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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遲額前的碎發蓋過眉眼,他聽完姜聿吹牛,點點頭:“由奢入儉難,辛苦了?!?/br> 姜聿沒收獲嘲諷,反而愣了,突然安靜下來。 “怎么了?”徐遲詢問。 姜聿兩根手指攪弄著頭發,有點不知所措,還有點想哭,囁嚅道:“我媽去世之后,就沒人關心我是不是辛苦了……” 徐遲看向他,努力分辨他忽然轉換的情緒源于何處,但以失敗告終。他無父無母,很難理解一般人對已故至親的懷念。他思來想去,最終伸手拍了拍姜聿的肩膀,就像一個尋常長輩,無關痛癢地寬慰:“好了,你長大了,想要mama就自己找一個?!?/br> 姜聿:“……” 姜聿以為自己聽岔了:“徐兄你說什么了?” 不是,這兩個大佬怎么回事?一個一口一個你爸爸,一個商量著要給他找后媽? “我的意思是……”徐遲可能也覺得哪里不對,他極其不擅長對他人表達好意,生澀之余,只能蜷了蜷手指轉移話題,“咳,朱家到了?!?/br> 第13章 風燈傳信 朱家大院門前有一棵參天槐樹,站在樹下舉首仰望,沉沉壓下的槐樹冠竟有遮天蔽日之感。 “門前有槐,升官發財啊?!毙爝t聽身邊人小聲議論。 “非也?!苯裁⒉淮嬖诘暮?,神神叨叨地搖頭,“這分明是大樹壓門,家無后人吶?!?/br> “你懂風水?”徐遲的目光落在大門高高的門檻上。 門內,已過天命之年的朱老太太領著一眾家小緩步行來。 “懂指甲蓋兒那么點兒吧?!苯财种割^比了比,得意吹噓,“不瞞兄臺,小弟行走江湖久矣,左鄰右舍皆是數一數二的風水大師,耳濡目染,自然也會背些口訣。這家前屋后栽樹啊,那都有講究的,什么東不栽榆,西不栽桃,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屋頂出樹,必出寡婦……” 周岐靠在槐樹樹干上,叼著根干草棒,伸手又是一記后腦勺:“討飯就專心討飯,還學隔壁攤兒的算命瞎子坑蒙拐騙!我說你身上這股子傳銷氣質打哪兒來的,合著是大染缸子里浸出來的?!?/br> “別老拍人腦殼!”姜聿吱哇亂叫著躲到徐遲背后,瞪著圓眼睛,泫然欲泣,“我有什么辦法,流浪也要資本支撐的,總要學些特長安身立命的,我一沒偷二沒搶的,算命怎么了……話說哥,我好奇很久了,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兒才被逮進去的?” 小家伙轉移話題的能力堪稱優秀。 周岐的那身囚服時時刻刻都在強調其來歷,一路上飽受注目禮,他靠了一聲,沖姜聿比了個中指:算你狠。 姜聿很謙虛,微笑著收下。 從始至終,周岐與徐遲全程零交流。 再次進入魔方,參與者換了一撥人,這些人的臉上雖然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恐懼,但尚算鎮定,顯然或多或少都有相關經驗,姜聿由此推測——這撥人可能都出了新手村。 至于為什么打亂重組后他們三人仍能碰上,那就只能用該死的緣分來解釋了。 “啊,我有點想念任姐?!甭飞?,姜聿還一直惦記著他的塑料姐妹花。 “今洪水肆虐,饑荒橫行,民不聊生,朱家世代矜貧救厄,樂善好施,理當略盡綿薄之力。諸位同胞遠道而來,想必舟車勞頓,熱水飯食已備下,快些進來歇息吧?!?/br> 朱老太太身穿絳紫色軟緞,上繡銅錢圖案,一頭鶴發梳理得整整齊齊,她此刻雖聲音洪亮笑得和善,但從那張臉上深刻的法令紋、精明的眼神,以及子女下人對其畢恭畢敬的態度可以看出,平日里她應該是個嚴肅持重不茍言笑的老人家。 沒搞清楚規則前,眾人訥訥不敢言。 “哎呀,都呆頭鵝似的傻站著做什么?風怪大的,還不趕緊進來?”攙著朱老太太的一名女子叉腰催促,她嗓子尖細,瓜子臉天鵝頸,高額杏目盛氣凌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說話也刻?。骸霸趺粗?,來吃白食還得三催四請???” “弟妹,你客氣些?!闭驹诶咸硪粋鹊呐拥吐曁嵝?。 “jiejie,我已經頂客氣了。平時我就是這樣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钡芟眿D撥弄著發簪上的穗子,癟了癟嘴,“娘身子不好,我這不是怕她見了風,晚上又咳喘嗎?我聽著可心疼了?!?/br> 朱老太太聞言,彎起眼睛拍拍她的手,寵溺與偏愛擺在明面兒上:“蓉兒孝順,又心直口快,老二常年不在家,大當家的你就多擔待些?!?/br> 那位jiejie的神色黯淡下來,絞著帕子不再說話。 徐遲的目光在那對妯娌面上來回逡巡,覺得頗有意思。 眾人唯唯諾諾地進了朱家。 忙里忙外給客人安排食宿的是那位不受待見的jiejie——朱家大媳婦閔氏。 朱閔氏穿著湖綠色對襟常服,鵝蛋臉,兩彎罥煙眉,一把纖細骨,看人不敢直視對方眼睛,說話也細聲細氣,瞧著異常溫婉柔弱。 徐遲在旁冷眼瞧著,發現這家里的下人多半不把她當回事,前腳剛應下差事后腳便樂顛顛地跑去二房聽憑差遣,陽奉陰違攀高踩低的事兒干了不少。 這一批來的人少說也二三十個,普通廂房住不下,安排的都是大通鋪。 一間通鋪能睡十個,總共三間。 選床位的時候姜聿說什么也要拉著周岐徐遲同睡,一左一右兩個大佬,他睡中間,別提多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