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說靈rou先生釋疑 斬玉蟬癡女了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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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呢?”屈將子看向屋子。 “我剛察過,她一直守在主公身邊,睡著了,一臉眼淚?!?/br> “說說她,”屈將子吁出一氣,“她是怎么來到蘇大人身邊的?” 飛刀鄒將他所知道的秋果故事及她與蘇秦之間的情義略述一遍。 “秦國,獨臂人?”屈將子沉思良久,轉對木華,“木華,你替下秋果,嚴密守護蘇大人,任何人不可進入蘇大人臥處?!笨聪蚰緦?,“兩件事,一是捎信給雪公主,請公主速來;二是派人赴堯山,接菲菲過來,該是她認見生身父母的辰光了?!?/br> 木華、木實領命而去。 “府中戒嚴,無論何人,”屈將子轉對飛刀鄒,“不經準允,不可進出府宅,尤其是蘇子寢處!” 童子到猴望尖采藥,天黑未回。 玉蟬兒大急,欲進山尋找,被鬼谷子止住。 次日午時,童子回來,大汗淋漓地將竹簍子交給玉蟬兒,呵呵樂道:“嘿,先生讓采的這十二味,真還不好尋呢,差點兒掉進崖子里?!?/br> 鬼谷子聞聲出來,驗過草藥,確證無誤,遂將它們選出一些,均量分作三份,裝入三只袋子,遞給玉蟬兒,緩緩說道:“蘇秦命不該絕,雖中劇毒,但因施藥之人未曾施以足量,是為不幸中的萬幸。你有旬日可以救他,大可不必惶急?!?/br> “謝先生指點!”玉蟬兒接過袋子,放入她早已打好的包裹里,重新包好。 “對了,還有一味藥引子,老朽差點兒忘了!”鬼谷子盯住她,半笑不笑。 “什么藥引子?”玉蟬兒急問。 “淚珠兒?!?/br> “淚珠兒?”玉蟬兒奇道,“什么淚珠兒?” “玉蟬兒的淚珠兒?!惫砉茸游⑽㈤]目,“你可于熬藥之時酌量施放?!?/br> “我?”玉蟬兒臉上一紅,輕聲,“多少為宜?” “酌量呀,你隨心即可?!惫砉茸拥恍?,“蟬兒,去吧。蘇秦的五藏之神在等著你的解救呢?!?/br> 玉蟬兒“嗯”出一聲,拜過師父與童子,戴上斗笠,跨出舍門,走進午后的烈日中。 玉蟬兒沿溪邊小徑疾步走遠。 鬼谷子緩緩跟出,站在一塊巨石上,久久地凝視玉蟬兒遠去的身影。 玉蟬兒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外。 鬼谷子的目光卻未移動,依舊凝視那個方向,好像她的身影未曾消失似的。 “先生,”童子跟出來,站在石頭下面,“日頭毒呀!” “是的,日頭毒?!惫砉茸又貜鸵痪?,身子卻未動彈,目光依舊射向玉蟬兒離去的方向。 “蟬兒姐她……會回來的!”童子曉得他在看什么。 “是的,”鬼谷子的聲音更緩,又是一句重復,“她會回來的?!?/br> “那……先生還在看什么呢?” “是呀,老朽還在看什么呢?”鬼谷子再次重復一句,跳下石頭,頭也不回地走回草廬。 “咦,”童子目送鬼谷子走進草廬,蹭地跳到石頭上,若有所思地遠眺玉蟬兒隱身的方向,喃聲自語,“先生這是怎么了?觀先生神態,蘇師弟當無大礙。蟬兒姐親手救活蘇師弟,喜猶不及,怎么能哭得出來呢?蟬兒姐哭不出來,先生為什么要用她的淚珠兒來作藥引子呢?