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商凈洗了臉從盥洗室出來,很是尷尬,她覺得實在是太丟人了,怎么在長輩面前哭成這樣。她鼻音濃重地試探說道:“那咱們早上就別喝那么油的湯了吧?” 顧衛軍重重咳了咳,“行吧?!?/br> “今天中午我會做一些清淡一點的菜,但也是有葷的,咱們慢慢適應好不?” “行,試試就試試?!比硕歼@樣了,他還死不讓步,的確太沒長輩風范了。 商凈見他突然這么好說話,有種被虐久了產生的不可思議感,同時她突然閃過一絲古怪的靈感。 這老爺子不是跟她爸一個毛病吧? 她爸爸就最舍不得她哭,小時候自己用這招用得最多,長大了嫌丟人不用了,但她還有個法寶,就是撒嬌。她對顧垂宇不怎么來這手——覺得不好意思,可是她對父親撒嬌起來可是爐火純青啊,想要達到什么目的就撒嬌,想要不挨罵也撒嬌,親戚朋友說商父是“孝女”,商父總是無奈地說是你們沒有這個沒皮沒臉的女兒。 然而顧老爺子沒有女兒,她也拿不住他是怕女兒家哭還是怕……女兒哭。 女兒總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點她已經在很多家庭得以驗證了,這老爺子……莫非真缺乏“女兒愛”? 商凈越想越覺荒謬,心想也太夸張了點,但她轉念一想,反正都這樣了,還不如破罐子破摔,什么方法都試試,再不行她就哭,一日三餐地哭。 顧衛軍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商凈清清嗓子,“伯父,我看您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我陪您下去走走唄?!?/br> “你……”得寸進尺了還。 “伯父,求你了,我覺得病房太悶了,不然您陪我下去走走?!鄙虄糇呱锨耙话淹熳☆櫺l軍的胳膊,拿出對她爸的十八般武器,“好不好嘛,去外面,去外面?!?/br> 顧衛軍大驚失色,“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干什么?”還有這背脊的酥麻感是個怎么回事?他又犯病了? “我扶著您啊,在家我就喜歡挽著我爸,覺得特安全?!鄙虄暨@回算是把節cao都扔地下去了,發嗲的程度比對她爸時還更上一層。 顧衛軍突然覺得使不上力氣,只能由她拖著走,“放手,我自己能走?!?/br> “可是我喜歡攙著您,您看您這么富態,靠著多舒服啊?!?/br> 在外面等著的一干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親親密密地出來,這是個什么情況? 顧衛軍像是被灌了藥似的,被商凈攙到樓下的空地,“來,咱們活動活動筋骨吧?!彼吠鹊貫樗竽蠹绨虼反繁?,“深吸一口氣——” 顧衛軍照做。 “吐氣——” “呼——” “再來一次,吸氣——吐氣——”商凈繞到他面前笑道,“怎么樣,有沒有感覺精神頭好點?” “應該是好點……”總沒剛才暈暈呼呼了。顧衛軍心想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那咱們來打太極好不?” “不打,不會?!?/br> “挺簡單的,我教您嘛?!鄙虄魻N爛一笑,“我先給您打一遍看看?!?/br> 哎喲,這女娃說話怎么變成這樣,耳根子都癢了。 商凈跑到不遠處,“我給您打簡單點的瞅瞅啊?!?/br> 她起了式,然后一邊念通俗口訣一邊打起了太極。 “一個西瓜圓又圓…… 劈它一刀成兩半…… 你一半來他一半,給你你不要…… 給他他不收……”商凈有模有樣地隨著滑稽的口訣打拳,“…… 那就不給,把兩人攆走,他們不走你走…… 走啦,一揮手,傷自尊…… 不買西瓜別纏我……兩人纏我賴皮,看我厲害…… 拍死了?!?/br> 顧衛軍一愣一愣地看著商凈打完,緩緩收式,他頓了一頓禁不住大笑出聲,“這是啥玩意兒?”什么大西瓜劈兩半的。 “太極呀?!鄙虄粜Σ[瞇地走了回去,“是不是很簡單?” “這就是太極?這也太簡單了,這西瓜沒賣出去太極就打完了,這我會,我會?!鳖櫺l軍突然興致高昂,起身也站了過去,“來來,你再來一次?!?/br> 跟著出來的警員衛站在一旁看著老首長興致勃勃地開始打著之前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的太極拳,十分之不可思議。 