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喜歡嗎?”曹沖笑瞇瞇地問。 “喜翻!”阿斗奶聲奶氣地答,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曹沖,眼底滿是對曹沖的崇拜。 曹沖伸手在城堡底部一戳,只聽嘩啦一聲,整個城堡轟然倒下。 阿斗呆住了。 接著他哇地一聲,委屈地哭了起來。 曹沖神清氣爽。 搭積木,不就是為了把它弄垮!當然,要是能弄垮別人搭的,那就更開心了。 見阿斗哭得這般傷心,曹沖一本正經地為自己的惡趣味找借口:“我都給你示范過了,接下來你該自己搭了,可不能坐享其成!” 阿斗吸吸鼻子,看著落了滿地的積木,壓根想不起曹沖是怎么把它們搭成大城堡的。 好難哦,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 曹沖抬手可著勁蹂躪阿斗毛茸茸的小腦袋,嘴里還假惺惺地鼓勵:“雖然很難,但是阿斗這么聰明肯定能學會的。乖,慢慢來,不著急,下次我們過來時你再搭給我們看就好?!?/br> 阿斗眼里還噙著兩泡淚,聽曹沖這么說才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心里有點糾結,既想曹沖早點過來看他,又怕曹沖來太早他還沒學會怎么搭大城堡。 甘夫人聽到阿斗哭,本來想出來看看,遠遠見曹沖三言兩語又把阿斗哄好了,便又止住了腳步。 等曹沖與趙云離開了,甘夫人才出來把阿斗哄進屋,讓阿斗在屋里糾結怎么搭大城堡。 看著無憂無慮的兒子,甘夫人不免在心里嘆了口氣。她們母子倆在這邊過得挺好,與麋夫人她們住得也近,平日里甚至能相互串串門,只是不知丈夫現在身在何方、過得如何! 另一邊,曹沖散完心回城,準備下午就不出門了,晚上更是要吃頓好的并好好睡一覺! 相比曹沖的輕松愉快,得知曹沖被任命為太常丞之后不少人心里都有些震驚,許多沒有正眼看曹沖的人不免都認真估量起來―― 曹沖幼時便有神童之名,為人寬仁厚道,還弄出了如今人人都在用的“鄧侯紙”,安排去太常鍍鍍金倒不算特別稀奇的事。 只是曹沖身為皇子,上來就是太常丞這樣的清要之位,叫人怎么能不多想? 再看看曹沖的出身,曹cao原配丁夫人還家去了,卞夫人、環夫人都是早年就跟著曹cao的女人。 雖說這些年都是卞夫人在cao持家事,環夫人不免偏于軟弱,可如今中宮未定,誰知道曹cao會不會因為偏愛曹沖這個兒子,特地選立環夫人為后? 畢竟卞夫人原本出身倡家,本是出身微賤的優伶,說不準會有人拿這來說事! 再看看近幾年來,曹cao給曹沖選了荀攸當老師、荀當岳父,郭嘉還與他要好得很,這些人個個都是能靠幾句話左右曹cao決定的存在! 這些事情透露出來的信息,難道還不明顯嗎? 曹沖,于太子之位也是有一爭之力的! 那么,他們是不是該在曹沖身上也押上一注? 不少人在心里都開始有了這樣的考慮。 尤其是對于世家大族來說,他們家大業大,家中子弟也多,幾頭下注是很尋常的事。 有道是東邊不亮西邊亮,真要賠了也不過是賠上個年輕子弟罷了,只要有那么一注押對了總能保證家族長長久久地興旺下去! 只不過要派誰去曹沖那邊下注,倒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很多人家開始暗中打聽起曹沖的交游情況與興趣喜好來。 與此同時,曹植也和楊修幾人碰了頭,默默地喝起了悶酒。 曹cao的這個任命確實把曹植打懵了,曹丕和曹彰都是及冠之后才授的實職,怎么到了曹沖這里就不一樣了? 曹植不免想到在三年前曹沖大病一場,曹cao出征回來后直接罵了他們一頓,親口對他們說過這樣的話:“要是倉舒能醒過來,我一定讓他繼承我的位置!” 