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我不想關,周叔給我開著玩的,賺不賺錢不打緊,”溫水水不愿意道,她還指著這茶館套狼。 溫水水沖從梅眨巴一下眼,她立時會意,繞過來話道,“這原本就是開著解悶的,也不能就鉆錢眼里,還是喜歡重要?!?/br> 元空也沒揪著這個話說。 溫水水道,“橫豎沒生意,男客女客不講究了吧?!?/br> 元空掀一只眼乜她,她立刻閉住嘴。 從梅訕訕撓頭,“這幾日周管事瞧館里生意不好,就讓奴婢摘了牌子,現在男客女客都能進門,只是一天也見不著幾個人,還是老樣子?!?/br> 元空沉下臉,只是易容擋住了他的表情,不太能看出他不高興,但他周身氣壓低,溫水水趕忙沖從梅道,“把牌子掛回去吧?!?/br> 從梅摸不著他們的意思,只能拿著木牌往門上掛,恰見門口站著溫昭,他左手邊牽著韁繩,臉色蒼白,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魂。 元空轉步就欲過去趕人。 溫水水猛將他拉住,“在外邊兒,你別跟他吵?!?/br> 元空拽開她,大步到門前,冷聲道,“茶館不接男客?!?/br> 溫昭把韁繩丟給從梅,伸手將他一推就要跨進門。 元空扳住他的胳膊推他出門,他踉蹌著跌到地上,唬的從梅扶他起來道,“公子還是回家吧,天兒都快晚了?!?/br> 溫昭搖著頭,沙啞聲道,“讓你們姑娘陪陪我?!?/br> 元空立時火氣上竄,朝從梅道,“轟出去?!?/br> 從梅左右為難,側眼瞄溫水水,她在柜臺那里根本沒法過來,從梅只得好言勸溫昭,“溫公子,主子累一天了,您要是累了就回家歇歇……” 她說了兩次回家,第一遍溫昭沒反應,到這次溫昭猛然將她揮開,煞紅眼沖她咆哮,“我不回家!” 從梅被他吼的膽戰心驚,一溜身縮到屋里。 溫水水按了按眉尖,準備過去拉人。 溫昭近前想往里闖,元空杵在門前擋著。 溫昭攥拳往他面門上去,他輕松扣住他的拳頭反手一擰,讓溫昭轉了身,隨即伸腳踢在他腿彎處,他撲的跪倒。 元空道,“別在這里撒野?!?/br> 溫昭失魂落魄的撐著地面,過一會悲從中來,連連喘著氣,眼淚從他眼里大顆大顆往外掉,驚呆了一圈人。 元空原本還欲對他動手,這時也不好再打人,說到底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再頑劣不堪哭起來還是孩子像,元空心慈,那些怒火嫉妒頓時一掃而空。 溫水水挪到他身側,嘀咕道,“這外面都看著,先讓他進來吧,免得回頭他母親找上門說咱們欺負他?!?/br> 元空腮邊咬緊,倏忽讓開了門。 從梅連忙跑出去,攙著溫昭進門里。 落座后,小二趕緊送茶來,溫水水倒了杯熱茶遞到溫昭手邊,溫昭雙手捧著茶,汲取著熱氣,仿佛這樣就能讓他身上的寒冷消散,溫水水解下帕子放到他手邊道,“誰欺負公子了?” 元空立在她身后僵直,他看懂了,溫水水的目的就是要讓溫昭徹底跪在她腳下,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她施以善意,讓他一點一點被她的良善打動,最后匍匐在她腳下,供她差遣,他明白了她先時說的,讓溫昭變成狗。 溫昭捏著那香軟的巾帕,一瞬回神,霎時尷尬,不過他慣來沒臉沒皮,尷尬只在片刻,轉而就拿她帕子擦干凈臉,帕子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他抬頭看溫水水,她的眸光溫柔,表情也是擔憂,燈火打在她的面頰上,呈現出粉潤溫熱,她是真的在關心他。 “我父親納妾了?!?/br> 溫水水心跳輕快,忽兒轉開眼做出淡漠神情,“您的母親應該很傷心?!?