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為相位陳軫傷懷 會嚙桑蘇張對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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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也不說話,伸手從案下摸出八捆竹簡,一一擺在面前幾案上,沖眾人抱拳:“諸位大人,在我們商議嚙桑盟約之前,在下敬請諸位觀賞一部奇書!”起身,將竹簡抱起,一個條案分發一卷,自留一卷,擺在自己案前。 眾人展看,是公孫鞅的《商君書》,無不神色肅然,凝神翻閱。 就在此時,在遠處戒備的軍尉匆匆走來,作禮,朗聲道:“報,秦使請求與會!” 此報如一聲響雷炸裂,眾人面面相覷。 嚙桑相會,旨在應對秦人,而秦人竟…… 所有目光投向蘇秦。 蘇秦也是愣怔,長吸一氣,緩緩吐盡,看向陳軫:“司儀大人,有請秦使!” 陳軫起身,快步跟從軍尉走去。 見陳軫走遠,蘇秦輕咳一聲,指下案頭,埋首于竹簡。眾人無不會意,各自低頭,繼續就讀。 不一會兒,陳軫引領公子華步入會場。 太陽升高,空氣暖洋洋的。 陳軫引領秦使踏著草坪走過來,剛好走到蘇秦背后,與昭陽照面。昭陽就如沒有看到他,顧自埋頭讀書。 見這么重要的盟會竟是這般場地,公子華顯然未曾料到。更讓他未料到的是,與會諸人皆在埋頭讀簡,無一人看他,似乎他并不存在。 陳軫走到蘇秦跟前,道:“縱約長大人,秦使到了!” 蘇秦從竹簡上抬頭,起身,拱手:“洛陽人蘇秦見過華公子!” 蘇秦此言,顯然是在敘家常,他與眾人不過是個好友聚會。 公子華拱手應道:“秦使嬴華拜見縱約長大人!”眼角掃向眾人,見他們全都埋頭于竹簡,曉得是做給他看的。 公子華的眼角瞥向近在眼前的陳軫幾案,見到卷首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商君書”,由不得打個冷戰。 天哪,他們人手一冊《商君書》,而此書在秦國,王兄卻視作國寶,敬若神明,連他嬴華也未曾讀過! “在下與幾位雅友聚此賞春,公子百忙之身遠程趕至,敢問有何賜教?”蘇秦目視公子華,冷光如劍。 “賜教不敢!”公子華拱手,“聽聞縱約長大人邀約列國相輔至此雅聚,共商天下大事,我王感慨,特使國相張儀前來赴會,因道途遙遠,遲誤時辰,還望縱約長大人寬諒為懷!”從袖中摸出秦王親筆所寫的國書,雙手呈上,“此為秦國國書,敬請縱約長惠閱!” 蘇秦接過,納入袖中,拱手:“在下謝秦王厚愛!有請張相國!” “張相國尚在途中,不時即到,在下這就迎他去!”嬴華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待嬴華的身影完全消失,會場立即炸了鍋。 “豈有此理!”昭陽震幾,看向蘇秦,“縱約長,縱親盟會,有他秦國什么事?” “是啊,有他秦國什么事?”田嬰、田文紛紛應和。 蘇秦二目閉起,顯然是在竭力壓住激蕩的心情。 “喲嘿,”陳軫來勁兒了,朝手心呸呸幾聲,揉搓幾下,袖子連挽幾挽,又松開,甩幾甩,咧嘴笑起來,“這是貴賓哪!接待不速之客,在下這個司儀,趣兒可就大去嘍!”看一圈眾人,抱拳,“諸位大人慢慢攻讀,在下迎賓去!”哼著老家的小調兒,晃著小碎步,踏著青草地去了。 在坐諸人中,昭陽是最不想看到張儀的。無論如何,當年為爭令尹之位陷害過張儀,這是他的心理陰影。此番縱親列國相宰峰會,他萬未料到張儀會不請自來,否則,說死他是不會來的。 “縱約長,”昭陽憋悶一會兒,拱手,“秦相張儀是來約見縱約長的,昭某在此或傷雅興,先告退了!”起身,拿起案上竹簡,“蘇大人此簡,在下拿回帳篷,細細賞讀!” “也好,”蘇秦起身,拱手作別,“在下晚些辰光另約大人!” “等等,”田嬰起身,揚手,“昭大人,我們釣魚去,如何?” “好呀,好呀,”昭陽回應,“我們一邊釣魚,一邊賞書,豈不快哉?” 