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輕輕端水出去,看爐上的姜湯終于差不多了。盛了一大碗濃姜湯回來。姜湯還冒著熱氣,有些燙。她坐在床沿,用瓷勺舀起一勺在嘴邊吹吹,送至他嘴邊?!坝行C,趁熱喝了效果好?!?/br> 胤禛什么也沒問,張口喝下知是姜湯,辛辣發熱,一口下去已感覺毛孔微張,只是眉頭微皺。 云煙見狀怕他不愿意喝忙開口說:“有點辣,忍忍就有效,再喝點就睡好吧?!本褂幸唤z哄小寶寶的軟糯語氣。胤禛看了她面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一眼,微張了張口示意她繼續。 云煙抿嘴松了一口氣。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當碗內溫度適口時,就端至他嘴邊,看胤禛一口氣的喝掉。喝完后,竟是被辣的儊著眉,頗有些孩子氣的感覺。 云煙看著空碗,腦海一緊突然發現一件事就已張口:“還沒試藥就喝完了怎么辦!”皇室里是有不成文規矩的,下人給主子端湯藥要么銀針試藥,要么就親口試藥。說完差點咬到自己舌頭,腦筋糊涂了。 胤禛原本儊著眉的表情因聽到云煙懊惱嘀咕的這句反而忍不住彎了唇角,不知是不是姜湯的效果感到全身開始發熱但竟感覺頭疼好也一些。 云煙看他不像要計較的樣子,暗松了口氣。就幫他脫了上身里衣疊好,想了想又把他辮子上的穗子解下放好。再指指他手上,胤禛點點頭,云煙又輕輕取了他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下來用金黃色的錦帕與穗子一起包好,塞在在他枕邊靠墻的里側。 胤禛慢慢合上眼,云煙幫他仔細的壓掖住四處被角,才放心的放下帳子,吹滅燈火。 輕嘆了口氣,云煙還是選擇背靠著他的床沿蜷縮在床沿下的地毯上。喝了姜湯怕是難免睡熟了踢被子啊,病人就像小孩。云煙有些苦澀的想起前半生照顧病人,她可是最有經驗的。 既不愿讓人知道生病的事,到了四更,怕還是要叫起早朝了。 云煙迷迷糊糊了很久的不敢睡,感到了床上有蹬被子的響動她就起身撩開帳子把他掀開的被子蓋回去。反復幾次漸漸地床上越睡越平穩。云煙也迷糊下去,半夢半醒的蜷著腦袋猛然抬起,看看天色快四更了。于是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扶了扶麻掉的腿,輕輕撩開帳子,看著他合著眼熟睡的側臉,睫毛微翹的樣子,很是有幾分寶氣。狠了狠心喚了聲:“四爺” 他的睫毛微顫,很是感覺靈敏的慢慢睜開眼。他墨黑的眼珠里倒影的是兩個小小的云煙。 “云煙……”聲音微啞,但已經比半夜好了許多。 云煙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垂下眼瞼,恭恭敬敬的輕聲說:“四爺,快四更天了?!?/br> 胤禛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伺候我起床更衣吧?!?/br> 云煙點頭,扶他坐起。經過一夜的折騰,兩人之間這樣的肢體接觸已經顯得很習慣和自然。 棉被滑落,胤禛露出一截胸膛的肌膚。云煙忙低頭去柜子拿了干凈里衣過來,伺候他換上。 胤禛看著她低在胸前的頭,耳鬢的發有些凌亂的落下,耳根微紅。 云煙扶他起來剛套了外衣。屋外傳來輕扣聲,想是小順子來了,胤禛略高的說了聲:“進來” 小順子端了洗臉用具進了內室,見云煙已經給胤禛在穿戴衣服。自己卻形容有些憔悴,竟像是忙了一夜未睡。屋內一股姜湯的氣味。忙看了看云煙示意,云煙微微點頭。 小順子送了漱口用具給胤禛,服侍他漱口完畢。去門外取小廝送來的早飯。云煙又用熱帕子替他好好捂了捂臉,又泡了泡手。服侍他穿襪子穿靴子。云煙想起床頭的錦帕,又拿出來幫他整整辮子系上穗子。將玉扳指遞給他戴上。 一切行為已是輕車熟路很多。兩人的配合度也是心照不宣的高。 四爺房中的奴才 終于打理好全身后,云煙細細檢查下他的領口和馬蹄袖,拂拂他團龍朝服的衣襟不留一絲纖塵。也許是金色團龍的圖案真的很晃眼,也許是一夜未睡,云煙眼前突然一陣發花的踉蹌了一下。身前的胤禛反應迅速的拖了一下她的手肘將她扶正。 云煙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差點失儀摔在他身上,背上一陣冷汗。連忙跪下請罪;“四爺恕罪!” 胤禛攏了攏眉看著她低著的頸子,伸手將她拉起?!傲粼谶@休息,今天不要去陪弘暉了?!?/br> 云煙愣了一愣,為什么不是“回房去休息”?來不及謝恩,眼見他就出了內室。 云煙照舊的整理床鋪和一應洗漱物品出來,見胤禛已走。小順子正收拾桌子。 