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組長手上拿著五三，雙手背回身后，向后門踱步。

    徐儀清跟在后面。尹組長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壓在五三上隱隱發白。徐儀清盯著指甲尋思：尹老師不教我，帶我出去多半要問我罷課的事情。我還沒對好口供，怎么說才不連累其他同學？但年級組長叫到我，我不能不去。

    徐儀清看向教室。經過趙嘉怡旁邊時，趙嘉怡轉頭瞟他。四目相對，徐儀清對她做“救命”的口型。

    特優生趙嘉怡想：尹老師叫完小徐問話，會要挨著叫其他人。到時候為了免于處分，有的同學會互相推諉責任。那用誰來殺雞儆猴，是學校說了算。不能從小徐這里被撕開口子。

    她站起來說：“尹老師，我跟小徐一塊兒出去吧?！?/br>
    全班齊刷刷望過來。

    尹組長頓住腳步：“趙嘉怡，我沒喊到你，你不用出來。待會兒我再來關心你的學習?！?/br>
    “我也跟小徐出去?！钡谝慌诺年惡普芡蝗徽f。他沒反應過來班長為何起立。但班長先出頭，他不用第一個受罰，自然跟著班長維護室友。

    “我也去?！?/br>
    “我也補地理?！?/br>
    其他同學一樣不明白，但從眾起立。

    全班起立維護同學。

    尹組長在原地，看著這些高矮不一的學生。

    徐儀清小聲問：“尹老師，還出去嗎？”

    這么多人怎么帶出去？

    尹組長沉著臉：“不用出去了?！彼盐迦匦靸x清手上，“徐儀清，你人緣倒好?！?/br>
    學生徐儀清對年級組長不敢亂吭聲，站著的學生們不動。

    尹組長清清嗓子：“如果水文簡答題的分值是八分，那闡述水位、流量、結冰期、落差四大點。如果分值是十分，那要多提一句補給和落差所帶來的水能。這才是出題人想考察的地方?！?/br>
    徐儀清一愣：他在給自己講解。他說：“噢。謝謝……尹老師?！?/br>
    “回去坐吧?！币M長慈愛，“我喊你出來，想給你講點五三上不會寫的要點。你們一個個站起來，要嚇誰？”

    徐儀清回去坐下。

    尹組長說：“同學們都坐?！?/br>
    趙嘉怡心想：用人多勢眾來保證小徐不落單。我是不是把老師想得太壞？

    班長坐下。

    同學們跟著坐下。

    尹組長背著手走上講臺：鄭麗華這個班主任不稱職，搞些爛攤子出來。這學期的考評，我給她打最低分合情合理。這堆爛攤子還是只有等毛小鵬來處理。

    他拍著桌面推心置腹：“我對你們開誠布公。罷課這個事情呢，會由毛老師處理。他重新安排老師之前，你們班上自己好生管理?！彼┱乖捫g，“課堂紀律還是要遵守。不要跟我說在討論問題。上課你兩人討論問題，兩個變四個，四個變八個，八就要變十六……鬧哄哄的，跟菜市場一樣。是我們巴蜀人的素質嗎？！”

    他頓了兩秒，臺下一雙雙眼睛都專心望著他。他露出一絲笑容：“10月23日開運動會。即使你們沒班主任帶，也要用心準備。我會公正打分的。好了，這節課接著自習。中午我去行政樓勸其他老師回來上課?！?/br>
    尹組長訓完話，背著手從前門施施然離開。

    學生們大多被他訓得自習。

    徐儀清身后忽然傳來女聲嘈諷：“二變四，四變八，八變十六，他訓個話都必須用上等比數列么？”

    后桌說話總是很有毒。平時徐儀清會忍不住笑。但今天他心里壓著巨石，沉重不已，笑不出來。

    他強迫自己打開五三，做題前一秒有些迷惑：尹老師給我講地理，為什么不在教室講，要單獨叫我出去？

    -

    下課鈴響了，他合上五三放回去。趙嘉怡站起來說：“班委們過來開會討論。同學們按正常作息來上課啊，不要遲到早退?！?/br>
    徐儀清拿出一包沒開封的抽紙放到趙嘉怡桌子上。

    團支書捂著鼻子跑到徐儀清面前伸手，“小徐借張紙，紙紙紙?！?/br>
    徐儀清抽了三張給他。

    胖胖同桌從他身后經過：“小徐，班上每個人都借過你的紙，可從沒見人還?！?/br>
    “抽紙是小東西，大不了我多帶幾次?！毙靸x清說，“學習委員去開會吧。今天我還要值日?！?/br>
    每個班上都有一個男同學，既帶抽紙又帶零食。

    在三班，這個男同學就是徐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