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梅爾·庫柏通過sem-eds檢測——即掃描式電子顯微鏡和x光能量分散譜——對薩克斯從疑犯接駁電纜處搜集來的微物跡證樣本進行了逐一檢驗和分析，說：“發現了一些礦物質，和變電站周圍的對比物證成分都不一樣?！?/br>
    “成分是什么？”

    “大約有百分之七十是長石，還有石英、磁鐵礦、云母、方解石和閃石，還摻雜了一定的硬石膏。奇怪的是，其中還含有大量的硅?！?/br>
    萊姆對紐約市的地質情況相當熟悉。以前身體無恙的時候，他經常一個人在市里四處漫游，提取不同地方的塵土及巖石樣本，輸入數據庫，以便來日更好地匹配嫌疑人和場所。但眼前這些足印中的礦物成分組合卻讓他很是迷惑，這顯然不是來自附近他熟悉的區域?！拔覀冃枰粋€地質學家?！比R姆想了想，按下快捷鍵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你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亞瑟?！比R姆打了個招呼，那是他住在不遠處新澤西州的堂兄。

    “嘿，是你呀。身體怎么樣？”

    萊姆煩躁地覺得今天似乎每個人都在關心他的健康，盡管于亞瑟而言那只不過是平常的寒暄。

    “我挺好?！?/br>
    “上周見到你和阿米莉亞可真好?！?/br>
    萊姆最近才重新和亞瑟·萊姆恢復聯絡，他們從小一起在芝加哥郊外長大，就像親兄弟一樣。這位犯罪學專家對于周末去郊外踏青沒什么興趣，因此當萊姆忽然提議要接受亞瑟和他妻子朱迪的邀請，去他們在海邊的度假小屋過周末的時候，薩克斯很是吃驚。等到了才發現，亞瑟為了讓他行動更加方便，早已鋪設了一條輪椅坡道。他們和湯姆、帕米以及帕米的狗兒杰克遜一起去郊游玩耍，在那里住了好幾天。

    萊姆過得很開心。女人們帶著狗兒在海灘漫步的時候，他和亞瑟則興致勃勃地談天說地，從科技到學術乃至世界大事，兩人的思維隨著一杯接一杯的單一麥芽威士忌而逐漸模糊。不得不說，亞瑟和萊姆一樣，在家里私藏了不少好酒。

    “我開的是免提，亞瑟，這邊還有……呃，一大幫警察?！?/br>
    “我看了新聞。我敢打賭，這次的電站事件肯定是你帶頭調查吧。太可怕了。新聞上說可能只是一次意外，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懷疑地笑了一聲。

    “不，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只是我們還不清楚嫌疑人到底是心懷不滿的內部員工，還是恐怖分子?！?/br>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亞瑟也是一位科學家，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萊姆還要博聞廣識。

    “確實需要你的幫助。我想簡單問一下——但愿是個簡單的問題。我們在罪案現場提取了一些線索，和周圍的物質都不匹配。實際上，和我所熟悉的紐約市所有區域的地質信息都不吻合?！?/br>
    “筆我已經準備好了，說說你有什么發現?！?/br>
    萊姆把剛才的檢驗結果告訴了亞瑟。

    亞瑟沉默不語。萊姆想象著堂兄盯著筆記沉思的樣子，他的大腦一定正在飛速旋轉，篩查各種可能，終于他開口了：“礦物顆粒有多大？”

    “梅爾？”

    “你好，亞瑟。我是梅爾·庫柏?！?/br>
    “你好，梅爾。最近還在跳舞嗎？”

    “上周我們剛贏了長島探戈舞蹈比賽，這周日還要參加區域賽。當然，前提是能完成這邊的工作?！?/br>
    “梅爾？”萊姆催促道。

    “顆粒大??？是的，非常小，直徑大概零點二五毫米?！?/br>
    “好的，我敢肯定那是tephra?！?/br>
    “什么？”萊姆不解。

    亞瑟把單詞拼了一遍給萊姆聽：“就是火山灰，來自希臘語，是‘灰燼’的意思。當它剛從火山口被噴射至空中的時候，叫作‘火成碎屑’——也就是碎石屑——但是一旦落了地就叫tephra，火山灰?！?/br>
    “本土的？”萊姆問。

    亞瑟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些笑意：“對某些地方來說大概是吧，但你若指的是紐約州附近，已經沒有了。要是西部海岸出現嚴重侵蝕且伴以強風，倒是有可能在東北部找到一星半點兒，可惜最近連這樣的也沒有了。就你所得到的成分來說，我認為很可能來自西北太平洋地區?；蛟S是夏威夷?！?/br>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這些成分都肯定是被嫌疑人或者某個人帶到現場的?！?/br>
    “我是這么認為的?！?/br>
    “好的，多謝了，我回頭再打給你?！?/br>
    “哦對了，朱迪說她會把阿米莉亞想要的食譜郵件發給她?！?/br>
    這對萊姆來說倒是個新鮮事兒，想來一定是上周末兩位女士在沙灘上對話時提到的。

    薩克斯插口道：“不急?！?/br>
    電話掛斷后，萊姆忍不住抬眉望著薩克斯問：“你開始學習烹飪了？”

    “帕米會教我的?！彼柫寺柤?，“能有多難？我猜應該和重建一個汽車化油器差不多，只不過用的都是易碎的零件罷了?！?/br>
    萊姆望著白板上的內容：“火山灰……或許嫌疑人最近去過西雅圖、波特蘭或者夏威夷這些地方?？墒?，我認為那些灰燼很難在跨越那么遠的距離后還能有如此大量的殘留。他一定是住在什么博物館、學?；蛘吣硞€地質展覽機構附近。這些地方會用到火山灰嗎？比如給石頭拋光之類的，像是金剛砂?！?/br>
    庫柏忖道：“足印里的礦物成分十分繁雜且無規律，不太可能是商用研磨。而且要我說的話，質地也太過細軟了?！?/br>
    “唔。那么珠寶店呢？他們會用熔巖做珠寶嗎？”

    這個問題問倒了所有人，因為沒人聽說過用巖漿做珠寶的，于是萊姆總結說嫌疑人要么曾參加過某個與這些物質有關的展覽或展示會，要么就是在有這些展覽的地方附近居住，又或者這樣的地方是他的下一個襲擊目標?！懊窢?，讓皇后區的人現在就開始打電話——查詢相關區域所有和火山或者巖漿有關的展覽，無論是巡回展還是本地的固定展出，先從曼哈頓開始?！彼艘谎郯谒芰夏だ锏酿篱T，“好了，現在該看看阿米莉亞潛水帶回來的好東西了。菜鳥，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給我們露一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