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說靈rou先生釋疑 斬玉蟬癡女了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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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鬼谷,夏日的凌晨清涼舒適。 旭日升起,但被高大的東山實實在在地擋在視線之外。幽深的山谷被東山龐大的軀體所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 早起的鳥兒或在跳躍覓食,或在吵鬧戲耍,沒有一個甘于寂寞的。 山洞里依舊靜謐。 洞里亮著一盞燈,火頭不大,但整夜亮著,映照在拐角處的一道布簾上。 布簾將一處洞窟與主洞隔開。布簾之內,在靠左側石壁的地方架著一個木榻,榻上鋪著軟席,席上罩著一床陳舊卻不失潔凈的被衿,被衿下是裸著兩只玉臂的玉蟬兒。 微弱的燈光透過布簾,映襯出玉蟬兒姣好的面容。 陡然,玉蟬兒的五官緊張起來,雙唇嚅動,想張開,卻又張不開。繼而是肢體,兩腳動起來,兩手想揚起,卻又揚不起,似有一股巨大的力憋在她的軀體里,欲動不能,欲叫不得。 玉蟬兒的額頭沁出汗珠。 玉蟬兒的嘴巴快速嚅動,手腳急劇抖動,汗珠變大,眼眶微顫。 玉蟬兒終于叫出聲來:“快……快……啊——” 隨著最后一聲緊張而又響亮的“啊”字,玉蟬兒打個挺坐起,大口喘氣,兩眼不無驚懼地掃視四周。 洞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人緊跑過來,掀開布簾,幾乎是沖進洞窟,聲音急切:“蟬兒姐?” “師……師兄……”玉蟬兒繼續喘氣。 童子坐下,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 玉蟬兒漸漸安靜下來。 又是一陣腳步聲,鬼谷子不急不緩走過來,站在布簾處。 “先生——”玉蟬兒改坐為跪,揖禮。 “你們……”鬼谷子盯她一會兒,“跟我來吧!”頭前走向洞口。 童子拉起玉蟬兒,跟在鬼谷子后面,走出洞口,來到草舍里。 天更亮了,光線透過兩只窗子射進來,草舍里一片光明。 鬼谷子在他的席位上坐下。 童子、玉蟬兒互望一眼,各自坐好。 “蟬兒,”鬼谷子看向玉蟬兒,“說說,看到什么了?” “蛇?!庇裣s兒早已平靜下來,淡淡應道。 “多少條?” “12條?!?/br> “都有什么蛇?” “叫不出名字,有黑的,有花的,有藍的,有紫的,有白的,還有紅的……” “還有什么?”鬼谷子閉目,良久,聲音出來。 “還有奇怪的植物,全都沒見過?!?/br> “它們怎么了?” “它們都在追殺……蘇秦!” 一陣長長的沉默。 “植物也追殺?”童子問道。 “是的,它們……那些蛇,還有那些兇惡的怪草,將蘇秦圍在中間,蘇秦無地可逃,讓它們纏住了,蘇秦……”玉蟬兒眼前再次浮出夢中場景,淚水出來。 “蟬兒姐,”童子笑道,“別是過于掛念蘇師弟了?” “師兄,瞧你——”玉蟬兒臉上微紅,不無嗔怪地瞟他一眼,正要責怪,童子輕噓一聲,朝鬼谷子努嘴,斂神,進入冥思。 鬼谷子一動不動,兩眼閉合,似在神游中,但眉頭緊擰。 玉蟬兒曉得鬼谷子神游去了,馬上坐正,跟從先生進入冥思狀態。 