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扮巫陽屈平招魂 查烏金大王動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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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為,”屈平接道,“我將士氣怯,并不僅僅在于器不利!” “哦?”懷王傾身。 “在于制令?!?/br> “在何制令?” “獎懲制令?!鼻浇獾?,“秦人氣勇,一勇在賞,二勇在器。秦國王命,直接獎罰兵士個人,任何士卒只要斬敵就有功,有功就受賞,反之,潰退則受罰。而楚國制命不是,王命獎懲只對將,不對具體兵士,兵士有功不能受賞,戰死得不到撫恤,潰退自然也不受罰,因為王命懲罰的只是將官,這也可說明為什么景將軍一戰敗就要負罪自裁?!?/br> 懷王被屈平的分析折服了,長吸一氣,接問:“其三呢?” “內不和,為秦人所用?!鼻揭蛔忠活D。 “哦?”懷王大吃一驚,“此話何來?” “臣是感覺,只能算作推測?!鼻綉?,“依據部署,景將軍兵分三路,其他兩路戰況如何呢?西路未戰而回,東路一舉收復涅邑、黑水關二地,可傷亡居然是零!喋血苦戰的只有景將軍的中路,是王師!” 懷王倒吸一口冷氣。 “王上呀,”屈平長嘆一聲,“我有大軍二十一萬,秦人僅有區區五萬,這是輾壓優勢,即使我中路戰敗,倘若其他二路奮勇向前,商於之戰斷也不是這般結局!” 懷王兩只拳頭漸漸捏緊,良久松開,對屈平拱手:“屈平,寡人謝了!你這就去,先擬王命!” 屈平謝過恩,在宮尹引領下前往偏殿擬寫王命。 望著屈平的背影,靳尚心里發堵,苦笑一聲,搖頭,內中嘆道:“唉,你個小子,真就是個寫詩的,什么都敢想,什么也都敢說??!” 一連數日,屈平都不在舍,偌大的宅院里只有白云與兩個仆從。兩個仆從皆是一把年紀了,一個護理花草,一個弄茶燒飯,從關系上看,似乎是對夫妻,因為晚上他們就住在同一間草舍里。 因在郊區,屈平的宅第足有幾畝地見方,可分前后兩進院落,左側近水,右側鄰坡。院中除幾幢草舍之外,多是花圃,圃中所種,無不是蘭。 嚴格來說,此宅不可叫宅,更應稱作蘭苑。白云閑得無聊,就將苑中的蘭花品種盡數一遍,竟達百種之多。由于蘭花多怕陽光,老花匠還在花圃上面搭起涼棚。棚為花匠用竹絲編成,工藝精致,遠看如席。除蘭苑之外,宅前舍后,還長著幾片竹林,也被花匠修理整齊,形成圖案,顯出別具一格的精致來。 縱使在巫咸山里長大,這么多的蘭花品種白云也是第一次看到,天天追在老花匠身邊侍弄不停。從老花匠口中,白云得知,屈平在城區還有一處宅院,是楚王賞賜的官宅。此處的草舍是他多年前買下的,也是他最歡喜的所在,但凡有空,他就守在這兒,與他一起侍弄蘭花,有時也呼朋喚友,歌舞宴樂。 “那……他的夫人呢?”白云隨口問道。 “主公還沒成家呢!”老花匠笑應道。 “為什么呀?”白云驚訝,“以屈大夫這般年紀,該有家室了!” “呵呵呵呵,”老花匠連笑數聲,“就老朽所知,提親的倒是不少,可沒有哪個女子配得上呀!” “喲嘿,”白云笑起來,“原來屈大人是挑花眼嘍!” “是呀,是呀,”老花匠不無自豪,“不瞞姑娘,滿城里的大家閨秀,沒有哪個不想嫁給我家主公呢!”壓低聲,“姑娘,觀你衣裝,可是從巴地來的?” “嗯?!卑自泣c頭。 “你真夠幸運!” “為啥幸運?” “你是我家主公留宿于舍的第一個女娃子呀!