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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他所運用到的臉皮,摳摳搜搜地每天只用一點點,薄薄的一層,是武俠劇里必備的一捅就破窗戶紙。如今,他把所有臉皮都堆積在臉上,面對方策,雷打不動。 “我跟你說事兒……”方策和周興奕打商量。 “不,我在和冷游說事兒,很重要的事兒?!敝芘d奕竭力保持清醒狀態。 “說什么?”方策抱臂靠著墻,靜靜地看著周興奕能編出什么花兒。 “說……說……”周興奕看了冷游一眼,他能和冷游說什么?“在說感情問題!” 冷游瞪大眼睛:誰和你在說感情問題? 方策點點頭,假裝接受了這個解釋:“需要我提供參考意見呢?包教包會哦?!?/br> 周興奕抖了抖:那個“哦”字,真的是毫無感情。于是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冷游。 “在……說……”冷游在宕機邊緣瘋狂試探,腦子不清楚的時候真的不要說話,“在說要不要給喜歡的人表白?!?/br> 冷游說出口就后悔了,因為他看到周興奕的眼神:原來你有喜歡的人? 方策是真的想早點讓冷游回去:于是瘋狂攛掇:“怎么,你還覺得自己是女高中生?要等到畢業那天再遞情書?” 這關人家女高中生什么事,干嘛cue人家? …… “我們聊聊?”方策看向周興奕,聲音真的很正經。 周興奕嘆口氣,沒有說話。 似乎自己是多余的,于是冷游看了看周興奕。 周興奕看著冷游:“今天多謝你了?!彼氖虑?,不管多麻煩,還是得自己去解決,別人是幫不了他的。 似乎是可以走了,畢竟兩個人的事,還需要當事人自己商量著去解決。 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 原來,這樣子就可以成為“兩個人的事”嗎? 緣分的降臨,是這樣子的嗎? 這樣突如其來? 大概不是,它需要有很多一點一滴的積累,比如需要小迷弟對著偶像的濾鏡加成效果。 那他和白甜甜的緣分,會降臨嗎?積累到什么時候會降臨呢? 它,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嗎? 冷游覺得自己輕飄飄游蕩在人間,無牽無掛,沒有任何人和他產生聯系,沒有人拽著他,沒有人記著他。 …… 冷游回去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候。 天際布了大片火燒云,紅彤彤的,靠近日落地方的云,鑲著寬寬的金邊。 站在回宿舍路上的橋上,冷游視線上方是赤云,下方是湖水。 赤云似是靜止的,它不動,可能是它距離地面太遠,可能是這大片的紅色占據了觀云者的主要想法——是銀朱色,是朱砂色,怎么可以有這么壯闊的潑墨似的紅?這紅色,似有千萬層的疊加與暈染,它不是平鋪一整片,它不是簡簡單單的顏色拼接,它柔和、它劇烈。 湖水似是涌動的,它在動,可能是它里面居住了很多生靈,有浮動的隨波逐流的水草,有突然躍出水面的鯉魚,它重新落入水中,在這寂靜悄然的黃昏發出“撲通”的聲響,還有更多、更多無法看得分明的生物,浮游生物、各種各樣的微生物,我們如果要看到它們,必須要用容器采集湖水,湖水很大,生物分布想來不怎么均勻,所以,要在四個角和中央都采集一罐…… 可是,赤云又在快速地飛,太陽也在一刻不停滯地往地平線似有千斤地墜。這一刻的光線與上一刻的光線不同,也與下一刻的光線不同。于是,云在變青,青與紅,在那么一瞬間,匯聚成為紫。最后,在一眨眼之間,天色暗了。 在昏暗天色之下,湖水變作一面鏡子,沉寂且平穩,像是可以踩上去似的。湖里的生靈,像是被昏暗天色趕到了岸上,因為仔細聽去,可以聽到岸上響起的蛙聲,聽到草叢里螞蚱跳來跳去按動草莖的響動聲,而湖里,被凍結似的無聲無息。 在這一刻,世界上的人類都消失了,冷游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空曠無人的星球。 他忽然有點羨慕很小很小的星球,這樣他搬著小凳子,邁幾步就可以到達小星球的另一面兒,抬頭又是一處新的日落。 他感到孤獨。 難以言喻的孤獨。 那孤獨的感覺從內心蒸騰而上,像是燒水壺水燒開后一樣發出尖利的聲響。 他飄了起來,浮在半空,浮在這座橋的上方,冷漠著看著地上——平靜的湖水,就像是深淵,就像是吞食獸的血盆大口。 他羨慕起風箏,羨慕起鴿子。 風箏不論飛多高,都有根線把它牢牢栓住,讓它與地面產生聯系。 鴿子不論飛多遠,腦子里自帶的導航系統,可以讓它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他呢? 他像一只鬼魂,一邊躲避著黑白無常的搜捕,一邊漫無目的地游蕩人間。 “冷游?” 是誰在叫他來著,聲音有點耳熟。 “冷游!”那聲音距離他越來越近,“果然是你啊,不過你站在這里干嘛???” 冷游轉過身,廢棄的機器人重新開始運轉,哪怕發出咔嚓咔嚓令人膽戰心驚總覺得下一秒就有什么零件兒掉落的聲音,那也是開始運轉了。 “冷游?”那個人小心翼翼抓過他的手搖了搖,“怎么了?” 在那個人抓過他的手的時候,路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