邯鄲相府里,蘇秦靜靜地躺在寢室的木榻上,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嘴巴微張,呼吸微弱。 榻邊是幾個墨者,匆匆趕到的屈將子正在搭脈。 相府的客堂,坐著幾個御醫,從他們的疲態看,想必是在相府里一夜未睡。 飛刀鄒緊張地注視屈將子的手。 秋果跪在榻邊,兩手抓住榻沿蘇秦的衣襟一角,悲傷欲絕,兩肩因抽泣而微微顫動。 屈將子放開脈搏,翻開蘇秦的眼,觀看眼白,還想掰開他的嘴唇,檢查舌頭,但未能成功。蘇秦的兩唇合得很緊,像是在拼命咬著什么。 屈將子又搭一會兒脈,放下,緩緩走出,在客堂的席位上坐下。 幾個墨者跟出來。 飛刀鄒緊跟幾步,壓低聲:“師父,怎么樣?” 屈將子搖頭。 “師父?”飛刀鄒急了。 “奇怪,”屈將子沒有理會飛刀鄒,看向其他幾個墨者,“老朽摸過不少脈,但從未摸過這般脈象,既不是死脈,也不是活脈,這……”看向飛刀鄒,“蘇大人在發病之前可有征兆?” “沒有?!憋w刀鄒應道,“凌晨還是好端端的。我們是到魏國去,一路上并無異常。車近漳水,主公叫住我,問到漳水沒,我說前面就是。主公說,過漳水時停一下,加點水。過漳水時我停車,見他歪在車里,我叫他,他不應,我以為他睡去了,就將他的竹筒拿到河梁下,裝好水,走上來時,感覺有點兒不對,再叫他,仍然不應,仔細審看,主公是昏迷了。我嚇壞了,摸主公鼻孔,還有氣,馬上掉頭回來。主公他……” “蘇大人叫你時,喝水沒?”屈將子似是想到了什么。 “這個……”飛刀鄒想一會兒,“不知道呢,是駟馬輜車,還隔著車篷,走得快,馬蹄聲、車輪聲很大,主公如果喝水,是聽不見的?!?/br> “把蘇大人盛水的竹筒拿來?!?/br> 飛刀鄒取過竹筒,仍舊是滿滿的一筒水。 屈將子盯住竹筒,有頃,對飛刀鄒道:“抓只雞來!” 飛刀鄒出去,不一會兒,拎著一只雞過來。 屈將子將雞的嘴掰開,倒水進去。 等有很長一會兒,屈將子將雞扔下。 雞受驚,撲騰幾下翅膀,飛跑而出。 屈將子追在雞后面走一會兒,見雞仍在活蹦亂跳,眉頭擰緊。 “師父,”飛刀鄒似是猜出什么,“我……我見竹筒外面有點兒不干凈,就浸在漳水里洗了,又怕筒里的剩水不干凈,就又舀水沖洗!” “唉,”屈將子長嘆一聲,將竹筒交給一個墨者,“收起來吧?!鞭D對眾墨者,“走,檢查輜車,查驗車上所有物什!” 云夢山草舍,鬼谷子神游歸來,吁出一口氣。 聽到這聲氣息,童子與玉蟬兒也都結束冥思,看向他。 鬼谷子面色和緩很多,甚至掛起笑了,看向童子,聲音和謁:“你小子,入谷多少年了?” “回稟先生,小子記不住了,”童子回一個笑,“只是覺得,好像不是個小子了!” “呵呵呵呵,”鬼谷子爽朗地笑起來,盯住他,點頭,“是哩,是哩,瞧你這個頭,老朽該叫你大子了?!?/br> “小子就是小子,小子不敢稱大子!”童子拱手。 “咦,你已覺得不像是個小子了,這又不敢稱大子,叫老朽怎么稱呼你呢?” “先生想怎么稱就怎么稱,想怎么呼就怎么呼,無論是什么,先生一叫,小子必到!”童子調皮地沖他擠個眼。 “好好好,”鬼谷子連說三個“好”字,沖他豎起拇指,“好小子,沖你這句話,就可以出谷了!” “先生?”童子的笑容僵住,震驚,盯住鬼谷子,又看向玉蟬兒。 “呵呵呵呵,”鬼谷子笑出幾聲,“叫小子是有點兒不妥了。從今天始,老朽就叫你大子吧?!?/br> “這個……大子?”童子吐下舌頭。 “蟬兒,”鬼谷子看向玉蟬兒,“你來谷中多少年了?” “蟬兒也不記得了,”玉蟬兒拱手,“只記得寒來暑往,朝朝暮暮?!?/br> “說得好哇,”鬼谷子不無感嘆,喃聲重復,“寒來暑往,朝朝暮暮?!