難道父親當時說的并不是氣話,而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 曹植不由又想到曹沖曾提起過的“桃花源”,有那樣的奇妙機遇在身,父親恐怕只會越來越偏愛曹沖! 只是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和楊修他們提及,只能悶在心里獨自煎熬。 楊修幾人見曹植神色郁郁,不由對視一眼,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解起曹植來―― 一來,出頭太早并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變成顯眼的靶子。 二來,年紀太小壓不住底下的人,再高的官職都是白瞎! 到時曹沖什么成績都拿不出來,所有人都會知道他不過是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庸才,曹cao也會對他大為失望。 曹植聽了,不由皺起眉道:“我豈會盼著倉舒不好,我只是想不明白父親為什么略過我給倉舒授官罷了?!?/br> 他表現得難道還不好嗎? 他留守鄴城期間,即便算不得是獨自主事,卻也有從旁協助,自認做得可圈可點。既然父親都破例給曹沖授官了,為什么不能對他也破一下例? 真要過兩年再給他授官,朝中哪還有他的位置! 第137章 【五臟要全】 曹沖對各方的想法多少也能揣測出不少,不過不妨礙他晚上睡得香。 他只是不想摻和而已,不代表他真的會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一覺睡到天大亮,曹沖在許五他們的叫喚下醒來。他看了看天色,很想倒回去再睡一覺,可惜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要是遲到的話估計荀攸要揣上教鞭去太常衙門了。 打工人,真難! 他明明已經是個皇二代,為什么還要早起去打工,難道就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當個國家級蠹蟲嗎? 曹沖也知道曹cao估計就是因為他的咸魚夢想才特意這么折騰他。 別懷疑,他老爹就是這種人:你越是說不要,他越是要塞給你;你越是想要,他越是不樂意給! 當兒子的還能怎么辦,當兒子的只能去這草臺班子剛搭起來的家族企業上班。 干活就干活吧,也不是什么難事,反正他這個太常丞好歹算是二把手,總不至于事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別人不都說“領導動動嘴,下屬跑斷腿”? 接下來,他只需要找一些人負責跑斷腿,就可以坐在辦公室里是吃吃喝喝、悠閑度日了! 做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曹沖心里計劃著怎么奴役下屬,迷迷糊糊地由著許五幫自己把衣服一件件套好。 許是曹cao早有預謀,所以連官袍都是量身裁好送來的,曹沖穿著很合身,唯獨頭發不太好處理。他還未及冠,頭發沒長到那么長,沒發和文武百官一樣把頭發都高高束起藏幘巾里頭,再往外頭戴個冠! 曹cao也沒讓人給他準備這個。 曹沖讓許五和平時一樣隨便束個發就好。他向來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真到了要出去干活心里也不虛,平時該怎么樣今天還是怎么樣。 昨天剛開完朝會,今天是不用開的,曹沖叼著個包子溜溜達達地往皇城方向去,很快就遇到不少或走路或騎馬去上班的同僚。 丞相府離皇城很近,沒有騎馬的必要,所以曹沖選擇用走的。等他把包子啃完,也不管碰上的人認不認得,都笑瞇瞇地喊了聲“早”。 