小順子見她端著東西出來,忙接下來小聲說:“爺是不是病了?你昨夜里給他熬得姜湯吧,今早他吃的比平時少很多,嗓音也有些啞?!?/br> 云煙疲憊的點點頭看向小順子:“四爺不給對外說,我也不曉得緣故?!毙№樧訐蠐项^笑著說:“我曉得了,我會保密的。爺總有自己的考慮?!痹茻熆粗№樧雍┖竦臉幼酉腚y怪是四爺的貼身近侍,總是忠心貼心的。他又拍了下額頭,“你昨晚不是一夜沒睡吧?”云煙一臉倦容笑笑指著門前的椅子,“也不是,我在上面還蜷了一會?!薄鞍??那不是要折騰壞了?其實主子房邊都有貼身奴才的值夜小間的,只是四爺以前一直不用人值夜,那小間一直空著——” 門外傳來叩門聲,打斷了小順子的話,兩人忙去開門。門口是高無庸帶著小魏子,小魏子手中還捧得東西。屋內兩人忙給高無庸行禮問早,讓進了屋內,問他有什么吩咐。高無庸淡笑了笑說:“云煙丫頭跟我來?!闭f罷帶云煙進了內室,轉到室內左手邊一側一副長幅畫卷邊,指揮小順子小魏子兩人小心的取下,竟露出一扇小門! 云煙有些詫異這屋內真是構造復雜,不知道其他處還有多少暗室呢! 高無庸眉目淡定推開小門,里面赫然是一個小間——有一張小榻和小多寶格等放置東西的物件,只是似乎已有斷時間未動蒙上一層細塵。他偏頭對小順子小魏子兩人交待把這小間如何布置收拾一下,隨后轉頭對云煙說:“云煙丫頭,以后四爺這你就在這里值夜。我隨你去下邊廂房里把隨身物品都收拾帶回來吧?!?/br> 云煙聽到這句話后感到耳邊嗡嗡的響,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夜沒睡腦筋已經轉不過彎來。這是——就算來值夜那也不用勞煩高管家大駕去陪她到下人廂房里取隨身物品吧?! 云煙很是惶恐的低頭向高無庸說:“奴婢知道了,這就去收拾,不敢勞煩管家大人。奴婢東西很少就一個包袱,去去就回?!?/br> 高無庸擺擺手說:“如果東西很少的話,我一會讓小丫頭去取回來好了。外頭正下雪,四爺吩咐你就留在書房不要出去了?!?/br> 云煙這時才反應出事件始末是胤禛走時候的那句“留在這休息”,她緩緩點了點頭恭敬的謝了高無庸,并說了自己包袱的放置位置。 高無庸頷首微笑說:“丫頭,這是你對四爺照顧的安分周到,是主子給的恩賞和臉面,不必謝我。一會包袱取到你看看東西是否齊全?!痹茻熑允枪Ь磮讨狞c頭道了謝。 高無庸看著這個小丫頭恭順周全的待人禮數,也沒再推辭,面帶微笑的出了門去辦事。 云煙回頭見小順子小魏子還在布置小間忙進去幫忙,給他二人道謝,忙說自己整理就可以。云煙如今也是四爺的貼身丫頭,對人態度又如此恭敬。小順子小魏子兩人本就是兩個極好的男孩子,才成四爺跟前近侍。自然也與云煙態度十分和善親近。三人一俱忙好,屋外小廝叩門說高管家差他送了云煙的包袱過來。云煙接了包袱,小順子小魏子自然就說讓她收拾自己的體己,他們就離開出去了。 云煙關好門,轉入內室,看看這個不再被畫卷擋住的小間。這就是她的新宿舍了? 雖是小間,但到底是主子房里的。布置物件都是極好,和屋內一樣鋪了地龍。小榻上鋪好了暖茸茸的白色被褥,一邊的多寶格小巧而精美。云煙走進小間,關上門。將手中包袱打開,蹲下身子把僅有的一些隨身衣物等放入旁邊的多寶格中。剛要站起,一陣眩暈,忙扶住墻面。 待暈眩感過去,再緩緩坐入小榻。是累了,筋疲力竭。人去樓空了,才感到精力全失。 云煙勉力解開頸間的紐扣,慢慢解開罩衫和冬襖脫下放好。留了中衣躺上小榻,掀開被褥把自己團團裹緊,久違的溫暖包裹了她,她幾乎立即沉沉睡去。 送走康熙三十八年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有一種說法:睡得太沉,會迷失人的魂魄。等云煙醒來睜眼時,看到陌生的屋頂。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生在哪個地點什么時間,甚至哪個時空。一切像一場千秋大夢,哪段是現實哪段是夢境已無法分辨。云煙有些無意識的掀開被子下床,沒有穿鞋。她打開門,看到室內那張暖黃色的帳子大床,光線從復古的花棱窗外灑進來,室內的陳設陌生而熟悉,思維正一點點回籠—— “醒了么?”室外突然傳來近在咫尺的男聲,那么低沉而磁性的京腔。云煙打了個激靈,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唇,一陣刺痛——思維迅速回籠。這是她現在的主子四貝勒胤禛! 她低頭發現自己一身中衣,赤足站在地毯上。太陽xue一陣突突跳!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回小間內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