/br> 溫昭做了個深呼吸,“父親怕母親惹事,將她關在院子里不讓出來?!?/br> 溫水水心下譏諷,溫烔果然歹毒,有了新歡就不打算讓舊愛好過,最好舊愛死了給新歡讓位置,這招他拿手的,林月妍應該感謝她有個厲害的哥哥,若不然,她和她娘親必定是一個下場。 但她表面還是露出憐憫,“我爹爹那會兒也是,我才幾歲大,娘親還身懷六甲,他照樣在外面養女人?!?/br> 溫昭自嘲,“好歹你爹死了,我父親活的風光,母親只能忍著,今兒他一個人高興,讓我叫那個女人姨娘,我偏不叫,他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我,我長這么大,他從沒打過我,只今天為著個狐貍精給我下臉,我真恨不得殺了她!” 他這一說,溫水水才注意到他臉側有巴掌印,確實打的狠,溫烔這么寵愛他竟也下得去手,看來他是真對容鳶動心了。 溫水水探一只手要過去碰他。 元空早已忍不了,忽然轉身插到他們當中,警告的盯著溫水水。 溫昭皺起眉煩躁的推他,“你這個保鏢怎么回事?有沒有規矩?” 溫水水收回手,低咳一聲對元空道,“公子臉上傷重,你去拿藥膏來?!?/br> 元空眼底寒霜一片,那手都握緊,可能她再說一句,他就要沖溫昭揮拳。 好在一旁的從梅有眼力勁,慌忙跳到柜臺邊摸出來一只藥盒送過來,“主子,小的拿來了?!?/br> 溫水水尬笑一下,正欲伸手接過。 元空一把拿到手里,擰開來就往溫昭臉上抹,他手勁大,抹的溫昭隱約疼,但在溫昭看就是溫水水體貼,雖然她不愿意碰自己,但也關心他傷處,這說明她對自己有意。 這些時日,他原以為溫水水是個唯利是圖的女人,可相處下來,她也有諸多苦楚,她的善良在暗處顯露,他從一開始抱著玩玩的心態到慢慢認真,她說她不想做妾。 好人家的女子有幾個會自甘墮落為妾的,只有那等不知廉恥的娼婦才會自愿委身給已有妻兒的男人。 溫昭想到家中的烏煙瘴氣,一下子就放開了,她這樣正氣的女人,怎么能做妾,做妾是委屈她,他若真覺得她好,就該娶她。 他心間一片柔軟,只覺得一定要給她一個承諾,沖動在剎那,他倏地抱住溫水水的手道,“我想娶姑娘為妻?!?/br> 第49章 四十九個大師 懺悔 元空周身煞氣崩現, 指腹壓著他的臉用力,直接扣著打翻在地上 溫昭摔地上腦子一片懵,倏然跳起來沖元空怒道, “你什么東西!敢打我!” 元空骨節捏的咯吱響,他所有的好脾性都消失殆盡, 他揚起手朝溫昭砸去。 溫昭瞪大眼后退, 一直退到門口, 心中已然疑竇叢生,他和元空交手過, 縱然只有一兩次, 但他出招時的手勢改變不了, 溫昭錯愕的看向溫水水。 溫水水唇角翕動,很明顯手都在打顫,她忽然站起來,慢慢走到元空身邊,溫順的靠進他胸懷里, 元空眼中積聚兇厲,驀地一掌覆在她腰間,將她擁緊, 她挨在他頸側, 乖的像只落入虎口的羊羔,那眼尾乍現一點水光, 還不待溫昭看清,元空彎身橫抱起她往外走,徑直從他身旁過。 從梅戰栗著跟在元空身后,直看他停在燈籠下,側一邊臉道, “把茶館關了?!?/br> 從梅弓腰稱是。 元空快步上到馬車,將欲進去時,溫昭極速沖到車前叫道,“她欠你多少,我替她還了,你放開她!” 元空注視著懷中人,她狡詐的借著他將鏈鎖套在了溫昭脖子上,她在溫昭眼里成了一個可憐人,因為欠錢被迫被他占有,溫昭會籌錢來解救她,不用她再做什么,她只消坐享其成。 元空沒理會溫昭,掀簾進了馬車,馬車迅速奔進黑暗。 溫昭魂不守舍的轉回腳,卻見從梅領著人出來,真的在鎖茶館門,溫昭急走近,攔住她道,“這間茶館是你們姑娘開的,憑什么他說關就關!” 從梅為難道,“公子您不要為難小的……” 溫昭摁著門,“她欠多少?” 從梅轉不過彎,“啊,???” 溫昭咬牙切齒,“楊姑娘欠大殿下多少錢?” 從梅撓了撓臉,隨即又繞手指。 