睂⒍藖砘卮蛄繋追?,“老朽叫你倆過來,是想問幾句話?!?/br> “弟子恭聽!”玉蟬兒、童子雙雙改坐為跪,叩首于地。 “坐起,坐起!”鬼谷子揚手,“呵呵呵,你們這樣跪下,叫老朽怎么問話呢?!?/br> 玉蟬兒、童子互望一眼,笑了,坐起來。 “如果老朽沒有記錯,”鬼谷子盯住玉蟬兒,“蟬兒入門,志在由醫入道?!?/br> “是的,先生,弟子矢志,由醫入道?!?/br> “你能說說這個‘醫’字嗎?”鬼谷子聲音柔和。 玉蟬兒懵了。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實則龐大的問題,一時真還無從說起。 “就解這個字吧?!惫砉茸有δ樣?。 “就弟子所知,‘醫’字有兩個寫法,”玉蟬兒在地上寫出兩個“醫”字,一個是“醫”,另一個是“醫”,解道,“‘醫’字從‘匚’從‘矢’,是指籃筐里有矢,就是裝矢的筐子?!t’字從‘醫’從‘殳’從‘酉’,殳指器械,酉指酒。由形義可知,‘醫’字是救治受箭傷的人,‘醫’字指的是具體救法,就是用酒清洗,再用刀具等器械救治受箭傷的人?!睖\笑,拱手,“弟子望文生義了!” “它還有一種寫法,”鬼谷子微微點頭,笑著補充,“是毉,下分不是酉,是巫?!?/br> “用巫術治???” “醫不治病,只治傷?!?/br> “是的,是的,”玉蟬兒迭聲應道,“病為內,傷為外?!?/br> “你所說的病為內,它內在何處呢?”鬼谷子依舊笑吟吟的。 “內在于……”玉蟬兒遲疑一下,接道,“肌膚之內,就是說,病從內來。譬如臟器、腠里、骨節?!?/br> “呵呵呵呵,”鬼谷子連笑幾聲,“看來,老朽的蟬兒只能是治個外傷嘍?!?/br> “先生?”玉蟬兒眼睛睜大,眨巴幾下。 “好吧?!惫砉茸邮兆⌒?,“你是由醫入道的,老朽再問你,何謂道?” 玉蟬兒陷入更長的思考。她知道,尋常答案是應對不了先生的。 “你可依舊解字?!?/br> “單純解字,”玉蟬兒眼珠子連轉幾轉,“‘道’字有好多寫法呢?!?/br> “都有哪些寫法?”鬼谷子笑吟吟地望著她。 “譬如說這三種?!庇裣s兒在地上寫出“道”(古體字)字的三種不同寫法。 “說說它們?!?/br> “就字形看,第一個,兩邊是個‘行’字,中間是個人,意指人在途中;第二個上下二分,上分是,人在途中,下分是只手,當是在指引行者方向,以導引行程;第三個寫法常見于書冊與銘文,尚在宮中時弟子就問過師傅,聽師傅說,這個字解起來很有意趣?!庇裣s兒頓住,似是回想一會兒,接道,“此字從辵,從首,辵為三行三止,首為初始,此字意指行人在始發之后,經過三行三止,終于抵達目的地?!毙π?,“當然,這些遠不是先圣之道。先圣之道,敬請先生導引?!?/br> “說得好呢,”鬼谷子點頭微笑,“你來此谷,是由醫入道。時運在轉,習俗在變,今日之醫已不是專治箭傷了,也治內病。今日之道已不是人在途中了,也指天地法理?;匈忏辟?,其中有道,惚兮恍兮,其中有理。你看得見天,看得見地,卻看不見法理。但天地之道無處不在,天地法理無處不有,是不?” “是的,先生,”玉蟬兒應道,“弟子恍然有悟矣?!?/br> “悟出什么了?” “醫之道?!?/br> “哦?”鬼谷子目光鼓勵。 “醫之道,不在醫傷,不在診病,而在破解傷病之謎,感悟生命之理,再由生命之理,感受生命之道,進而感受天地大道……” 鬼谷子給她個笑,微微點頭,輕輕鼓掌。 “先生,”玉蟬兒得到勉勵,聲音坦然許多,臉上卻浮出惆悵,“這些年來,弟子常與師兄琢磨傷病疾患,切磋針砭湯藥,探覓經絡之謎,感悟生命之理,醫術雖有長進,卻又總是隔著一層什么。