之后的商凈是這么感慨地對顧垂宇說的:“你爸是遇上了我,要是遇上個心懷不詭的,晚節不保都有可能?!狈彩碌谜腋[門,這竅門找著了,絕對是事半功倍,當她基本把顧衛軍劃到商父一類人的范疇時,簡直是如魚得水,一嬌二哭,顧衛軍被整得服服帖帖的。 顧垂宇好笑地聽她說完,“誰能有我們凈凈這能耐?!彼謫势奘迥?,這么久的時間怎么可能沒個有心人?可是動了那么點心思的都被顧衛軍要不是氣跑就是趕跑了,并且父親還挺看重母親,想來是把商凈把他當爸爸哄,他也把商凈當女兒看了,“凈凈,你真是太厲害了,我都開始佩服你了?!彼尤徽鞣艘蛔槟吕尸敺?。 “那當然,中老年男人的殺手?!吧虄艉眯Φ氐?,隨后隨口問道:“你干嘛呢現在?” “跟朋友在外邊喝個茶?!?/br> “……你怎么不早說!”她聽著那么安靜,還以為他在家呢,“那我不打擾你了,回去給我打電話唄?!?/br> “行,掛吧?!?/br> 顧垂宇聽到對方電話盲音后,不緊不慢地收了手機。他是在喝茶不錯,但環境卻是比他輕描淡寫的要兇險許多,雖對面坐著的只有一個人還是個彪形大漢,周圍站著的十來個男人一眼也知并非善類。 顧垂宇頗有誠意地道:“抱歉讓你久等了,我那小情人被我寵壞了,要是我不接她電話,晚上有得鬧騰?!?/br> 彪形大漢哈哈大笑,“不要緊!顧書記果然是性情中人。只是女人寵歸寵,太慣了就上臉?!?/br> “唉,”顧垂宇擺擺手,“我就好這口?!?/br> 兩人相視一眼,大笑出聲。 “顧書記為兄弟兩肋插刀,連他的女人都要照應著,這點我喜歡,你這個朋友我算是交定了!” “覃先生過譽,出來混連個兄弟都幫不了,那我也算是廢物一個了,你看怎么樣,給我個面子?” 覃老大摸摸小平頭,“當然,顧書記您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咱們兄弟以后還盼著您照應呢,只是您也知道,哪都有規矩,”他停了停,“我們這次招待貴賓,花了大價錢,光是請安安,就花了這個數,”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誰知道那女人一過來,就像誰欠她幾千萬似的,擺著張死了爹的臉,見誰也不理,我們那貴客想跟她喝個酒,她不僅拒絕,還一巴掌上去了,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啊,顧書記,您說我該怎么下臺吧?” “……小姑娘不懂事,這也是常有的事,我回去讓人好好□□,下回專程給你賠不是!我那朋友也說了,你這回有什么損失,盡管開口!” “錢對咱們來說都是小事,是吧?咱向來是臉面大過天,那女人讓我里子面子全丟了,我從她身上找點補償也是應該的不是嗎?說句大實話,您那朋友罩著她還讓她出來陪酒,怎么樣咱也都心里有數?!?/br> “他們怎么樣我不管,總之我是受了委托把人給帶回去,沒帶回去就算是我失信于人了,覃先生要真連這個面子也不賣,顧某實在很為難?!鳖櫞褂盥朴坪攘丝诓?。 “您這話說得嚴重了,我哪敢不賣您的面子?只是我也得給兄弟們一個交待不是?” “大哥,不能就這么便宜了那女人!”他身邊一個年輕的馬仔惡聲惡氣地道。 “閉嘴,我跟顧書記說話有你們插嘴的份?”覃老大偏頭瞪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顧垂宇也沒理會這些小事,問道。 “我大哥前些日子被小人給陷害了,這不還在號子蹲著,我媽差點把眼睛給哭瞎嘍,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顧垂宇輕笑一聲,往后靠向軟皮沙發,“我這么跟你說吧,我把人給領出來了,是算我對兄弟的道義盡了,如果沒能領得走,我兄弟也只能當我盡了心了,下一步該怎么辦那是他的事,我也不至于為了個不相干的女人讓你獅子大開口?!倍嗵澚藘魞艏皶r的電話,否則他們還把那個安安當他的女人拿捏。 “您這是哪的話?!瘪洗筮B連道,“您有您的難處,咱也有咱的規矩,您說是嗎?” “那女人初出社會不懂規矩,教訓是要受的,你今天把她給我了,我這個人情就算是欠了,以后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又不觸犯我們國家法律的事,要我怎么幫,我顧某人義不容辭?!?/br> “好!爽快!憑您這句話,我再不放人,就是我大覃太不識好歹了!