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我還是學生，我家里在這邊開超市也是為了方便照顧我，我媽原來在食屋，為了我，mama才過來，可以說小園丁就是養活我們的小店面。我們還欠著銀行的錢，所以抱歉，小園丁我們家不賣?！狈綍詴岳^續說。

    “……”

    前面那幾句經理還聽著全身都舒服，這最后一句，經理只呵呵了。

    說了半天就是不想賣。

    還是說想提價？

    經理瞥了眼這母女兩個，暗自搖頭著感嘆著她們雖然有點兒能力，可步入社會經驗太短，還是什么都不懂。

    “行，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永昌也不強人所難，你們再好好想想，想好了給我打電話?！苯浝砗谜f好量的留下一張名片走了。

    張紅從二樓窗口看著那個自稱是永昌超市經理的人越走越遠，忽的臉色一白：“曉曉，你說永昌那么大，回頭他不會再強買吧？”

    “沒事兒?！狈綍詴哉f，然后手里拿出來一只隨身聽，“我錄音了?！?/br>
    張紅臉上一喜。

    那場關系著曉曉一輩子的官司上，錄音起了很大的作用，現在有錄音，張紅就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方曉曉知道其實這次的錄音什么有用的都沒有錄上。

    那個經理說話很含蓄，滴水不漏。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張紅幾乎都要忘了永昌超市經理找來的那一幕，忽的一天正是中午忙碌的時候，工商局和衛生局的過來檢查。

    浩浩蕩蕩的十多人，把小園丁超市圍了水泄不通。

    “證件拿出來，檢查?！?/br>
    “……”

    在超市里購買商品的不是榮業大廈的員工就是附近小有薄產的人們，看架勢就猜出來大概是小園丁超市惹了什么人了。

    小園丁超市的各種證件拿出來，一應俱全。

    “看看你們廚房，還有你們的倉儲……”

    “……”

    樓上廚房鎖著，只有張紅有鑰匙，打開門里面一眼望去干凈明亮的比家里頭都瞧著痛快。

    倉儲也很整潔，出入庫單子掛在墻上。

    “怎么這日子不對？”有細心的查找到了漏洞。

    “我們都是用電腦，這個不作數?！狈綍詴哉f。

    “……”

    電腦的頁面干凈整潔，還有巴江大學的標志。

    “這系統——”

    “這是我們和巴江大學合作的，劉院長簽的字?！狈綍詴哉f。

    “……”

    巴江大學的院長好幾個，劉院長就算了，太護犢子，不好從這上面找借口。

    而且從開業到現在小園丁的賬面也做的特干凈，電腦上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最后環視了一周，衛生部門指了指午餐的盒子：“拿回去檢查?！?/br>
    “干嘛？我們吃什么？”

    “……”

    榮業大廈內的員工們著急了，今兒是糖醋排骨還有小燉rou，拿走了他們吃什么？

    “這是制度?！毙l生部門的干部說。

    “……”

    大帽子壓下來，小園丁超市里的榮業大廈精英們也只能放棄，可還是有硬的。

    “我們公司十幾個人都是在這邊訂飯，你們拿走了，我去哪兒訂飯，等回頭上頭怪下來，你能幫我說嗎？”有人說。

    “你們哪個公司？”衛生局干部不高興了。

    “豐茂?！蹦侨苏f。

    “……”

    簡單的兩個字，在方曉曉聽著都有些俗，可剛才還強橫的衛生局干部態度就軟滑下來。

    豐茂進出口商品有限公司，在巴江并不是很有名的公司，可豐茂公司背后的總公司很有名——魔都的韓氏集團。

    如果來的這幾個身份再高一點兒可以不把豐茂當回事兒，不過就是分公司，還是一頓飯的事兒，有什么大不了?？伤麄兟殑照嫘牟桓?，真惹了這邊的經理之類的發火，他們被上頭罵一頓是鐵定少不了。

    “那行，你們不怕衛生有問題的話就拿?！毙l生部門的干部放了話。

    在場不少人是白領，這話里的意思有幾個聽不出來？

    確定了這些人就是故意的。

    “反正是領導定的，領導都不怕?！必S茂公司的人說。

    “……”

