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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僵了那么一會。 鹿照遠不說話,但也沒走,神色微微變化,就像立在那里的鐘擺,念頭左右搖擺不停。 祝嵐行嘆口氣,推人一把,猜一猜:“先天性心臟???” 鹿照遠怔了,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祝嵐行看著玻璃窗內:“你媽剛才說‘老樣子,肺炎’,又說了‘小時候’,可以證明這種病從小時候就有了,臨床表現為肺炎多發,再加上你弟弟身材消瘦,唇部青紫……外部特征已經非常明確了?!?/br> 他停下來,思索片刻,又問: “做過手術了嗎?大多數輕癥先天心臟病,動過手術就好了?!?/br> “做過?!甭拐者h點頭,“比以前好很多了,但還有癥狀?!?/br> 祝嵐行了然。 一般先天性心臟病越早動手術矯正越好,年紀還小但動了手術矯正卻沒有完全好的,多數是重癥先天性心臟病患者,這種痛苦些,可能需要二次三次乃至更多回手術。 但這并不是絕癥。 相較于很多更麻煩乃至終身不能痊愈的病而言,也算是個有希望的病。 祝嵐行以曾經醫學生的眼光看了鹿樂成一會,告訴鹿照遠:“你弟弟恢復得很不錯,不用太擔心?!?/br> 鹿照遠失笑:“看過兩本醫書就把自己當醫生了?” 除了看過兩本醫書,我還考上了醫學院,還拿過獎學金呢。 祝嵐行不語,深藏功與名,但有一點還是要問問的,他直截了當:“小時候你和你弟弟怎么了?你媽剛才一副你小時候沒有照顧好你弟弟的模樣?!?/br> “……確實是我的錯?!?/br> “嗯?” “我小時候……”鹿照遠并不太愿意說,也從沒有和別人說過,看對祝嵐行,還是妥協了,“有次差點被人拐賣過。那一回我全家都出來找我,我弟弟在家里和奶奶在一起。但奶奶老了比較糊涂,沒有照顧好,等到我和家人回家的時候,我弟弟心臟病誘發肺炎,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幾乎沒救回來?!?/br> 祝嵐行將這段話來回想了兩遍,還是有一點沒明白。 他疑惑問: “這怎么就是你的錯了?” 第二十七章 無論何時, 迎接生來也送去死別的醫院總是熱熱鬧鬧。 病人的呻吟,家屬的嘆氣, 護士的手推車來來回回的滾輪轱轆聲。 但輸液室門前休息的小角落, 卻像是罩了個隔音的罩子,將外界的聲音無限縮小,又將內在的聲音盡數放大。 鹿照遠短暫怔了怔, 說: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出去玩,沒有被拐賣……” “你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出去玩本來就應該由父母陪伴,如果父母有事無法陪伴,就應該確保你不隨意外出或有可靠的人照料?!?/br> 祝嵐行說。 他看見了鹿照遠的面色變化, 那點兒怔怔變成了沉默,被鹿照遠壓在抿直的嘴角上。 任誰都知道當年無論哪件事, 都怪不到鹿照遠的頭上, 連鹿照遠本人都知道。但有時親近的人就有那種本事,矯作虛偽,顛倒黑白,還一副為了你好的模樣來騙你。 祝嵐行輕輕一哂。 這讓他想起了一些令人厭倦的過去, 但是還好…… 他抬起手,輕輕揉了揉眼眶。 眼前依然明亮, 沒有那場事情之后另人絕望的漆黑。 還好, 有鹿照遠。 鹿照遠確實是知道的,理性來講,這件事怪不到他的身上;但他總也會想, 如果那天沒有出去玩,沒有被人拐走,自己不會受苦,弟弟也許就不至于要面臨這種險死還生的經歷。 這些年來,他對父母的指責半是默認半是排斥,要說多難受,也沒有。 小時候面對這些的惶恐和自我譴責,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實已經幾乎淡去了?,F在再回想,記憶最深刻的,不是自己,不是父母,不是弟弟。 而是救了自己的陌生哥哥。 被救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一直記得這位哥哥,白天的時候想,晚上睡覺了之后做夢也會想。 只要想到了對方,就連險些被拐賣這件事,都變得富于奇幻和冒險的色彩。 哪怕時間已經過了這么就,他現在壓根不記得這個哥哥的模樣面貌,但再想起這個人這件事,鹿照遠沉郁的心情依然回復,他嘴角扯扯,露出個微笑,破了冰: “我爸媽和我弟弟的事情沒什么好聊的,說來說去就那個樣。但有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到,當時救我的人不是父母不是警察……” “……是個大哥哥?” 鹿照遠都懵逼了,脫口就是:“你會算命?!” 這聲音有點大,惹來前邊路過的護士的死亡凝視。 小小年紀,就敢在醫院搞封建迷信?! 祝嵐行有點后悔自己的嘴快,老和學生在一起,他也變得咋咋呼呼,憋不住話了。 他清清喉嚨:“猜的?!?/br> 為防鹿照遠不相信,他還再補一句。 “我猜謎的運氣一向很好?!?/br> 這話說完,祝嵐行看鹿照遠還是將信將疑,不過對方臉上似乎還琢磨出了些興致來:“你還能猜到些別的嗎?” “什么別的?” “那時候的情況,對方是怎么救我的?!甭拐者h。 祝嵐行打個太極,輕描淡寫推出去:“這怎么猜得到?我又不真能掐會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