溫昭便要伸手掐她,“不說,我今兒個就讓你死在這里!” 從梅立時怪叫,“她欠的可太多了,便是賣了她也不定還的起?!?/br> “多少?”溫昭覷著眼看她,似乎她要是敢再吞吞吐吐,就當場將她捏死。 從梅哆嗦一下,老實回答,“五千兩白銀,零頭小的沒算……” 溫昭陡然心驚,這不是一筆小錢,他父親的俸祿一年也才五百兩,她一個姑娘哪能花捎這般大。 從梅瞧出他疑惑,便裝出好心的樣子,給他解釋,“說來我們主子可憐,攤上了那么個沒用的爹,做生意賠了錢不說,還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這錢哪是主子花的起的,全是他死后留下的債,好在本家仁善,也沒說一定要還,只讓她留在家中,這也沒什么不好,她一個姑娘總不能亂跑?!?/br> 溫昭愕然。 從梅瞧他呆的說不出話,便故意嘆出氣,搖著頭把門上鎖,帶人走了。 溫昭彎身坐到臺階上,腦中是溫水水最后在元空懷里的模樣,那樣無助又順從,她都不會掙扎。 溫昭朝后仰靠,心想若不然直接就把這件事告到二殿下跟前,讓這個衣冠禽獸在陛下面前失寵,可是他的臉沒露出來,這一切都可以被推倒,甚至惹急了,對方或許會讓她去死,她的命太賤了。 天上沒了星光,可能過會就要起風,他突然一腳踹到柱子上,旋即爬起來解了韁繩,騎上馬朝著相府飛馳回去。 —— 元空拽著溫水水回房,過程中沒說一句話,他靜立在桌前,捏杯倒茶,自顧抿一口。 溫水水清楚他在發火,這時只能哄,她躊躇著想牽他手,被他冷淡的避開,她上前一步,伸手想抱他,他立刻讓開。 溫水水眼微紅,“是他找我的……” 元空不看她,挪腳進浴室。 溫水水看著那門合上,思索再三推開跟到里頭,就見他褪了易容,背身坐在杌子上,那背微微佝僂,是一種沉思中帶著悔過的姿態。 她走到他腿邊蹲下,將下巴搭在他膝蓋上,怯生生的瞅著他,“我以后不見他了?!?/br> 元空凝視著面前這張臉,她從來是嬌弱的,壞事做盡了,只要她顯露傷心痛苦的情緒,就能叫人心軟,他一直在縱容她。 得過離魂癥的人并不一定都能痊愈,湯藥能醫治身體,卻不能讓人心恢復原狀,他們是在孤獨中生長出來的,所以需要加倍呵護,所以她粘人,她喜歡元空抱著她,喜歡元空對她好,她一刻也不能和元空分開,在她的世界里,元空可以給她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她把元空當做父親、母親、兄長、jiejie,她像藤蔓纏繞住元空,汲取著他給予的養分,起初的怯懦逐漸被放肆取代,在她發現元空會包容她所有時,她就有了任性妄為的底氣,她敢做壞事,因為她知道,元空不會拋棄她,如果元空生氣了,她就老實承認錯誤,然后下次再犯。 像孩子一樣,幼稚又偏執。 元空摩挲著她眼角的淚痣,溫笑,“我以前說,你和溫昭是姐弟,你不能為了報仇讓自己也陷入罪孽?!?/br> 溫水水聽話的點頭,“我記下了?!?/br> 元空笑,“記下了,然后繼續做?” 溫水水目露無辜,“我根本沒有主動找他,一直都是他逼迫我?!?/br> 元空柔聲道,“茶館是給他開的?” 他說不接男客不下三次,但她轉身就能忘掉,她為了讓溫昭進入圈套,已經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溫水水眉尖點蹙,愣是吱不出聲。 元空撫她頭發,“你想要錢,我給你,你想報仇,我替你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溫水水的神情變得陰冷。 元空笑容逐漸淡下去,“乖巧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