    那邊同意，方曉曉示意小園丁的員工們盛飯。

    小園丁的員工大都是剛畢業的小女孩兒，看到這個場面就膽怯，盛著飯手都哆嗦。

    方曉曉在旁邊低聲：“慢點兒?！?/br>
    慢一點兒就更哆嗦了。

    小女孩兒深吸著氣，努力的平穩下來，只是這樣一來，盛飯還真是更慢了。

    衛生部門和工商部門的幾個人覺得在這邊的時間好像太長了，為首的那個正要說什么，“叮鈴”，小園丁超市的門推開，有人進來。

    “我們是巴江晚報的記者，哪位是小園丁超市的老板？”

    “我就是?！狈綍詴院?，“我懷疑有關部門刻意刁難外來從商人員?！?/br>
    “……”

    衛生部門和工商部門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壞了。

    ……絕對是壞了。

    現在的巴江報紙正是義憤填膺，隨時隨地的報道各部門的疏漏錯誤，在上面大體環境是要求嚴格的前提下，保證的跟穩腳步。

    一家開業沒多久的超市，前幾天剛因為新奇進入新聞的視線，緊跟著就有有關部門來檢查，如果真的檢查出什么，也有利于發現是“李逵”還是“李鬼”，可結果隨著鏡頭轉了一圈，小園丁超市不管是衛生還是賬面都符合，唯一的懷疑就是超市自己加工的食品。

    為了保證公平公正，組后相關部門帶走一部分，記者帶走一部分，還有豐茂公司帶走一部分。

    三方面都送去檢查。

    檢查的結果不用想就很清楚，除了衛生部門，另外兩方，方曉曉都懷疑他們檢查的只是他們拿走的一丁點兒。

    衛生部門如果檢查出來不合格，另外兩邊哪怕有一邊合格，就要被懷疑到動機，而且當天晚上巴江晚報就把標題為“小園丁被刁難，外地業者在巴江舉步維艱”的報道刊登了出來。

    方曉曉看到了這份報道。

    衛生部門和工商部門來檢查的時候，方曉曉就悄悄給報社打了電話。

    記者是她叫來的。

    前幾天豐茂有限公司找方曉曉訂午飯。

    方曉曉那時候還不知道豐茂公司和韓氏集團還有韓漠的關系，可那個來訂飯的人，方曉曉認識。

    她的視力好，那個人就是韓漠來那天在榮業大廈方向等著韓漠的那幾個人的其中一個。

    再一查豐茂公司背后的總公司，韓氏集團，韓漠。

    似乎很明顯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那少年背后赫然的龐然大物。

    只是韓漠沒有提，她也就沒有問。

    方曉曉只告訴mama不管是誰來訂餐，每個餐會掙多少錢，也不允許mama做太多，最后豐茂公司的午餐在小園丁這邊只定了十份。

    檢查的工商衛生部門碰上豐茂，再加上記者，產生的化學反應比方曉曉料想的還要強大。

    短短的幾天，巴江晚報上就已經有幾個版面在說外來商戶在巴江市做生意的艱難還有當地的地方保護主義政策，而更快的是檢查的結果也出來了，小園丁的食品衛生合格不說，味道還很好。

    小園丁超市刷了一波存在感，銷售業績井噴的提升。

    因禍得福。

    相關部門也在報紙上強調那一次只是例行檢查，但對于其中某些工作人員的惡意行為一定會嚴懲不貸。

    “怎么回事兒？”

    董啟茂點著桌上的報紙，臉色很難看。

    下面的人怎么辦他沒管，可這報紙上刊登出來，他就知道是下面的人干的。

    “董總，是意外?！苯浝砗蟊成隙紳窳?。

    他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那天的檢查絕對是突擊檢查，一般哪個超市商場也能查出點兒問題來，可這個小園丁愣是找不到什么借口，好在還有食品這塊兒，就想在這邊打開口子，哪兒又想到記者來的這么快，還有那個背景比自家公司大的多的豐茂……