嘿……” 玉蟬兒沒有車馬,依靠雙腳緊趕慢趕,于蘇秦病倒的第四日后晌方才抵達邯鄲,尋到相府時已近黃昏。 相府門口站著幾個甲士,執戟肅立。 “諸位甲士,”玉蟬兒急步上前,拱手,“我是從云夢山趕來的,有急事面見蘇秦,請壯士稟報!” 見她直呼蘇秦大名,幾個甲士互望一眼,一人應道:“相國大人有令,這幾日概不會客,客人有何事,請過幾日再來!” “請壯士稟報大人,我不是客,是你們相國大人的師姐,奉師父之命,前來尋他,請速傳稟!”玉蟬兒不卑不亢。 “這……”幾個甲士面面相覷,一人問道,“可有名帖?” “這樣吧,”玉蟬兒略略一頓,“請你們府宰出來,我對他講!否則,誤下相國的大事,你們誰也吃罪不起!” 甲士遲疑一下,進府稟報飛刀鄒。 飛刀鄒走出,看向玉蟬兒:“客人是——” “我是從鬼谷來的,奉鬼谷先生之命前來探望蘇秦!” “鬼谷先生?”飛刀鄒盯住她,“您是——” “我是鬼谷先生弟子,蘇秦的師姐!” “敢問客人尊姓大名?”由于天香的原因,飛刀鄒對所有美女都不放心了。 “玉蟬兒?!?/br> 聽她報出“玉蟬”二字,飛刀鄒明白不會有錯了,不無激動地深深一躬:“您……來得太好了,主公他……在等著您呢!”讓到一側,伸手,“請!” 飛刀鄒引領玉蟬兒直入客堂,稟報屈將子。 屈將子仍舊不放心,詳細問過幾件事情,確認她是鬼谷弟子,方才拱手見禮,引她直入蘇秦臥處。 蘇秦躺在榻上,面無血色,如同死去一般。 玉蟬兒近距離地凝視蘇秦,這個她一直掛念在心的男人。 玉蟬兒動手了,搭脈,翻眼,察齒。 玉蟬兒閉目,入定。 玉蟬兒的心念漸漸聚集,穿入一個靈異的世界。 恍惚間,遠處浮出一個影像。 是蘇秦。 蘇秦的影像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再細審去,蘇秦的身上爬滿蛇蝎,扎滿奇怪的草木毒刺,那些毒物正在全力吮吸蘇秦的血氣。 蘇秦拼命掙扎,但那些毒物越纏越緊,將他牢牢縛住。 絕望中的蘇秦看到她了。 蘇秦向她發出呼喊,可她什么也聽不到。 蘇秦使盡全力向她靠攏,可被那些由植物結成的大網緊緊罩住。 玉蟬兒伸出手,向他叫道:“蘇公子,蟬兒來了,蟬兒這就救你,這就……” 玉蟬兒由不得打個冷戰,恍然出定。 顯然,蘇秦的五藏神傷得極重,已經撐不住了。 玉蟬兒再次搭脈。從脈相判斷,一如鬼谷子所斷,蘇秦最多可以堅持旬日,也就是說,她只有數日時間可以施救。 玉蟬兒不敢怠慢,吩咐飛刀鄒將蘇秦扶起,掏出童子交給她的藥丸,塞進蘇秦口中,喂他溫水,迫他咽下。 “官人,請解開他的衣裳!”玉蟬兒轉對飛刀鄒,指一下蘇秦。 飛刀鄒脫去蘇秦衣裳。 “你們出去吧?!庇裣s兒吩咐飛刀鄒。 飛刀鄒等全部出去,掩上房門。 玉蟬兒望著赤身裸體的蘇秦,這個在她心頭祛之不去的男人。 而今,他近在咫尺,等待她的解救。 玉蟬兒閉目養神。 一路奔波,玉蟬兒太累了。 玉蟬兒從隨身所帶的包囊中取下葫蘆,打開塞子,喝幾口水。 玉蟬兒緩過神來,起身,距蘇秦一步遠,扎下架勢,屏氣凝神,再度入定。 蘇秦現身了。 在鬼谷子萬能解藥的作用下,蘇秦已經回過神來,而那些纏繞他不放的各種毒物正在失去活力,尤其是那些蛇蝎毒蟲等,漸漸開始迷盹。 “師姐——”蘇秦向她招手。 “蘇秦,蟬兒來了!”玉蟬兒沒有叫他師弟,直呼其名。 “蘇秦有勞師姐了!”蘇秦苦笑,指著依舊纏繞在身上的毒物,“蘇秦不能成禮了!” “你不要動,我這就救你!”