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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里油膩膩的污水,滿溢出來的垃圾桶中有不知名的黑色物體,隨處可見的菜葉,數不清的盤子,讓人無從下手,蘇鳶往上擼了擼袖口:“君子遠庖廚,我來收拾便好?!?/br> “你收拾什么收拾,手好了嗎你就碰水?要不找家政清理算了,你說舅媽每次都把廚房搞得一團糟,自己又從來不善后,這個時候她怎么不發揮軍事化管理的優良傳統了?”程昀嘴上抱怨歸抱怨,皺著眉頭動了動兩根手指把碗碟放進了洗碗機。有江昭承、林疏桐在,家政什么的也只能想一想,“舅媽為什么看到兮桐琴這么激動?” “外曾祖父因為兮桐琴被打成**,被……總歸去世了,之后兮桐琴不知所蹤,外婆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臨終時自言無顏去見父母,這件事一直是我媽的心結,無論如何,謝謝你?!?/br> 程昀自我糾結了一會外曾祖父的輩分,應該是舅媽的外公,云淡風輕的幾句話背后的故事令人唏噓不已:“兮桐琴在景先生那里就是個比較喜歡的文物,多花點錢而已,別說謝不謝的,對本少爺而言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br> 客廳里沒有電視,簡易的書架上擺了幾本常翻的書,江昭承陪著林疏桐下五子棋,各憑本事,輸多勝少,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沉默的對坐也能坐一個下午。 黑子落棋盤,林疏桐又贏了,她對江昭承笑笑道了句承讓低頭挑揀著棋盤上的黑色棋子:“阿昀最近狀態不錯,你試著去找他談談,我大學同學是知名心理醫生,昨天剛回國?!?/br> “你什么意思?” 林疏桐捏著一顆黑子頓在半空中:“疾不避醫?!?/br> 江昭承身體后仰明顯不愿多談這個話題,林疏桐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丟,墨玉與榧木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響:“掩耳盜鈴。你們任由這病拖著就是為他好嗎?” “有些事他不愿意提你為什么非逼著他想起來?” 林疏桐眉梢一挑,譏諷道:“為了死去的江昭昭毀了活著的阿昀,你們可真是深明大義?!?/br> 江昭承沉聲道:“和已故之人計較……” “和她計較?她也配?!绷质柰牟谎陲椬约嚎床簧辖颜训氖聦?,寥寥幾面她甚至沒有拿正眼瞧過江昭昭,事關江昭昭的任何祭奠活動,她從來不參加,連名字都懶得提,“她可憐,她委屈,她感覺全世界都欠她的,她是全天下最無辜的人,可阿昀呢? 她私自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盡過為人母的責任嗎?她囚禁他,一廂情愿的讓他失去應有的父愛問過他的意愿嗎?她生病就能掩蓋虐待、毆打阿昀的事實嗎?她死了就能當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可笑之至! 阿昀七歲的時候就已經病了,你難道不清楚嗎?” 江昭承頭疼的捏了捏額角,把手覆在林疏桐的手背上,她手腕用力直接把他的手甩了出去:“算了,你不說我自己去說,他不去我押他去,總之不能聽之任之讓他和莞莞重蹈他父母的覆轍?!?/br> “好好的又生氣了?!苯殉姓Z氣軟下來輕嘆道,“你也知道阿昀的脾氣,別說去看心理醫生了,提上一句指不定又要鬧得天翻地覆。我是他親舅舅,能不為他打算嗎?此事得從長計議,你說你這脾氣,雷厲風行,遠岱的事情都沒見你這么上心過?!?/br> “昭承,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林疏桐的目光定在虛空中的某一點,“就是……就是那種眼睜睜看著璀璨的星星深陷泥沼的無能為力,你明明知道那顆星星在夜空中是有多耀眼的?!?/br> 程昀從廚房出來盯著江昭承與林疏桐交疊的手,張開手掌夸張的遮住眼睛,烏黑的眼珠在指縫中打轉:“你們秀恩愛差不多行了,凡事講究個度,我和莞莞都沒有你們膩歪。舅媽,廚房打掃完了,請您驗收,大多都是莞莞的功勞,你說我怎么就這么有眼光呢?全世界最好的姑娘讓我給遇到了?!?/br> 林疏桐把棋盤上的棋子分揀好,毫無語調起伏道:“人家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既喜歡就要懂得疼惜?!?/br> “舅媽你這話說得,我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惜,難道讓別人疼惜嗎?” 收拾完廚房在客廳枯坐了大半個小時,最后在江家待不住那個人是程昀,他就沒有見過比大舅家還要無聊的地方,手機不讓玩,電視不讓看,話不能亂說,東西不能亂吃,程昀同情的看了江遠岱一眼,能嫁給他的姑娘估計得是神仙。 蘇鳶穿好衣服向林疏桐、江昭承告辭,林疏桐給她圍上圍巾:“有時間常來玩?!?/br> “舅媽大忙人一個,哪有時間款待我們?!?/br> 林疏桐探手摸了摸程昀的頭:“你有時間來,我就在?!?/br> 程昀呼出一口氣:“我以為你又要打我?!?/br> 回到了然居,蘇鳶就近敲定了以古琴為題寫一篇文章,程昀從儲藏室翻出不知道誰送的筆墨紙硯,還有一卷上好的宣紙,把電腦、鍵盤、鼠標等物從書桌上搬走:“好好寫,可不能給我丟臉?!?/br> 蘇鳶鋪紙磨墨,乖巧道:“好?!?/br> 書房里的燈很亮,陶罐中插著稀稀落落的淺綠色桔梗,滿滿當當的書擺滿了兩面墻并沒有多少翻動的痕跡,仿佛只是裝飾品。蘇鳶磨墨的姿勢很好看,拿筆的姿勢更好看,額前的碎發垂落,筆桿抵著下巴,聚精會神思考的樣子讓程昀起了作弄的心思。 上課不認真聽講的壞學生總看不慣專心致志聽課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