而令愉快攀爬上他的心臟。

    “趴會兒吧，你飯也沒吃兩口。我去下點湯圓，咱兩吃?！毙靸x清去廚房。楊躍躺在他的床上，埋在他的枕頭里，決心不去打蔡雨松。

    －

    徐儀清往鍋里下湯圓，撥通蔡雨松電話。

    “楊躍不該對你下重手。他以后不會打你了。拜托你既往不咎。以后不要和他動手，也不要再說他壞話?！彼f得簡單。

    好朋友拜托自己。楊躍和小徐的對話，蔡雨松聽進去了一點?？伤匀幌氩煌ǎ骸癴uck.就算我話說得不好聽，他至不至于動手？太中二了吧？”

    “他本來就讀初二。中二期難免的?！备咧猩靸x清說。

    “就這一次?！辈逃晁烧f，“我的眼鏡是蔡司片和鈦架，抹個零頭兩千塊錢。這總要賠我？”

    “···賠！”徐儀清義不容辭。

    蔡雨松說：“下午你還有跳遠，小徐，你早點來啊?！?/br>
    電話里一陣盲音。鍋里的湯圓浮起來。

    徐儀清舀起湯圓，往兩碗各放一個湯匙，端著湯圓進臥室。

    徐儀清的枕頭特別軟，楊躍坐起來時不舍。

    徐儀清遞給楊躍一碗，坐到床邊。他吹著自己的湯圓問：“溫雅并沒惹過你。她給你夾的涼面，你為什么倒桌上？”

    “筷子上有她的口水，臟得很。你們吃飯又不用公筷?！睏钴S也在吹湯圓。

    徐儀清想：我給你夾過空心菜，你沒倒掉。

    他意識到自己有特權。

    他說：“我不會強迫你吃別人夾的東西的?！?/br>
    徐儀清珍惜自己給的特權，所以楊躍舉起湯匙，附加聲明：“你爸媽朋友夾的菜，我也不吃?！?/br>
    “我會告訴他們別給你夾菜?！毙靸x清說，“不過像事不過三和討厭別人口水這些事項，你不說的話，別人也猜不到啊?！?/br>
    楊躍說：“事不過三是心理醫生教的，不是我的習慣。她要我對重要的人數三次。我已經數了三次?！逼鋵嵭睦磲t生要他數數，是想讓他在動手前冷靜下來。他卻以為數到三即是可以動手。

    徐儀清想：你真的在看心理醫生。

    如果他一早知道，不會和楊躍來往。但現在楊躍已經是他的朋友。

    他說：“第三次蔡雨松想維護溫雅罷了。他不是只有你所看到的這一面。他幫我墊過錢，也維護過張雪。上午他才去扛了我們班罷課的處分，下午還要去跑1500米。雨松為人其實很耿直，只是不像我們班長趙嘉怡那樣面面俱到。下次有什么涉及其他朋友的事，你先和我溝通?！?/br>
    “我沒法溝通。我···氣一上頭，就難以控制自己?！笔臍q的楊躍說，“我受刺激后耳朵里嗡嗡亂響，想要大喊大叫，會摔東西和打人。忍三次已經是極限?！?/br>
    “那一定很苦惱，聽起來像病變?！毙靸x清小心提示。楊躍這話好像在呼救。但楊躍具體要自己救什么，徐儀清卻不明白。

    楊躍說：“暴怒傷人是我的癥狀里最嚴重的?！?/br>
    徐儀清說：“你之前跟我說的記憶斷層，也是癥狀之一？”

    楊躍想：三個嚴重后遺癥里，還有飲食失調?？赡锹犉饋硖浫?，也太可憐。而且目前好轉了。

    “嗯。這兩個最嚴重?！彼f。

    徐儀清說：“但你暴怒傷人能被攔??？”

    “被你攔住?！睏钴S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脾氣好?！睂χ瓣P你屁事”都不罵回來，并獲得我的信任。

    “等等，我聽說這學期你只打過一次架，說明你還是能忍住的?！毙靸x清充滿希望，并記得不賣黃曼。

    “那是意外?！睏钴S說，因為我飲食失調到過度消瘦和沒力氣，“因為我打太多次架，職高的人一般不跟我打架了。本來正在打架的人，看到我過去都馬上散掉?！?/br>
    “之前你哪兒來那么多架打？”徐儀清說。楊躍形容的打架現狀好笑又可憐。

    “我看不慣別人?；騽e人多看了我一眼?？偰苷业嚼碛傻??！?/br>
    “好吧?！毙靸x清吃下最后一個湯圓，“原來心理測評91分是這樣的?！彼麘岩尚判Ф?。

    “心理測評和心理醫生一樣沒用。他們一張嘴，一出題，我大概猜得到問題指向什么方面。比如聽黃笑話會不會笑，明顯在測回答的真實程度?！靶睦頊y評高分的楊躍說，“我會故意將幾道題答得陰暗，避免得滿分。張工顯然也可以?！?/br>
    徐儀清想：張工是因為夠聰明，楊躍是因為···被測過太多次？

    “你是不適合看醫生?！毙靸x清承認，“那我們交換可以嗎？“

    “交換什么？”

    “明天你跟我去李子壩輕軌站。我請你吃梁山雞，你試試我靜下來的方法。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哪方面的秘密？”

    “咱們剛認識那會兒，你不是問我為何執著于姚玲玲？”徐儀清說。

    “成交?！睏钴S爽快。他好奇已久。

    徐儀清點開微信公眾號，然后掏他褲兜：“另外我要你的儲蓄卡?！?/br>
    “你要拿去賠蔡雨松的眼鏡?！睏钴S說，“我聽到了?！?/br>
    “可以嗎？”徐儀清晃著他的黑卡。

    “可以，我說了給你用的?！睏钴S說，“隨便用?！?/br>
    “你家大人沒意見？”徐儀清說，感覺里面有很大一筆錢。

    “我家就我一個人?！睏钴S沉下臉，卻咽下最后一口湯圓。他的臉頰鼓鼓的，“我去洗碗?！?/br>
    “今天例外。你打架受傷，不用洗碗。但下不為例。下次非意外受傷，你還得自己洗碗?！毙靸x清揣好黑卡，端走他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