玉蟬兒摸出銀針,瞧準一只黑蛇,直刺其雙眼。那蛇飛逃,玉蟬兒急步趕上,一針刺入它的七寸,提插轉捻,不消一時,那蛇便僵死不動了。 之后一個時辰,玉蟬兒越戰越勇,將那些毒蟲一一揪出,針刺其目,繼而是七寸。那些蛇蝎共有十二條,皆為終南山中極毒之物,尤其是最后一條長蛇,性情兇猛,不逃反撲上來。玉蟬兒將所有的針法全部試過,依舊拿它不住。 玉蟬兒正自憂急,隱約聽到鬼谷子聲音:“蟬兒,這是條王蛇,以食蛇為生,尋常針氣拿它不住呢?!?/br> “何以拿之?”玉蟬兒叫道。 “用劍氣。先斷其信,后斬其首?!?/br> 玉蟬兒抽出寶劍,待那蛇再撲上來、口中吐出信子之時,催動劍氣,斷其信子。那蛇沒了信子,四處亂躥。玉蟬兒尋到時機,待那蛇躥到跟前之時,一劍揮去,劍氣直入那蛇七寸,蛇頭被斷,滾落于草叢里。 玉蟬兒看向蘇秦,見他全身完全放松,沉沉睡去。 玉蟬兒吁出一氣,乍然出定,方覺一身是汗。玉蟬兒看向房中油燈,見油已耗盡,聽向四周,靜寂無聲。遠處傳來更聲,已是夜半。 玉蟬兒為蘇秦蓋上薄被,伏在他的榻邊,沉沉睡去。 翌日凌晨,玉蟬兒醒來,見蘇秦脈相趨穩,臉上現出血色,知他已無大礙,遂摸出真正的銀針,刺向蘇秦身上的不同xue位,以培元護本,清除殘余毒素。 玉蟬兒施完針,也是感應,轉過頭來,于無意中瞥到一物。 是一枚金蟬兒! 沒錯,是飛刀鄒于昨晚從蘇秦的衣飾上取下來的,就放在蘇秦的那堆衣飾里。 玉蟬兒心底一震,伸手摸去。 玉蟬兒拿到金蟬,放在掌心,仔細端詳。 一絲兒沒錯,是她jiejie姬雪的金蟬兒! 玉蟬兒取下自己的玉蟬兒,與那金蟬兒擺在一起。 兩只蟬兒一模一樣,一只乳白,一只金黃;一只溫潤如脂,一只燦若曉星。 日上一竿,一輛駟馬輜車停在蘇秦府前。 不及車輛停穩,一個女子從車上噌地跳下,接著是另一女子。 分別跳下車的是燕國太后姬雪與她的侍女春梅。 姬雪沒有收到木華的音訊。與姬雨一樣,她也是在蘇秦出事的當天夜里夢到蘇秦,醒后再也睡不去,未及天亮,果決吩咐春梅備車,直驅邯鄲。 由武陽到邯鄲雖然不算太遠,但要越過中山國,還要涉過幾條河流,偏巧一條沒有河梁的小河突發大水,耽誤將近一天辰光,中途又考慮安全,曉行夜宿,趕到已是第五天了。 當姬雪跌跌撞撞地跑進蘇秦的臥室時,玉蟬兒又喜又驚。喜的是她終于見到了分手多年的jiejie,驚的是她為什么會來,且來得如此之快。 “阿姐——”玉蟬兒撲進姬雪的懷里,姐妹二人抱在一起。 姬雪也是驚喜。 一路上,她什么都想到了,只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meimei。 “他……怎么樣了?”姬雪一把推開玉蟬兒,跪在榻前,一臉憂急地看向一臉安祥地躺在榻上的蘇秦。 蘇秦身體赤裸,只有羞處搭著一條被角,不同xue位上,依舊扎著數十枚銀針。 “蘇秦——”姬雪泣不成聲,用手撫摸蘇秦的臉,繼而是他的額頭、耳朵、脖頸、胳膊、手……凡是沒有下針的地方。 姬雪撫摸一遍,將臉輕輕貼在蘇秦的臉上,淚水嘩嘩流淌,滴落在蘇秦的臉上。 看到姬雪這一連串不顧一切的舉動,玉蟬兒凌亂了。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那個阿姐嗎?是老燕公的夫人嗎?是大燕國的太后嗎? 所幸,房中只有她們姐妹二人。飛刀鄒在引她進來之后,已掩門出去。 