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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在地上掙扎著要離開的人不動了。 克萊斯將臉埋在地下,將雙手插入自己的頭發,他的身體開始顫抖,像一塊肥rou正在顫動。 但他終于不再無視祝嵐行了,他攤平在地上,大笑著罵了一連串的臟話: “你的眼睛好了?這年頭的醫療真他媽越來越強了。你大概不知道我蹲監獄的時候知道你失明了有多開心,我在地上翻滾,我拿頭撞著墻壁,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我還有點遺憾啊,要是我那一棒子直接把你打死了,把你打得腦漿迸裂該多好?!?/br> “為什么這么恨我?” “你一直一直一直在對我炫耀,我不該恨你嗎?”克萊斯反問,這時候的他語氣冷靜,表情平淡,盡管面目邋遢,可似乎擁有了一絲過去的風采。 “炫耀?”祝嵐行微微皺眉。 “你覺得我缺錢你給我錢,是幫助我嗎?不不,你的語氣那么輕巧,簡單得像打賞身旁的一條狗,只要我做些讓你高興的事情,只要我舔舔你的腳,對你——汪,汪汪,汪汪汪——”他學著狗叫,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你是不是就高興了,享受到了高人一等的快感?” 他猛地收聲,從地上撐起身體,惡狠狠看著祝嵐行: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狗,我會比你厲害無數倍,我只想——‘砰’!” 這一擬聲,沒有嚇到任何人。 “就算我在對你炫耀吧?!弊剐姓f,“現在我們已經分開了七年,沒有了對你炫耀的人,你當成了醫生嗎?你當年學的是臨床醫學,想當神經外科醫生,你喝酒——你的手還能動手術嗎?” 寂靜。 克萊斯當然沒有辦法回答。 專業性極強的外科醫生怎么可能在酒吧買醉,喝到酩酊大醉。 祝嵐行看了過去的朋友許久,表情終于變得漠然。 “看來,世界上沒什么高人一等,自甘墮落倒是隨處可見?!?/br> 他站起身,帶著鹿照遠,從這里離開。 這個人再也不值得讓他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 * 出了酒吧,他們沿著街道走了一段時間,發現一處花園廣場,這時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天邊的最后一縷帶霞光的云也被夜晚吞噬,但城市的燈亮了起來,一串一串的小燈纏繞在廣場兩側的樹木上,鯨魚形狀的噴泉開始噴灑帶有霓虹夜色的水流。 他們在廣場休息椅上坐下。 祝嵐行拉起鹿照遠的手,在剛才打人的時候,他就看見對方的指關節處破皮了,他眉頭微皺,先以指腹輕輕碰了碰:“有點嚴重?!?/br> 接著他又把人的手牽到面前,先吹了吹,仿佛要將疼痛吹走,再低下頭。 可在嘴唇碰到鹿照遠手的時候,鹿照遠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 祝嵐行抬起頭,微微挑起的眼角掛了一點疑惑。 “打了人渣的手全是細菌,等我回去洗完消毒你再來?!?/br> 祝嵐行嘴角跟著挑了起來。 他抬起手,攬住鹿照遠的脖頸,將剛才那個沒有送出去的吻,落在鹿照遠的嘴唇。 火熱的氣息,柔軟的碰觸,大腦像被浸沒在溫泉的水中,在蒸騰的溫暖里愜意到空白。 祝嵐行停了很久很久,等到兩人共享的氧氣耗盡,才依依不舍地將人放開。 鹿照遠從空白之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眨眨眼睛:“你……你的吻技越來越好了?!?/br> 祝嵐行一下笑了出來:“都是陪練的功勞?!?/br> “哦……”鹿照遠抬手,摸摸嘴角,小聲接話,“其實我也覺得是陪練的功勞?!?/br> 他得到了祝嵐行不輕不重的一下咬。 鹿照遠咬回去,順勢靠在祝嵐行的身上,剛才產生的憤怒早在兩人的奔跑中消散,現在他依偎著祝嵐行,之前忽略了的東西,一下想起來了:“那家伙到底多少歲?不會真的是四十吧?” “他雖然有點邋遢,但你也給對方加了太多歲數了?!?/br> “那他到底多少?” “二十七?!?/br> “他是你同學,你……”鹿照遠想問的,是這個。 “現在的時機不太好。我本來以為會在一個更美妙的時候告訴你,不過……”祝嵐行說,“我也二十七,比你老很多?!?/br> “才沒有!”鹿照遠立刻反駁,他立刻想到自己曾經遇見的一幕,變大之后的祝嵐行,那樣的祝嵐行,總讓他有一種……一種極其安心,也隱約熟悉的感覺。 鹿照遠的腦海中模糊閃過了些想法。 不過這些想法太過微弱,他沒有及時捕捉到,他的注意力又被祝嵐行的聲音吸引了。 “我們兩個人,置身異國他鄉,面前還有噴泉和彩燈,像不像是蜜月旅行?”祝嵐行撥弄了鹿照遠的發尾。 這個地方可能是鹿照遠的敏感點,祝嵐行手一碰,鹿照遠就有點不適地轉轉脖子,又挨了挨祝嵐行。 像只拿皮毛蹭你,拿身軀靠你,挨著你撒嬌的動物。 “像?!甭拐者h坦然回答,又說,“其實之前在德國,我就覺得像私奔,沒好意思說?!?/br> “既然私奔有了,蜜月也有了,等以后,我們就再進行一周年慶祝,二周年慶?!?/br> 他專注地注視著人,鹿照遠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光線在上邊變幻,將漆黑染得瑰魅,好像只要注視著面前的人,就連黑暗,都是絢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