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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怎樣呢? 他的meimei早就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成了不知廉恥的蕩婦。 食指搭上扳機。 砰地一聲巨響。 徐遲怔了怔,抬頭,看到明玨手中冒著硝煙的槍口。身后傳來rou體倒地的聲響,他猝然轉身,冷明錚睜著雙眼,眉心出現一個黑洞。 之后一切失聲。 明玨搖晃著腦袋,后退著扔了手中的兇器,大張著嘴巴,似乎在尖聲哭嚎。 這一刻,徐遲感到尖銳的痛楚直達心底,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一直以來困擾他的心障,但他同樣也明白,他的感知和他的情感,都很清晰真實,真實得可怕。 如果回到那個圣誕夜,徐遲蹲下來,艱難地把十指插進頭發。如果重新給他選擇…… 如同聽到他的心聲,倒下的冷明錚又掙扎著爬起,他頂著眉心可怖的黑洞復舉起手中的槍——這一幕是徐遲午夜夢回常做的噩夢之一。 徐遲望著冷明錚,神情復雜,他閉了閉眼,然后在死而復生的冷明錚開槍之前,率先擊出槍膛中的子彈。 “如果重新給我選擇?!毙爝t只身屹立在混沌的迷霧中,低著頭,看不清眉眼,“我當然會用自己的手殺了你?!?/br> 第62章 無實物表演 灼痛襲來,沾了水的鞭子抽打在后背,發出的噼啪聲響宛如響在靈魂深處。雙臂被高高吊起,好像受難的耶穌。眼皮子底下是一盆燠熱難當的炭火,為了不讓高漲的火苗燒焦腳底板,即使陷入半昏迷狀態,慘遭毒打的囚徒也要拼命攥住纏繞在手腕上的鐵鏈,依靠上肢努力將自己疲憊不堪的身體向上提拉。 汗水混合著血水,不斷從皮膚表面浸出,滴在燒紅的炭上,滋啦聲響不絕于耳。 眼周的肌rou因忍耐疼痛而痙攣,徐遲動動手指,從記憶的廢墟中把這一幕艱難地扒出來——這一年他十四歲,只身前往邊境,首次執行上頭下達的暗殺任務。目標人物當然死了,他也不幸被活捉了。 地下三層。 銅墻鐵壁。 形形色色的拷問接踵而來。 他脖子里掛著的自殺小裝置也被沒收了。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每天負責刑訊他的軍官有個特殊的癖好,他認為人的慘叫是這世上最動聽的音符。誰叫得最慘,最令他滿意,他就會命令手下下手輕一點。這樣,很多人就開始變著花樣地叫,竭力取悅他好少受點皮rou之苦。但軍官膩得也很快,等那些死囚再也無法喊出能令他心神激蕩的慘叫,囚徒的生命自然而然就走到了盡頭。 在這方面,徐遲占據天然的優勢,他很能忍,他抓住機會,相信只要他一天不發出聲音,那位軍官就一天不會甘心就這么送他去見上帝。 于是一場真正無聲的較量就此展開。 這場較量無論發生在誰的身上,都不想重溫第二次。徐遲不得不承認,意識到身處何地的剎那,他清楚地望見了心底滿溢而出的恐懼。 如果說這一重接一重虛虛實實半真半假的夢魘,旨在破碎一個人的信念或心理防線,那么這個片段的選取,無疑是確鑿無誤地命中了他的痛點。 十四的徐遲有多絕望,恐懼就有多大。 那是他往后許多年里始終邁不過去的陰影。眾所周知,早前的救贖兵團內部有個惡名昭彰的刑訊小黑屋,外界通俗流傳的名稱就叫作尖叫屋。沒人知道,徐上將其實是從某段殘酷的記憶里繼承了上個凌虐者特殊的癖好,并把它病態地貫徹了下去。 腳下的火盆被移開,沉重的鐵桶被拖拽時與地面摩擦出使人心驚rou跳的吱嘎聲。來了。徐遲打了個冷噤,掙扎著張開腫脹的眼皮——他什么也看不見。他想起來,那段時間他視網膜受損,視力遭到毀滅性打擊,眼前常常是血紅一片。 他被倒轉過來,頭朝下,腳朝下。身邊的執行者嘟囔了一句什么,他趕緊深吸一口氣,使屋子里混濁的空氣注滿殘破的肺。 下一秒,他的整個腦袋就被倒插進灌滿冰水的鐵桶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天拉長幾秒,每一秒都像是死了過去。 此時的徐遲遭受與當年同樣的痛苦,仍覺得難以忍受,不可思議。 不如痛快地喊出來。他想。如果早知道當年拼命活下來之后迎接他的是怎樣一個cao蛋的人生和凄涼的結局…… 不如就這么,算了吧。 一個人求生的意志是可被訓練出來的,是可在一次又一次磨難中不斷被強化鞏固的。 這股多年支撐他的意志曾經是軍魂,是使命感,是忠誠,現在它土崩瓦解,不復存在。如今再把失了信仰的他丟到與當年相同的境遇中去,結果可能就徹底兩樣。 萬念俱灰。 徐遲張開了嘴巴。 冰水涌進麻木的口腔。 氧氣迅速化作翻騰的氣泡。 心臟跳動的頻次越來越緩慢,滯后。 這感覺似曾相識。 徐遲已經屏蔽痛感的大腦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撥動了一下,逼迫他自迷茫的境地中猝不及防地憶起某張銳意囂張的臉。 水下,缺氧。 渡氣,啃噬。 ——“你在躲我么徐遲?” ——“你感覺到了對不對?” ——“我敢說,你敢聽嗎?” 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擲地有聲,蠻橫地砸在心坎上,他卻一個字也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