不瞞姑娘,甭看我家主公的這個草舍不算奢華,可在這座城里,不知有多少大戶人家的閨女只想賴在這兒不走呢!” “喲嗬,”白云又是一笑,“聽老伯這般夸他,我可真就不走嘍!” “不走好咧,”老花匠笑起來,“老伯就歡喜你這樣子的,會侍弄花草,還會做飯看書!待主公回來,我得讓他一直留著你!” “謝謝老伯,”白云拱個手,“順便問聲,附近可有神廟?” “呵呵呵,”老伯笑道,“這個城別的不多,神廟卻多,啥神都有。咋哩?” “有巫咸廟嗎?” “好像是有一個,破敗嘍?!?/br> “為什么呀?”白云驚愕。 “因為巫咸是巴人的神,楚人不待見哪?!?/br> “在哪兒?” “在下里?!?/br> “下里在哪兒?” “在郢都西南角,”老花匠指個方向,“姑娘可沿門前這條道右拐,一直走進城門,在第二個路口左拐,一直向西,走到第四個路口,那兒就是下里了。你可在第四個路口右拐,穿過一條花街,是個小巷,可以看到另一條東西向的巷子,巫咸廟就在那個巷子里。前幾年老伯去巷子里買花,前去拜祭巫咸大神,見它已經不成樣子了,廟里沒人,巫咸神的身上結著蛛網呢?!?/br> “謝老伯了?!卑自乒笆种x過,出門而去,直到天黑方才一身灰土回來,匆匆吃過晚飯,在水邊洗了個澡,沉沉睡去。 夜半時分,門外傳來車馬聲,接著有人進來,在白云寢處對過的書房里掌起燈。 那燈一直亮著。 眼見一個時辰過去,那燈一直不熄。白云失去睡意,出于好奇,起身走去,見是屈平正襟端坐于書房,正自書寫什么。 門是敞開的。 白云走進,站在門口。 屈平在書寫。 白云跨過門,走前幾步,站下。 屈平仍在書寫。 白云又前一步,幾乎站在他跟前了。 屈平依舊沉浸在書寫里,毫無察覺。 白云夸張地撩起睡裙,在他對面坐下。 許是裙裾的聲音太大,屈平乍然抬頭,見跟前赫然坐著白云,吃一驚道:“是你?” “喲嘿,你終于看見人了!”白云盯住他,表情嗔怪。 屈平尷尬地笑笑。 “寫什么呢?”白云看向案面。 “奏折?!鼻蕉兑幌轮窈?。 “什么叫奏折?” “就是寫給大王看的文章!”屈平笑笑,“對了,這見你了,在下正好有一請呢!” “什么請?” “前幾日忙活國事,怠慢祭司了?!鼻奖傅匦π?,“昨晚得閑,在下想到一事,就趕赴太廟,求請巫祝借些樂手,待會兒天亮了,就有樂手前來?!?/br> “讓樂手做什么?” “想向祭司請教招魂那晚您所跳的那個舞蹈,”屈平興奮道,“真是棒極了,在下從未見過呢。在下想讓太廟的巫祝學一學,俟楚地哪兒旱了澇了,就跳它一曲出來,好為楚人消災解難!” “唉,”白云輕嘆一聲,“你是真的不懂呀。常言說,各進各的廟,各敬各的神。本祭司那日所跳是與巫咸神說話,只有巫咸神能懂,你讓侍奉其他神的巫人去學,她們怎能學得會呢?即使學會,如果不信巫咸神,巫咸神又怎能肯聽呢?” “這這這……”屈平撓會兒頭皮,一臉苦相,“好祭司呀,無論如何,在下已經求請大巫祝,大巫祝也使樂手來了。待巫女來時,你就隨心跳幾曲,全當耍個樂子!” “屈大人,”白云盯住他,一臉嚴肅,“跳給神的舞,能耍樂子嗎?” 屈平愕然。 “屈大人,”白云換過臉色,一臉誠敬,“你信巫咸神嗎?” “信!” “你起個誓!” “咋起呢?” “你隨便起,就說你信巫咸神即可。我信你?!?/br> “祭司聽好!”屈平跪地,向天誓曰,“楚人屈平,從即日始,奉巫咸大神所教,從巫咸大神所命,若有違逆,天打雷劈!” “謝屈大人敬奉巫咸大神!”白云拱手,繼而甜甜一笑,“從現在起,本祭司可以教你巫咸之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