弟子就如在一片不知邊際的森林中尋覓一只松鼠,有時,還沒看到松鼠的影子,自己竟先迷路了,東奔西撞,茫然不知所向;有時,弟子似乎看到它了,接近它了,可就在伸手去捉它時,它又倏然不見?!笨嘈?,“弟子之苦,還求先生解脫!”拱手。 “你這是鉆在深山野林了?!惫砉茸涌聪蛲?,“大子,在大山林里迷路,你該怎么辦呢?” “登高?!蓖右豢趹?。 鬼谷子轉向玉蟬兒。 “請先生指點弟子登高的路!”玉蟬兒再次拱手。 “呵呵呵呵,”鬼谷子笑道,“路就在你的腳下。你毋須費力,只要三跳兩蹦,就可達到山巔了?!?/br> “先生,怎么達到?” “老朽問你,你現在何處?”鬼谷子略頓,補充一句,“譬如說,你是在哪兒迷路的?” “肝臟吧,它起了一個囊腫?!?/br> “肝臟為什么會起囊腫呢?” “肝氣淤堵?!?/br> “肝氣為什么會淤堵呢?” “腎氣不暢?!?/br> “再推?!?/br> “腎氣不暢是因于肺氣不足,肺氣不足是因于脾氣不好,脾氣不好是因于心氣過旺……” “哈哈哈哈,”鬼谷子大笑起來,“你若是倒過來推,心氣過旺是因為肝氣淤塞呀?!?/br> “是哩,是哩,”玉蟬兒急道,“弟子急的就是這個,轉來轉去,依舊在這圈子里,怎么也跳不出來!” “老朽問你,你說的這氣那氣,氣從何來?” “這……”玉蟬兒尋思一時,“氣從鼻來?!?/br> “鼻中生氣嗎?” “鼻孔吸入天之氣,天之氣入肺,生出肺氣,肺氣入腎,生出腎氣,腎氣入肝,生出肝氣,肝氣入心,生出心氣,心氣入脾,生出脾氣,脾氣入肺,生……”玉蟬兒戛然止住。 “你說的是吸,呼呢?” “是五氣倒回來?” “倒過來就是逆氣了?!?/br> “那……脾氣入肺,若是不倒過來,就……就直接出去了?”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不出去豈不憋死了嗎?” “先生是說,”玉蟬兒若有所思,“所謂呼吸,就是天之五氣經由鼻孔,在人體里轉悠一圈,又出去了?” “呵呵呵呵,”鬼谷子又是幾聲笑,“你這不是跳出來了嗎?” 玉蟬兒長吸一氣,陷入長思。 “你個大子,還有你個蟬兒,”鬼谷子不無慈愛地看向二人,笑咪咪地開啟他的說教,“欲知疾病,須知生命。何為生命?生者,地之活物也,命者,天之指令也。這下知道何為生命了嗎?” “照先生所說,生命就是由天命所生的所有活物?!庇裣s兒應道。 “是啊,”鬼谷子油然慨嘆,望空揖拜,“所有生命皆拜上天所賜!”看向二人,“你們可以再推,什么叫天呢?” “天為陽,”玉蟬兒略一思忖,“天就是乾,就是日月星辰與無窮虛空?!?/br> “地呢?”鬼谷子問道。 “地為陰哪,是坤,是我們腳下的大地?!?/br> “你說的是《易》中之道,不是生命之道。于生命而言,”鬼谷子先指天,后指地,“此天非彼天,此地非彼地?!?/br> “這……”玉蟬兒一臉茫然。 “生命者,天命生物。所謂天命生物,這兒的天不是上天的天,是生物本身的化育元素,這些化育元素是由不得生命自身的,是奉天之命。這些元素數量眾多,包括天,包括地,包括父,包括母,包括生命所出生的時辰、地點,也包括決定生命質量的體貌、智愚特色,等等,等等?!?/br> “先生是說,凡是生命自身奈何不得的元素,都叫天命?” “正是?!惫砉茸游⑽⒁恍?,“你這曉得天了,老朽再問你,天又從何而來?” “從道而來?!庇裣s兒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