等曹沖抵達皇城之外,天色還沒完全亮起來,他找了一圈,終于找著自家老師荀攸。 曹沖屁顛屁顛跑過去,喊道:“老師!” 荀攸正和人說著話,聽曹沖這么一喊,就有點頭疼了。 曹cao這番安排做事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琢磨了很久也沒琢磨出曹cao的用意。 現在整個太常眼瞅著是他們師徒倆說了算,有沒有人敢罵曹cao他不知道,肯定有人敢罵他! 曹沖看起來卻是沒心沒肺得很,他還有閑功夫跟旁邊的人搭話,與對方互通姓名。 曹沖確實不怎么憂心,這事左右不是他的鍋,他才不會覺得自己需要戰戰兢兢。 他很快便得知剛才與荀攸聊天的人叫華歆。 曹沖一聽,頓時禿嚕嘴了:“您認得管寧嗎?” 《世說新語》這本魏晉段子大全胡謅過這樣一個故事:管寧跟華歆少年時是好朋友,有天他們鋤地時發現一片金子,管寧目不斜視地把它鋤走,華歆卻撿起來瞅了瞅再扔掉。后來他們一起看書,外面有大人物經過,管寧當做沒聽到,華歆卻跑出去圍觀! 于是管寧發現這個華歆跟自己三觀不合,當場把席子割開,表示要和華歆絕交,痛心疾首地說:“子非吾友也!” 曹沖看完后也覺得痛心疾首,金子和席子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它們! 華歆不知道曹沖腦袋里冒出來的是段子,聽曹沖這么一問,他不由嘆息著說道:“我與幼安乃是同郡好友,少年時一起求學讀書,可惜后來天下大亂,我們往南逃,幼安他們往北走,卻是多年不見了?!?/br> 提及昔日好友,華歆臉上不免浮現幾分悵然。 “我聽南歸的人說,旁人都回來了,只有管寧決定留在遼東,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之日?!?/br> 曹沖一聽就知道,人壓根沒有割席斷交,這不還惦念得很? 估計就是華歆這位魏黨太過忠誠,什么事都樂意干,先闖進皇宮去卓納劉協的皇后,后來又在曹丕以魏代漢給遞綬印。這一樁樁一件件地,統統不符合《世說新語》作者的價值觀! 曹沖想想有點犯愁,要是后世還有人寫《世說新語》的話,他會是個什么形象? 要知道就他記得的內容來看,他二哥就被《世說新語》黑得體無完膚。 比如里頭有一個段子是這樣的―― 他二哥妒忌三哥驍勇壯碩,特地召三哥進宮下棋,并叫人捧來一盤摻了毒的棗子,自己只吃沒毒的部分。 他三哥對此一無所知,把棗子整個吃了下去,沒過多久就毒發了! 他三哥毒發以后沒立刻死掉,卞太后聞訊而來,索水想救兒子,他二哥卻冷酷無情地命人打破屋里所有瓶瓶罐罐。 卞太后赤著腳跑到井邊要親自取水,結果沒東西可以用來汲水。 就這樣,他三哥痛苦地被毒死了! 后來他二哥又想殺了四哥,卞太后生氣地哭著說:“你已經殺了我一個兒子,不能再害我另一個兒子!” 至于另外一個更廣為人知的段子,就是傳說中的“七步成詩”了。 瞅瞅,誰看了不會覺得他二哥是小心眼的殺弟弟狂魔。 即便被華歆這個人勾起了不少關于《世說新語》的記憶,曹沖也沒瞎琢磨太久,他笑吟吟地與華歆閑扯:“回頭朝廷多造幾艘大船,出海就方便多了,說不準可以直接從海上去遼東接人。到時你們不就能見著了?” 華歆聽了,也點頭說道:“如今天下安穩了,確實可以從海上去接回去遼東躲難的百姓。幼安才德cao守遠在我之上,倘若朝廷當真要派人去,我必定要托人捎封信給幼安勸他歸來為朝廷效力?!?/br> 兩人說話間,皇城大門敞開,眾人并不推擠,井然有序地魚貫而入,三三兩兩結伴往自己所在的衙門走去。 曹沖跟著荀攸溜達去太常衙門。 還真別說,太常這邊除了祭祀祈祝之類的封建迷信活動,剩下的活計曹沖都熟悉得很。 比如底下的太醫院和太學,不都是他此前一直在搗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