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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歇夠了,站起身,與一排的成年飛蛾面對面。這些飛蛾各個都有一半墻那么高,閉著眼,翅膀收攏在身后,面向石墻站得筆直,黑夜里一眼望去,如同一個個沉默的雕塑。 即使不動,也氣勢迫人。 要想從這么多長得大同小異的飛蛾里把孫勰拎出來,不啻于大海撈針。 徐遲眉頭緊鎖,借著月光端詳起刻在墻上的那些斗大的名字??戳艘魂?,他隨手撿起地上一塊尖銳的石頭,于手中拋上拋下。拋完兩輪,他嘗試用手中石頭在墻上寫寫畫畫,但無論使多大力氣,一點痕跡也留不下。 意料之中。 正舉著石頭苦苦思索,周岐不再兀自發呆,走過來。 “你是在想這些名字到底是用什么東西刻上去的嗎?”周岐奪了他手中的石塊,扔了,又把他掌心中的粉末輕輕拍掉,指了指離他們最近的那只飛蛾,“看到它們口器尖端上的磨損沒?” 徐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只飛蛾黑色口器的外壁上還沾染著白色石灰,在夜里格外顯眼。 “你是說……”徐遲黑瞳一亮,“這些名字是它們自己一點一點啄出來的?” 周岐點頭:“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什么更硬的工具了?!?/br> 確實。飛蛾的口器能刺穿人的天靈蓋,硬度顯然非同小可,極有可能就是刻字的工具。徐遲有點高興,拍了拍周岐的肩膀,以示獎勵。 周岐臉色稍霽,問:“你研究名字干嘛?” 第45章 渡氣。 “只是覺得奇怪?!毙爝t托著下巴,后退兩步,提出假設,“你說,刻在上面的這些名字如果被破壞了會怎么樣?” “不知道?!敝茚櫭?,他覺得徐遲的思考方式總是異于常人,“前提是你得有本事破壞才行?!?/br> “就是因為很難做到,我才想試試?!毙爝t轉身往飛蛾隊伍里走去。 周岐被他這十足冒險的動作搞得心驚膽戰,跟上去,壓低了嗓音:“你瘋了?深入虎xue?” “我沒瘋?!毙爝t解釋,“你沒發現嗎,在魔方里,越是明令禁止的表面上看起來不可能的東西,就越是可疑。這堵墻刀砍不進,石頭也劃不出任何痕跡,不就很可疑嗎?我們窮途末路,要找的答案可能就在里面,有得試為什么不試?” 說的很有道理。周岐承認。 但有道理歸有道理,周岐剛經歷過懸崖上徐遲差點墜崖喪生的事件,這會兒還心有余悸,很不想徐遲再度犯險。 但他也知道,他沒辦法左右徐遲的思想和行動,只能努力調動起全部心神,緊緊守在徐遲身側,為其抵擋任何突如其來的風險。 徐遲穿梭在一個又一個飛蛾之間,當真是火中取栗,小白兔在狼群里亂蹦。終于在走了半刻鐘后,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那是一具已經腐爛成森森白骨的飛蛾遺骸。 上回白天來此匆匆一游,徐遲就注意到,這片偌大的空地不光是島上飛蛾的聚集地,還是神圣的公共墓地。 蛾子生前立在這里,死后也葬在這里,無論生或死,都守護著這面承載了他們名字的墻。 周岐低頭看著地上的白骨,驀地感到凄涼,伸手在那巨大的頭蓋骨上拍了拍,結果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把人家頭骨給拍裂了,咔擦一聲脆響,周岐登時縮回手,站得筆直,雙手合十,用好幾國語言說了不同版本的“對不起”,樣子十分虔誠,虔誠中透著滑稽。 而那邊,徐遲已經悶不作聲地撿了已亡蛾兄不化不腐的口器,一路拖著往回走。 到這會兒,周岐再不明白徐遲的意圖,那就真的是個傻子了。他道了歉,又鞠了個躬,嘴里搗騰三遍“蛾兄對不住,借你吃飯的家伙一用”,這才追上去,幫徐遲把那足有十來斤重的黑亮如鐵棍的口器抬起來。 來到墻邊,兩人屈膝沉氣,扎好馬步,以徐遲在前,周岐在后的姿勢,抱著口器,撞鐘似的使出全力撞將上去。 只聽嗆啷一聲巨響,墻上一個名字中間出現了一片蜘蛛網般的放射狀裂紋。 成了! 徐遲丟下口器,湊近細看,忽聽背后傳來一聲陰沉的“嗚咕”,剎那間,疾風驟至。 周岐心里一咯噔,反應極其迅猛,當下搶至徐遲背后,長臂一撈,卷住徐遲腰腹,攜著人往一側滾落開去。 只聽短促有力的一聲“咄”,那只半道醒來偷襲他二人的飛蛾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一個俯沖過來用力太猛,堅硬的口器一下子嵌進了石墻里面,動彈不得。本來那口器的硬度還不到能完全沒入石墻的程度,不巧的是,它剛好瞄準在周岐徐遲才鑿出的開裂處,這一下陷進去,死活都拔不出來,只能憤怒地狂扇雙翅,卷起一地塵土,口中發出“嗚咕”“嗚咕”的嘶吼。 周岐坐在地上,摟著徐遲的腰,呆呆看了半晌,說了聲:“cao。準頭真他媽好?!?/br> 徐遲輕輕一掙,掙開腰間勒著的兩條胳膊,爬起來,圍著那只倒霉飛蛾轉了一圈。 徐遲喚:“周岐?!?/br> 周岐應:“哎?!?/br> “這家伙應該就是剛剛我們砸中的那個名字所對應的飛蛾?!毙爝t推測,“看來一旦名字被破壞了,飛蛾就不受夜晚的約束,能自由行動了?!?/br> “這樣的嗎?”周岐還有點懵,順口接話,“那我們想喚醒孫勰,是不是只要找到他的名字,然后抹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