    意外？

    董啟茂才不相信意外會這么容易發生，“說說吧?！倍瓎⒚瘑?。

    經理忙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了老總。

    在知道了當天晚上那份報道就刊登了出來，董啟茂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在聽說那些原來幫了永昌超市不止一次做這種事兒的幾個真的被辭退的辭退，休假的休假之后，董啟茂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有些事兒不用說的太明了，看事情就能看得出來。

    這是有人打招呼了。

    誰？

    不就是從下頭縣里來的母女兩，最多了是那個小早點鋪子，還能有什么背景？難道是因為豐茂的一頓中午飯？

    ……那豐茂可是太狂了。

    “你甭管了?！倍瓎⒚f。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藏在暗處里的人窺伺，太陽下，轉眼到了八月中旬，小園丁超市開業一個多月，在那場有驚無險的經歷過后，小園丁的收益終于顯露了端倪。

    連方曉曉都沒有想到在1999年的巴江市，這個似乎顯然不同于一般家庭消費的小園丁超市收入竟然達到了兩萬，不是流水，而是利潤。

    這一年下來食屋都只能望其項背。

    在某個周一下午，兩班倒的時候方曉曉暫時關了半個小時的門，小超市里是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在小園丁超市忙碌的員工們。

    面對著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方曉曉好像想到了自己當初畢業剛走上社會的樣子。

    年輕真好。

    “我就說幾句話，第一，這一個多月小園丁的效益很好，這個月每個人加100元的紅包?！?/br>
    “太好了?！眴T工們歡呼起。

    張紅也在旁邊笑彎了眼睛。

    女兒的決定她都支持。

    “還有還有……”方曉曉忙壓了壓手，小超市的激動聲音低了點兒，方曉曉繼續說，“你們也知道我還是高中生，暑假過后就在巴江一中上學，為了我能在巴江好好的上課，這個超市絕對不是暫時的，所以，第二，從下個月開始小園丁超市給諸位上保險?！?/br>
    中專生在后來很讓人看不起，可在華夏百廢待興的那個年代，“考不上中專，才去上高中”，是普遍認知。中專生是學業優異的群體，畢業后就是“鐵飯碗”和干部職稱。在90年代后期，中專畢業生分配制度改革、大學擴招，中專畢業生不再享有“包分配”。后來漸漸的成為了“差生”的代名詞，現在畢業的這群學生正是在交叉口上，高不成低不就就是目前中專生的困窘。

    外頭找工作時常的中專生和高中畢業生一樣的待遇，高中生認頭，中專生不認，畢竟招聘會上太多的需求都是寫著“中專學歷以上”，完全沒高中生什么事兒，可真正招聘會上投出簡歷，人家都是錄取大專生，中專生真的前途渺渺，除非是有耐性不急，最后總找到合適自己的職位，不然就只能和高中生一樣找不給上保險的臨時工干活，就像是來小園丁超市應聘。

    而現在小園丁超市也給上保險了，那也就是說他們也是正式員工了。

    片刻的寂靜過后，小園丁超市再一次的喧騰起來。

    “真的??！”

    “太好了?！?/br>
    “……”

    “還有第三！”方曉曉喊了聲。

    小園丁超市再次的靜下來，前面的兩條他們就已經很高興了，還有第三條呢？

    方曉曉笑著看向在場的每一位小園丁員工：“我不知道我mama跟你們說沒說過我原來的學習情況，一年前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會到巴江一中讀書，更想不到會有小園丁超市，一年以后會是什么樣兒，誰也不知道，可有一點那就是我很有野心的，就比如我大學的目標就是華清，小園丁和我一樣，也會有野心。所以諸位，知道我的意思嗎？從下個月起我們的小園丁超市會有新的員工制度頒布，今天我就不一一的說出來了，只能說每一條都會讓你們的鈔票變厚，而其中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在小園丁超市干夠五年的員工，最少會給予百分之一的股份，當然僅限于在場的諸位……”

    后面方曉曉好像還說了些什么，可在場所有的員工們都被方曉曉說的股份給震的腦袋里都懵懵的。

    她，她是說以后小園丁也有可能就是她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