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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說的話安托萬覺得自己能理解,他跟他一起生活后才真切感受到,一個階層有一個階層的不自由。就拿保鏢來說,James自己不樂意,但公司所有高層和薛窈都認為他應該配備保鏢,因為他的安危不僅是他個人的,更關系著JP整個公司,以及他們手上擁有的所有公司。 但是,薛窈他們的立場安托萬同樣可以理解:“他們的考慮也不無道理,沒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br> “有什么重要的?!?nbsp;沈邵祈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 他說得有點含糊,安托萬不太確定:“你說什么?” “我說,我最羨慕你?!?/br> 安托萬壓下心里的異樣,勉強笑道:“真該讓你來勃艮第住一住,看你能堅持多久,恐怕不出三個月你就無聊得喊救命了?!?/br> 越怕尷尬越尷尬,大概說的就是此刻車內的氛圍。 沈邵祈有些懊惱沒管住自己的嘴,為了挽回氣氛,他附和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如果是你邀請的話,我倒真不介意跟你去住一住?!?/br> 他那么捧場,安托萬也覺得自己為了一句沒聽清的話不開心有點莫名其妙,所以他立刻回道:“那當然是歡迎之至?!?/br> 兩人說話間車子下了高速進入一個小鎮,沿著鄉間小路再開一段,路邊一個巨大的黑色牌子,安托萬只來得及看見巨大的STONE BARNES和下面稍小的BLUE HILL的字樣,轉眼他們進入一個開闊的農場,高低錯落的農舍,粗糙的石頭墻面和三角尖的屋頂,差點讓安托萬以為自己回到了歐洲。 此刻天色還在將暗未暗之際,建筑主體的餐廳里面已是燈火明亮,沈邵祈停好車,帶著安托萬走進去。 眼前的一切讓人放松,連空氣都帶著閑懶靜逸的味道,剛才車里那一點點莫名的芥蒂也就煙消云散了。 “這間餐廳的食材全部來自他們認可的農場,有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你應該會喜歡?!?/br> 安托萬這才明白為什么沈邵祈要特地開這么遠的車帶他來這里吃飯——他前幾天跟Henry吐槽過公司樓下的豬排漢堡難吃,里面的豬扒就像被冷凍了半年,一絲rou味都沒有。 難吃是真難吃,但他自己說完就算,并沒有往心里去,沒想到邵祈卻記住了。 他在家族長輩的關愛下長大,身邊圍繞的是和睦的友鄰和善意的師長同學,對友情的溫暖、愛情的悸動皆不陌生,可面前的這個男人總能輕易引起他最濃烈的情感,就像現在,他的心里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仿佛十一月份剛裝瓶的薄酒萊新酒一般,輕盈的,微酸的,可也是甜美的。 這個男人從來不對他說愛,他甚至說過,他不懂什么是愛??删褪呛芏噙@樣的時刻,讓安托萬覺得自己一直是被他愛著的。 這樣的心情延續了整晚,吃完飯,兩人在夜色和蟲鳴聲中走向停車場,空氣中飄著某種令人微醺的香氣。 “今晚去我那里吧?” “好?!?/br>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話,兩人的內心卻似乎共享著某種隱秘的情緒,這種情緒并不是哪個人單方面的錯覺,無論是比往常更繾綣更激烈的親吻,還是身體交纏時那種水/乳/交融的喜悅和震顫,都是戀人之間全身心向彼此開放的最直接的證明。 “這里是我家! 在我家的東西就是我的!” “齊安娜那么討厭你,她才不會送你禮物!這是我爸爸買的!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一個討厭的聲音不停地嚷嚷,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在耳邊環繞。 你胡說!這是我mama送給我的禮物!他又急又怒,卻沒辦法擺脫那個討厭的聲音。 這時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外公知道玩具是你的,外公聽說你最喜歡樂高玩具了,你家里一定有很多很多了對不對?” “費德里戈什么都沒有,你借他玩幾天,等你要走的時候外公一定讓他還給你,可以嗎?” 可以嗎? 外公這么疼我,我怎么可以拒絕他的請求呢? 可以嗎? 外公最寶貝費德里戈了,我怎么能讓他失望呢? “可以嗎?” 原來玩具是舅舅買的,那我怎么能說不呢? “好的?!?nbsp;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不好! 不可以! 我不愿意! 另一個聲音在心里大聲地喊。激烈的情緒沖撞在胸口,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意識漸漸回到現實,手心被攥緊的拳頭握得生疼,他緩緩松開了手。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點困擾——夢境就像一陣狂風刮過塵封的盒子,很多不愉快的記憶都被翻起,在他眼前亂舞。那些小時候的事,他長大之后就再也沒想起過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竟會夢到。 漆黑的室內一片寂靜,冷氣的聲音微微地響著,他睜著眼睛,盡量清空大腦。 他的身上搭著一只手,手的主人腦袋歪在他的肩旁邊,呼吸綿長,睡得正香。他略偏了偏頭,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勉強能看清枕邊人的輪廓,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翹的鼻頭,還有他花瓣一樣的唇。這張臉上有他最喜歡的樣子,無論是笑著,還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地睡著。 夢中那種被剝奪的空虛感還殘留在胸腔里,令人很不舒服。他抬起手覆在安托萬的手上,掌心里另一個人的體溫和他隨著呼吸的輕微起伏讓他感到安心。但沒過多久,他默默地把手挪開,然后重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