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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間,江鷗生出一種錯覺。好像那個孤獨的背影會長久地走在窄路上,怎么也走不到頭。 她攥了一下手指,忽然起身跟了過去。 江添在水房兌著溫水,杯口熱氣氤氳,在不銹鋼的水箱上蒙了一層白霧。余光里江鷗跟了過來,站在他旁邊。 過了幾秒,他聽見對方輕聲問:“一定要是小望嗎?” 江添一愣,差點被開水燙到食指。 他垂下眸,匆忙關掉水龍頭,捏著微燙的水杯在那站了好一會兒,才道:“為什么不能是他?” 為什么連季寰宇都可以平靜對待,聽到盛望的名字卻總是那么敏感? 江鷗臉上沒什么血色,看上去有些蒼白:“因為我真的有把小望當成兒子?!?/br> 她知道盛明陽商人心性,會對江添好,卻很難視如己出。但她不是,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是真的把盛望當成了第二個兒子,親生的。不是因為她對盛明陽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為她把盛望當成了另一個時空里的江添。 “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吧?我聽過很多小望小時候的事,覺得他跟你小時候很像,只不過他被養成了那樣,你被我養成了這樣。我經常會想,要是我能合格一點,多陪陪你,慣著你,你會不會也長成小望那樣,會笑會鬧會生氣。不是說他性格比你好,我就是覺得……如果那樣的話,你會不會成熟得晚一點,考慮得少一點,也能多笑一笑?!苯t說。 她是真的把盛望當成了兒子,要怎么接受兩個兒子在一起的事實? 江添聽了那些話沒有吭聲,只是沉默地站著,盯著杯中微晃的水線出神,過了好久才忽然開口:“你之前見過他么?” 江鷗一時沒反應過來:“見過誰?” “盛望?!?/br> “……沒有?!?/br> “你應該見一見?!苯碚f。 “為什么?” “我一個月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會笑、不會鬧、也不會生氣了?!彼兑幌伦旖?,笑里帶著自嘲,“花了五六年,又養出一個江添?!?/br> 江鷗呼吸一滯,心臟像被人抓出了一道長長的破口,汩汩漏著血。她難過極了,不知道是因為說著這種話的江添,還是因為變成了“江添”的盛望。又或者……是因為兜兜轉轉這么多年,把所有人都磨成“江添”的自己。 她忽然想起醫院門外看見的那個年輕人,茫然張了張口,問道:“小望來了么?” “來了,我沒讓他上來?!苯碚f。 她下意識想問為什么,好在話音出口前剎住了,否則就是徒增尷尬。她還想問“你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但也沒能問出口。因為她連季寰宇都說過算了,不知道還能用什么立場來問這句話。 好像只要問了,就是把兩人跟季寰宇擺在了一條線上,而這本該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她沒找到立場問,江添卻主動開了口:“我應該換不了別人了?!?/br> 江鷗愣了一下。 “我想跟他過很久,哪一年都不想錯過?!苯砜聪蛩?,“如果接受不了,以后還是我一個人找你,不會有什么變化。如果可以接受,那就兩個一起?!?/br> 他頓了一下,說:“不是征求意見,只是想跟你說一聲?!?/br> 第109章 來電 有些事并非三言兩語能說通, 總要有個消化的過程。江鷗沒有明顯的情緒問題, 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其他的都得交給時間慢慢去解。江添到底也沒有讓她跟盛望碰上面,他替江鷗叫好了車,把人送到了樓下。 司機從駕駛座上下來, 幫忙開了車門,江鷗坐進后座理著衣服,終于還是沒忍住, 扭頭透過后車窗往外望。 她看見江添大步流星往大門另一邊走, 走到院墻拐角處時,有人從路邊停著的車里鉆出來。 這么遠的距離, 江鷗只能看清那人身上穿著眼熟的藏藍色大衣,裹著厚實的黑圍巾。 那居然真的是盛望嗎?江鷗茫然地看著那個年輕人。 她還記得對方接電話時冷淡穩重的模樣, 也許是在聊工作上的事吧,給人一種有條不紊的干練感, 放在人群中一定是最為出眾的那個。但那真的不是她記憶中的盛望。以至于她匆匆一瞥,居然把他認成了跟江添相似的陌生人。 “車內溫度合適么?”司機發動車子的時候問了一句。 江鷗恍然回神,禮貌又匆忙地笑笑說:“挺好的?!?/br> 而當她再轉回頭去, 依稀看到那個年輕人趴在車窗上笑著招了招手。面向江添的那個瞬間, 他身上終于有了過往的影子,好像還是那個會笑會鬧的生動少年。 江鷗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終于轉過頭來沉默地垂下了眼。 * 盛望往江添身后掃了一眼,沒看到其他熟悉身影,雖說是意料之中, 卻還是有點微妙的失落感。 結果他坐回駕駛座剛要扣上安全帶,江添就探頭過來吻了他一會兒。 盛望有點懵:“擋風玻璃是透明的?!?/br> 江添坐直身體,也扣上了安全帶,“你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了?!笔⑼艘幌麓浇钦f:“我怕你以為擋風玻璃是單面的?!?/br> “……我智障么?” 盛望笑起來。 其實也不是,他只是覺得這個舉動在江添身上有點反常,擔心母子之間的對話并不愉快。不過聽到他哥熟悉的譏嘲語氣,他又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