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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陽心里嘔了一口血,默默把杯子放下了。聊了什么屁話老同志并不想聽,他只知道自己有一瞬間的后悔。 他仿佛打了場花式臺球,一桿子撞了個黑的,在桌沿輾轉曲折老半天,又咣當撞了個白的,然后雙雙入袋。當初把江添送出去的時候,誰能想到還他媽能有這么迂回的后續,時隔六年多,終于把盛望也拱出去了。 但他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畢竟當初的第一桿是他親自打的。 餐廳老板友情送了他們一份足料羊蝎子,老同志就著聊天吃了一點,吃完就上了火,嘴疼。尤其回家看到那倆小的進了一間房,他就更疼了。 相比而言,盛望心情倒是很不錯。 雖然年夜飯的氛圍離“其樂融融”還差不少,但這都在意料之中。事實上,他們能坐在一桌完整地吃一頓飯,本身就意味著冰山消融的開始。 再加上除夕夜里12點整的時候,江添收到了江鷗的微信,內容其實很簡單,無非是祝兒子新年快樂、讓他注意休息。只是在祝福的結尾額外加了一句話。 她說:都喝了酒吧,記得泡點蜂蜜水,免得明天頭疼。 盡管只發給了一個人,但這顯然不是對一個人說的。也許只是單純的叮囑,無關其他。但盛望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莫名覺得,再過一年或者兩年,沒準兒他們真的可以圍坐在一起,像多年前梧桐外的那個夜晚一樣,好好吃一頓餃子。 * 年初二這天上午,盛望定了個鬧鐘,卻還是不小心起晚了一些。 他睜眼的時候已經8點多了,樓下臥室敞著門,被褥鋪得整整齊齊,盛明陽已經出發去趕早班飛機了,沒來得及跟兒子吃頓臨行早飯。 當然,也可能是故意不想吃,畢竟老同志還在上火,嘴邊起了個大燎泡。 空調剛關沒多久,盛望又一一打開,穿著衛衣長褲在樓下找吃的。他抓著頭發在廚房掀了一遍鍋,又轉到了冰箱邊,看到了上面壓著的字條。 盛明陽寫了一筆盛望沒遺傳到的好字,比起江添的,他更厚重圓融一些,一看就是個商務派: 「趕航班,歸期不定,如果初七未到家,你跟小添自行出發去北京?!职帧?/br> 盛望捏著字條的時候,江添帶著一身洗漱完的薄荷味過來了。某位大少爺喜歡徹夜開空調,早上起來嗓子又干又熱,開了加濕器也沒用。 江添從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擰開,灌了兩口潤了潤嗓子,這才問道:“你爸留的?” “嗯?!笔⑼ぷ舆€透著沒睡醒的沙啞,“你以前沒看過他的字條吧?我來給你翻譯一下,意思就是我走了,你倆好自為之,假期結束就趕緊滾蛋吧?!?/br> 江添短促含糊地應了一聲,又用瓶口碰了碰某人下唇問:“你是不是沒喝水?” “噢,忘了?!笔⑼椭氖止嗔藥卓?,“我說我怎么嗓子這么啞呢,還以為你趁我睡死偷偷干了點什么?!?/br> 他說完張口還要喝,江添已經撤了瓶子轉身走了。 大少爺喝了個空,笑著跟過去:“別跑啊江博士,你怎么這么不禁逗?!?/br> 江添開了電視,拎著半瓶水在沙發坐下,拿著遙控器挑app:“有本事當著你爸的面逗?!?/br> “那不行,中老年人心血管不通暢,別氣出血栓來?!笔⑼麖乃掷锍榱怂?,說:“況且在盛明陽同志眼里,他兒子斯文禮貌,并不會耍流氓。萬一有點什么肯定是別人的問題?!?/br> 他自己說完自己琢磨了一下,沖江添說:“我差不多可以想象你在我爸心目中的形象了?!?/br> 江添:“……” 大少爺叼著瓶口想了想說:“你蒙冤了,為了補償,我決定親自動手給你做頓早飯,高興么?” 江博士并沒有感到高興,他看了某人一眼,掏出手機就開始翻外賣。盛望把水瓶往旁邊一撂,單膝壓住沙發就去箍他脖子:“你翻外賣什么意思?” 江添被他箍在手肘間,喉結輕動著低笑起來。 盡管江添對某人的廚藝沒抱一點希望,但還是勉強同意當一次小白鼠,反正當年某人跟丁老頭聯手給他吃過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也不差這一回。 畢竟是自己挑的男朋友,還能怎么辦。 江添本想以“幫忙”為借口去廚房盯著點,但某人直接鎖了拉門,隔著玻璃沖他比了個“請”,示意他離遠點不準插手,他只好作罷。 其實盛望這么干時候有原因的,江添一走,他就從長褲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微信跟高天揚他們扯皮。 附中A班大群這幾天跳得歡,原因無他,就是在回校日期上游移不定。班上大部分人初三到初五都有空,選擇余地越是多,日子就越難定下來。 盛望出于私心,想讓高天揚和宋思銳在群里不動聲色地引導一下,最好能把重聚定在明天,因為明天是江添生日。 樸實無華高天揚:那好辦??!群里說一聲添哥生日不就行了? 這手我不要了:別,太高調了。我怕他知道了去都不去。 大宋:為什么???過生日啊,不是高高興興的么? 盛望拇指懸在鍵盤上,想起回江蘇前聽到的話—— 他們只回來一周,貓兒子匆忙換環境容易生病,所以臨走前把門卡托給了江添那個博士師兄陳晨。陳晨每天喂貓會給他倆發一段小視頻,由此跟盛望也熟悉起來,偶爾會聊幾句。那天話趕話剛好提到,陳晨說了一句讓盛望悄悄心疼很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