二人相約走后,公孫衍也站起來,順手抄起竹簡,朝蘇秦揚揚,顧自走去。 席位上,只有屈平、田文及韓國大夫三位副使面面相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蘇秦看得明白,招呼他們繼續看書,坐等秦相張儀。 然而,張儀沒有來,秦使嬴華也不見蹤影。約有一個時辰,陳軫歸來,朝蘇秦攤開兩手,搖頭道:“張儀豎子,攪場子也不是這般攪法,害在下在路邊白等一個時辰!” “諸位朋友,”蘇秦苦笑一聲,看向在座諸人,“秦相既來,這個盟會也就急不得了。大家各回營帳,聽司儀安排!” 幾人起身,各回營帳。 直到天黑,張儀未到。 蘇秦又候一日,張儀仍舊未到。 第三日,昭陽、田嬰、公孫衍三人,別過蘇秦,各自踏上歸程,委托副使cao辦盟約相關事宜。 這期間,蘇秦也早察知張儀就守在嚙桑的客棧里,顯然是在候他上門。 第四日晨起,飛刀鄒載著蘇秦趕到嚙桑的客棧,遞上拜帖,被公子華引入客堂。 一到客堂,公子華轉身離開。 是個偏靜的院子,幾乎被清空了,沒有一人。即使飛刀鄒,也未能如慣常在門口候等,被公子華禮節性地請到隔壁的另一座院落。 這個院落的時空,只屬于蘇秦與張儀。 客堂空空蕩蕩,只有兩張幾案,一左一右,擺于正堂。 張儀端坐于左側席案前,紋絲未動,如一尊雕像。 望著右側幾案,蘇秦曉得是為他留下的。右為上,作為主人,張儀未置主客席位,而虛上位予蘇秦,是仍舊視他為兄。 蘇秦近前,正襟坐下。 張儀看過來,目光盯住他。 蘇秦回應他的目光。 四道光柱相撞,卻沒有火花,沒有避讓,就如兩只相向伸出來的手,緩緩地搭在一起,抵在那兒,與眼睛連在一起的兩顆心,感受著對方的感受。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三刻鐘過去了。 無論是蘇秦還是張儀,依舊正襟危坐,未動分毫,似乎他們仍舊坐在鬼谷的密林里,與大師兄幾人習練冥思。惟一的不同是,此時的他們,眼皮是睜開的,眸子是凝視的,心神是交通的。 大約在第四刻的結束時分,蘇秦率先收回目光,拱手。 張儀亦拱手。 蘇秦道:“秦在帳中等儀弟三天?!?/br> 張儀道:“儀也是?!?/br> 蘇秦道:“沒有想到儀弟會到嚙桑?!?/br> 張儀道:“沒有想到蘇兄會在此地搞出一個相會?!?/br> 蘇秦淡淡一笑:“不說眼前吧,說說過去的事?!?/br> 張儀回他一笑:“儀弟恭聽?!?/br> 蘇秦道:“能否來壺酒呢?” 張儀擊掌三聲。 兩個侍女各執一只食籮從外走進,一邊一個,將食籮打開,拿出一壺酒,兩道菜,三只酒盞。 蘇秦掃眼看去,菜與酒盞與他們在鬼谷就餐時幾乎是一模一樣。 兩位侍女擺好酒肴,緩緩退出。 四周再入寧靜。 蘇秦看向酒肴,感慨:“在下所能想到的,儀弟全都想到了?!?/br> 張儀淡淡一笑:“也總有想不到的時候?!睌[手,執壺,示意斟酒。 二人各將面前的三只酒盞斟滿,左右各擺一盞。 蘇秦端起左側一盞:“我們先敬龐兄!” 張儀點頭,端起。 二人舉盞,拱手,同時將酒灑向案前的地上,將空盞一并擲地。 張儀盯住蘇秦:“說吧,過去的什么事?” 蘇秦看向案前地上的空酒盞:“就龐兄的事?!?/br> 蘇秦一五一十,講最后一戰中齊人糧草被焚后的真實處境,講自己與田忌在當時的絕望心情,講孫臏在無奈中布局馬陵道,講他與孫臏如何候在馬陵道的盡頭恭候龐涓的到來,講龐涓的自刎…… 蘇秦看向右邊的一盞,講龐涓自殺后孫臏如何痛苦,講孫臏如何出走,講他如何追蹤孫臏,講他在海邊如何連候七日,等待孫臏的歸來,講孫臏留給匡章的兩部兵書…… 蘇秦語氣平和,情真意切。 張儀的眼眶濕潤了,兩窩淚水盈出眼眶,無聲滑落。 蘇秦的目光移向中間一盞,端起,沖張儀舉起:“賢弟,這一盞是你我的,干!” 張儀亦端起中間一盞,雙方盡禮,各自飲盡,又執壺斟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