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不想說不要。

    他拿起薯條，往焉嘉樂推過來的冰淇淋里沾了沾，而后張嘴咬了一小口。

    咸咸的味道被奶油味裹住，有些涼，咬下去卻是熱的。

    是焉許知從未嘗過的味道，有些奇怪。

    他依舊是不喜歡的，但還是吃了好幾口。

    “爸爸，好吃吧?！?/br>
    焉嘉樂奶聲奶氣問他。

    焉許知皺皺鼻子，難得露出一次興味的笑，他湊過去，笑道：“不好吃?！?/br>
    焉嘉樂皺了皺眉，梁立野哼笑，把焉許知手里的薯條盒拿過來，“你就壓根不喜歡吃這些，老古板的口味?！?/br>
    梁立野的手指擦過焉許知的后背，指腹微涼。焉許知瑟縮，坐久了的脊椎又在疼，他吞咽著唾沫，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梁立野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轉頭又把一個香芋派遞給焉嘉樂，“這也好吃?！?/br>
    焉嘉樂疑惑道：“這是什么？”

    “香芋派啊，你爸爸是不是平時都不帶你出來，竟然連這都不知道？”說罷苛責的看了眼焉許知。

    焉許知被他的眼神吉到，不是厭惡不是不耐，而是糅雜著無可奈何盛放著昔日光景的眼神。

    焉許知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什么都不過問，依舊對他這么好的梁立野，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無罪釋放的罪人。就算里面彎彎繞繞那么多，可事實就是，他欺瞞傷害了梁立野。

    他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想要清清白白，不愿成為別人的累贅，又想要安穩和睦的生活，直到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他應該是要逃得遠遠，不去打擾梁立野的。

    可他就是個自私鬼，舍不得丟不開的東西太多了。

    梁立野點的實在是太多了，吃到最后，還剩下好多。

    梁立野問服務員要了袋子，把吃剩下的打包，他對焉許知說：“家里有烤箱嗎？回去烤一下又能吃了?！?/br>
    焉許知說有，梁立野點點頭，繼續打包。

    焉許知站起來想要幫忙，卻被梁立野趕走，他聽到梁立野嘀咕道：“你別動，我來弄?！?/br>
    焉許知重新坐下，后背靠著椅子，他的確是累了。

    焉嘉樂湊在梁立野身邊，靠的很近，看著梁立野打包的時候，還偷偷拿了個雞翅啃。

    梁立野就笑著問：“你不是說吃飽了嗎？”

    焉嘉樂啃得一嘴油，想得很開心，像個小傻子。

    這樣的場景是第一次見，但卻讓焉許知覺得熟悉。

    他凝視著，拼命地想著，可放空的腦袋里是零零散散不連貫的記憶。

    焉許知嘆了一口氣。

    梁立野把兩個袋子遞給他，焉許知伸手接過。

    從店里出來是九點，周末的夜晚燈光璀璨。焉許知靠在窗口，梁立野問他，“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們過去?！?/br>
    焉許知睜開眼，看著熟悉的街道，然后報了個小區名字。

    梁立野看出他的疲倦，皺了皺眉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焉許知沒作聲，是焉嘉樂開口的，小孩說：“叔叔，爸爸睡著了?！?/br>
    焉許知的頭靠在窗戶上，路燈斑駁落下，他的臉在昏暗中似乎在發光。

    梁立野慢慢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車子平穩的開在大馬路上。

    前面是一條看不到頭的路，梁立野想，愛情里大家都是丑角，做著放低身段的事情去討好去示弱。

    日思夜想強顏歡笑，抓出自己的心給他看，只想讓他明白，我是真心的，我是愛你的，求你回頭看我一眼，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他以為自己已經從這角色里畢業了。

    但，也只是以為罷了。

    車子開到了小區門口，緩緩停下。

    焉嘉樂小聲叫醒了焉許知，他醒過來，目光四散。

    他剛才做了一個夢。

    夢和現實幾乎一模一樣，他恍惚著回憶，突然想起來，剛才的和睦為什么那么熟悉。

    因為那樣的情景，在他的夢里反反復復出現過。

    幾十次上百次，每個夜晚，他都是這么不要臉的期待過。

    “謝謝你?！?/br>
    下了車，焉許知走到駕駛窗那邊，垂眸看著梁立野。

    梁立野仰頭，小區門口沒燈，視野昏暗，他看不太清焉許知的臉。

    他簡短道：“順便罷了?！?/br>
    焉許知又朝他點了點頭，非?？蜌?。

    倒是焉嘉樂喊著叔叔再見，梁立野把頭探出窗，手臂靠著，笑道：“不用和我客氣，下次想吃叫我?！?/br>
    “好啊?！毖杉螛氛f：“那叔叔等我和爸爸旅游回來再一起出來玩吧?！?/br>
    梁立野投向焉許知，“你們要去旅游？”

    “嗯，醫院給我放了一個長假?！?/br>
    “為什么突然……”他的話說到一半，陡然卡住，神色復雜，低聲道：“因為我，是我去和醫院反應了趙峰的事情?！?/br>
    焉許知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說的對，我的確存了私人感情在這件事上?！闭Z氣漸低，他的落寞讓梁立野不可能不去心疼，他說：“就像在樂樂的那件事上一樣，我總是這樣?！?/br>
    第三十八章 丑角（二）

    下午三點, 焉許知把東西都整理好后，開車出門。

    他在鄰近的古鎮里訂了民宿，打算在那邊先住兩天，而后一路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