顧書記,我是看出來了,您以后指定官運財運路路通,咱不求別的,就是能給咱們兄弟分上一湯半勺,咱們都感激不盡了?!?/br> “覃先生也是個明白人,那我就先謝謝你吉言了?!鳖櫞褂钚χ酒饋?。 覃老大跟著站了起來,對手下抬了抬下巴,讓人從旁邊包廂領出一個人來。 正是臉腫了一半顯得狼狽不堪的安安。 第七十七章 顧垂宇載著安安和她在一直在車上等的經紀人離開了會所,銜了一根煙點上。 安安端端正正地坐在后座一側,雙眼是紅腫的,臉頰也是紅腫的,經紀人忙著給她敷臉,心疼地不停念叨,“安安,嚇死我了,你怎么就那么沖動去打那個黑老大!幸好顧書記親自過來了,不然你出不出得來還不一定呢,真是老天保佑!”她念完又轉頭對開車的顧垂宇道,“顧書記,這次真是太感謝您了,要是沒有您后果真不敢想像?!?/br> 顧垂宇自后視鏡看了安安一眼,“我送你們去機場?!?/br> 那經紀人愣了愣,忙道:“謝謝您,顧書記,但是我們得先去酒店拿東西……” “那我就送你們到酒店,為了避嫌,你們自己去搭機吧?!鳖櫞褂钔A艘煌?,然后道,“你們現拍的電視劇其中有z城的風景名勝,這點很不錯,所以我希望你們在電視劇播出之前,不要再出這種紕漏?!币皇怯诠谒蕉家阉I出來,他也不至于親自跑一趟。 “當然當然,這次是意外,明明邀請時只說了請安安吃個飯,誰知道他們吃飯的時候動手動腳?!苯浖o人連連解釋。 顧垂宇懶得搭理,這種明顯出來賣的行為還要她遮遮掩掩?只不過可能是人半途又后悔了,才有了那么一出。于誠這沒出息的,養個人連生活費都沒保障。不過聽他的口氣,他也不知道她去陪酒去了。 幾人沉默了片刻,顧垂宇聽到后座傳來壓抑的痛苦的幽幽哭聲,斷斷續續,卻是更令聽者心生憐惜。 經紀人嘆了一聲,心想她也是個可憐人。被人強迫性質地包了,又始終不肯認命,才想要偷偷瞞著金主賺更多的錢能盡快脫離苦海。只是她太天真,她已經跟她說過這種邀請不可能是正經的,她還說她有辦法全身而退,結果被人羞辱成這樣。 顧垂宇沉默地開著車,直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他也沒多說過一句。 經紀人扶著戴了墨鏡口罩的安安下車,顧垂宇并沒有出來。 安安欲走又返,敲了兩下車窗,正要打電話的顧垂宇睨了一眼,開了窗戶。 安安取下墨鏡,弓身淚光瑩瑩地看著他,“顧少,您就不能送佛送上西嗎?” 顧垂宇沒有看她,自兜里掏出手機,“你們怎么鬧騰跟我沒關系?!?/br> 安安聞言,眼底的一絲希望的光芒也滅了,她輕聲地道:“依舊很謝謝您……”說完失落地轉身離去。 顧垂宇見他們上了電梯,驅車離開,撥了個電話給于誠,“喂?人領出來了?!?/br> “嘿嘿,謝了,欠你一瓶酒!” “你就那點出息,把人弄上手了還整得人要死不活?!?/br> “他x的,誰說我對她不好我剁了誰!就算我開始的時候是用了點手段,但這么久我哪樣缺過她的?家里那個都沒這待遇!” “那人怎么還出來賣?” “誰知道!回頭得整整她,敢給我戴綠帽子?!睂Ψ降穆曇粲薪z陰狠。 “行了,人不愿意就放了,她好歹也是公眾人物,再這樣下去難保整出點事?!?/br> “我也想過,她整天對著我一張幽怨臉,時間久了誰也受不了,只是你不知道……”于誠停了停,曖昧地道,“她那兒……是名、器。一進去那個銷、魂,我一想起這滋味就舍不得?!?/br> “哦?”談起這種話題顧垂宇也來了興致,“幾號?” “三號,三江春水,靠,你不知道那滋味……想不想試試?” 要以前顧垂宇指定點頭了,現在的他輕笑一聲,“算你小子運氣好,你一個人享受去吧?!?/br> “別介,你不知道我是忍了多大痛苦才割愛,怎么,怕你那小情人知道?” 顧垂宇笑了笑。 “沒關系,咱隱密點,她從哪知道去?” 男人的身體和心是完全可以分開的,玩慣了又久未發泄的顧垂宇不否認在一瞬間有一絲動搖,可是一想起商凈,他就立刻冷靜下來,他答應過她不再跟別的女人上床的。沒想到說起來容易,做點來還有點難度……只是為了一時的身體歡愉換來可能失去她的潛在危機,劃不來,不,不僅是劃不來,簡直是災難。他設想一下商凈離開自己的場景,眉頭頓時皺得老緊,自己可不想在未來的日子都提心吊膽。商凈是他惟一一個想慢慢走下去的女人,他必須給她最基本的尊重。 顧垂宇道:“你他媽少來這套,爺早就不玩了,你也給我趁早收心吧!”他把臆想的郁氣發泄在于誠身上,將他罵了一通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