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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間大圣取了衣服來,三藏收拾停當。 出了小山洞,外頭遍地是死尸,鮮血染紅了空曠的土地,腦漿迸裂,全都是稀爛,黛玉臉色越發地白。 三藏見這觸目驚心的修羅地獄,頓時怒目圓瞪。 三人正待走,遠處烏拉拉又跑出來十幾個,把他們圍住了,手里持著武器,嗚嗚呀呀怪叫著。 《山海經》里記載了好幾種野人,黛玉略讀了一些,加上自己已經跑到一本書里來的經歷,這會兒見到什么都不奇怪了,雖是心神慌亂,惡心想吐,也強自定了神,自地上一死尸手里撿了根木棍,學那些野人攔在身前。 猴子一路殺將出去,三藏心里存了氣,后見猴子隨手一扔,一野人落地摔成血餅子,更是怒不可遏,“悟空!你憑地造出這些殺孽——” 大圣催促他快走,“師父可不曾瞧見那山邊堆著的谷子鍋碗,衣服骸骨?壞人不死,就得禍害好人?!?/br> “你這猢猻,佛說——” 林子里迷霧正消散,大圣不聽和尚說話,拽著和尚往原路奔去,路上看見有一盤草苗,專治體虛咳喘,矮了身體薅了一把揣懷里,先一步把和尚推了出去。 “跟上!這地方古怪,再不出界門,就要被關在里面了!” 黛玉體弱,腳上穿著的軟鞋只合閨閣里走一走,山道上磋磨一日,早已出了血,精神也不濟,這時候哪怕咬牙撐著,也跟不上前頭一人一猴。 越急越亂,過坎的時候被枯木絆了一下,摔出去,試了十多次都沒再爬起來。 遠處迷霧散盡,一蟒蛇往這邊爬來,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黛玉又懼又怕又絕望,心中悲憤,不能換個死法么,這也太惡心了。 卻聽一陣風掠來,蟒蛇‘砰’地一聲飛出去,砸得大地震動,她被什么東西晾曬衣服一樣提溜起來,抖了抖,一眨眼被拉到了半空中。 是那潑魔,竟是回頭來救她來了! 黛玉啞然,呆看著他毛頭毛臉,想起自個先前還想喝真猴兒酒,慘白帶泥的臉羞慚上紅,血氣往頭頂冒,竟也有個失語的時候。 腳下密林一望無際,異獸橫行,瑰麗奪目的景色飛快地劃過,黛玉一顆心快蹦出來了。 “謝——” 大圣變作了一只飛鷹,兩只爪抓著小妖怪肩膀往上提, “走路還能平地摔,你這小妖怪,忒笨了!” 林黛玉:“?!?/br> 待大圣飛出來,山間迷霧全散了,森林恢復了幾年前的原貌,天清氣朗,藏在地底的動物們紛紛出來,歡欣鼓舞,鳥兒都唱起歌來了。 幾個山神守了一整晚,忐忑,戰戰兢兢地稟告,“大圣,還請大圣贖罪,小神看管不力,讓鷹愁澗那條龍太子,把大圣爺爺的馬給吃了?!?/br> “!” 大圣將方才順手收來的鍋碗瓢盆衣服器皿拿出來,交代把東西放回村子里各家。 大圣要送師父先去莊院人家投宿,再去找馬。 三藏開口就是一頓數落教訓。 黛玉頭暈目眩地扶著樹干,聽得圣僧嘰里呱啦一通埋怨,心說這潑魔號齊天大圣,與天高,與地齊,必然是個心高氣傲的,又本領高強,哪里能受氣。 果不其然,三五句說不攏,猴頭摘了佛陀帽,一個筋斗云,頃刻間就消失了。 氣得圣僧一個溫潤君子,悲怨不已。 “這山高水長,沒了馬,我可怎么去西天吶?!?/br> 三藏垂起淚來。 黛玉本是愁自己,見他先哭起來,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自前日隨劉伯欽下山東去后,黛玉便發覺她不能離了三藏法師三十丈外,出了三十丈鬼打墻一般,磨破腳繞不出這個圈子,若要強行出去,渾身刮骨的痛。 這是件怪事,但顯然三藏法師自己一腦門愁苦,和他說也是無用的。 唉。 三藏垂淚了一會兒,收拾了東西下山。 黛玉眼下又病又殘,隨時都可能昏倒,不能留在山上,強撐著神識,跟著法師一道走。 兩人在山下一戶農人家歇腳。 黛玉用松果換了井水喝,看農人家小孩子頭上有包,知是蚊蟲叮咬的,又借了把鋤頭,就在屋舍旁邊的林子里挖了些驅蟲的草藥,連帶著治跌打損傷的方子,遞給了老爺爺,“請換些吃的?!?/br> 老爺爺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粗茶淡飯,姑娘不嫌棄便好?!?/br> 黛玉卻不好意思不給,三藏法師是出家人,化緣是習俗定律,她卻不是,身上有些值錢的物件,不好打秋風。 老爺爺笑收了,多給她準備了一些穿用的。 院子里有個胖乎乎的山神,冒出半截身體來探頭探腦。 黛玉起身出去問,“小胖山神,你可知那潑神猴去何處了?” 伍小胖是個五百歲的棉花精,被這凡人的容貌恍了神,發了一會兒呆,磕磕絆絆地問,“你這凡人,如何會知曉本神/的名字?!?/br> 黛玉知他不是壞人,便也不說謊話,“我原是長在五行山下的植株,常常見山神與神猴說話?!?/br> 伍小胖恍然,“原來是你,難怪問起大圣爺爺,也不枉大圣爺爺看護一場?!?/br> 黛玉怔愣,“看護?” 伍小胖喜歡和漂亮仙子說話,“有專門抓仙草吃的精怪和神仙哩,昨日大圣爺爺解厄,要西去,還叮囑小神們,只管看護仙子潛心修煉,到可自保時,方能讓仙子開花結果,如此雖是進益慢些,也不至于xiele靈氣,引得精怪來,丟了性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