姬雪哭泣良久,方才和緩下來,將蘇秦的手緊緊握住,貼在自己的心窩上。 此時的玉蟬兒不是凌亂,而是目瞪口呆了,兩眼傻傻地盯住,好似盯住一個怪物。 玉蟬兒的眼珠不由自主地轉向那只依舊放在衣飾上的金蟬兒。 許是注意到了身后的meimei,姬雪終于回過神來,看向姬雨,指著銀針:“阿妹,是你扎的?” 玉蟬兒似乎未從震撼中回來,木訥地點頭。 “阿妹,姐曉得你行的!”姬雪緊緊抱住她,聲音急切,帶著哭音,“快救他呀!他……這是怎么了?他得的什么???他怎么會這樣?他怎么會這樣?他怎么會……這樣?他一直很棒的,他連傷風都很少,他……怎么一下子就成這樣了呢……阿妹……”將她抱得越來越緊,泣不成聲。 “阿姐,”玉蟬兒似乎明白點兒什么,只是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喃聲應道,“蘇秦是中毒了,有人下毒!” “天哪,”姬雪越發急了,“下的什么毒?什么人下的?這毒……阿妹,快……快告訴阿姐……” “是由毒蟲、毒草提煉出來的劇毒?!?/br> “天哪!他要緊不?你得救救他,你得救活他,你……你必須救活他……”姬雪搖動姬雨,幾乎是語無倫次了。 “阿姐放心,蘇秦已無大礙了,是先生為他配的藥,先生曉得他中毒了!” “太好了!”姬雪再次抱緊姬雨,“是鬼谷先生嗎?是的,肯定是他??伤趺磿缘锰K秦中毒了?” “先生曉得的,先生什么都曉得!” “鬼谷先生,”姬雪撲地跪下,朝鬼谷方向連連叩首,“姬雪謝您了,姬雪謝您救活蘇秦,姬雪……”又是一頓叩首。 姬雪叩完,就地席坐,看向姬雨。 時辰到了,姬雨將蘇秦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拔下,收拾起來,在她對面席地坐下。 “阿姐,你……”姬雨欲言又止。 “阿妹,”姬雪盯住姬雨,“你給阿姐個實底,”看向蘇秦,“他幾時能醒過來?” “我不曉得,”姬雨應道,“先生要我施針三輪,這是第二輪。觀他氣色,摸他脈搏,可知毒素正在排解,生命已無大礙,再施一輪,當可清醒!” “快施呀!”姬雪急不可待。 “施針要有時辰的?!奔в陸?。 “實在是太好了,”姬雪喜極而泣,“阿妹呀,你真的不知道,他,蘇子,對阿姐有多重要,他……” “阿姐,你……他……你們……”玉蟬兒心里發堵,勉強擠出這幾個字后,戛然止住,緩緩閉目。 谷中多年,玉蟬兒已經修煉出一項能力,無論內中多么凌亂,只要一閉眼睛,就會于瞬間靜下來。 是的,這辰光,她迫切需要的是讓自己靜下來。 “阿妹,”姬雪這也安靜下來,盯住姬雨,“阿姐曉得你想知道什么,阿姐這就告訴你!” 姬雪娓娓道來,將她出嫁那日,蘇秦如何在雨中冒死攔住她的嫁車,贈送她他削的那把木劍,她一路上如何撫摸蘇秦贈她的那把劍哭泣到薊都,那把劍如何陪伴她到燕宮,如何陪伴她度過那些不堪回首的寂寞日子,燕宮如何內亂,老燕公如何無奈,她如何無助,蘇秦如何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來到燕宮,如何助燕公平定內亂,老燕公如何不滿太子姬蘇,如何與她討論傳位于孫子噲,太子姬蘇如何謀殺燕公,逼她,還要污辱她,蘇秦如何又在關鍵辰光救她,穩定燕國政局…… 往昔歲月的滴滴點點,姬雪一五一十地全都傾訴給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