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這座城里的人太多了?!绷_恩·普拉斯基說。隨即他好像又后悔說這話了,因為他們眼下搜尋的罪犯,正以他那癲狂的方式處理這種人口狀況。 這名年輕的警察其實在抱怨,有太多人闖紅燈過馬路,而那些交通燈對他和阿米莉亞·薩克斯不利。 然而,她對這兩種約束都不是那么擔心。沒錯,車流緩慢,但他們從警察局廣場出來,正一路平穩推進,駛向那個吉卜賽出租車司機放下不明嫌疑人四十的十字路口,他就是在那天晚上,用他那粗野卻實用的工具殺死了托德·威廉姆斯。薩克斯正在實行她所謂的“非接觸式推進”——驅車靠近那些擋路的人,裝出十足的分心的樣子,如愿地讓行人覺得自己身處險境,因此而趕緊從路上走開。 終于,他們逃離了這個城區,此處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被稱作“五點地區”,是美國最危險的幾平方英里(現在好多了,盡管有人諷刺說住的罪犯跟舊時一樣多;附近有市政廳)。 十分鐘后,他們在下東區看到了那個吉卜賽出租車司機,這個區域的有些地方正成為時髦人士和藝術家的聚集點。這里不算,這里被破舊的商業樓和大片空地占據。 在安排這次會面的電話中,這名司機說:“我會來的,我開白色的福特。濕淋淋的。我剛剛洗過車?!笨谝羰莻€謎,分辨不清。 薩克斯避開路邊一堆堆的垃圾,慢慢將都靈車駛進一個空位,然后他們下了車。司機是個皮膚黑黝黝的矮個子,身穿藍色的皇家馬德里隊足球衫和牛仔褲。他下了車,來到他們跟前。 “我是薩克斯警探,這位是普拉斯基警官?!?/br> “嗨,嗨?!彼麩崆榈馗麄兾帐?。有些人見警察時緊張兮兮,有些人對警察當局持批判態度,有些人——少數人——表現得就好像他們在跟搖滾明星見面。 愛德華多打算挑戰一下白城堡的夏洛特,不讓她輕易獲勝。 “好啊,我很高興能幫忙。很高興?!?/br> “很好。非常感謝。跟我們說說這個人的情況吧?!?/br> “他很高很瘦。怪里怪氣,你不知道嗎?” “有沒有——” “突出的特征?”他脫口而出。 “對?!?/br> “沒有,沒有,看不到太多。他戴著勇士隊的帽子。這支球隊,你不知道嗎?” “對,我們知道?!逼绽够纯此闹?,放眼掃過空空的街道。倉庫、小辦公樓,沒有住宅樓和小商店。他把注意力轉回到筆記本上,記下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切。 “墨鏡,他也戴了?!?/br> “發色?” “我覺得是淺色。不過戴了帽子,你知道?!?/br> “衣服呢?” “綠外套,黃綠色。深色褲子。有個背包,哦,還有一個袋子?!?/br> “袋子?” “塑料袋。好像是他買了什么東西,他們把東西裝在袋子里。我載著他的時候,他朝袋子里看了好幾次?!?/br> 夏洛特說過同樣的話。 “袋子上有商標嗎?” “商標?” “商店的名字,圖片?笑臉?!?/br> “表情符號!沒有?!?/br> “袋子有多大?”薩克斯問。 “不大。草莓?!?/br> “他買草莓了?”普拉斯基感到納悶。 “不,不,我是說大小大概是草莓包裝袋那樣的。想想那個就是了?;蛘咚{莓,或者沙拉調料,或者一大罐番茄醬,就那么大?!睈鄣氯A多說著燦爛一笑,“沒錯?!?/br> “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嗎?” “不知道。聽到金屬的聲音,叮當,叮當。哦,還有那些漢堡!一打白城堡漢堡!一打!” “他有沒有打電話?” “沒有。不過他好像有點自言自語,我在電話里跟你說過這個了。我沒法聽清楚。起初我說:‘什么,先生?’覺得他在跟我說話。但是他說:‘沒什么?!业囊馑际撬v了一些東西,‘沒什么’是他回答我的話。你不知道吧?然后他就安安靜靜的,只是看著窗外。他沒看我,所以實際上我沒看到傷疤。你們總是喜歡傷疤。警方嘛,明顯的特征,但是我沒看到?!?/br> 普拉斯基問:“他有口音嗎?” “有?!?/br> “什么口音?” “美國口音?!睈鄣氯A多回答。他沒有諷刺的意思?!斑@么說,你在這里停的車,在這個十字路口?” “是的,是的,我覺得你們想看看確切的地點?!?/br> “我們的確想看看。他付的現金?” “是的,是的,我們只收這個,你不知道嗎?” “我想你不可能還留著他付給你的錢吧?” “指紋!” “對?!?/br> “沒有?!彼緳C用力搖頭。 “你等在這兒,看著他進了其中一棟樓?!逼绽够榭垂P記本。 “是的,沒錯。我跟你說,”他指著街道,“你可以看得見,就是那棟,淺褐色的?!彼褍蓚€音節從這個顏色中擠了出來。 那就是他們在衛星地圖上找到的樓。從這里看去,他們只能看到一棟五層樓的一小部分;樓的前面是一條街道。樓的周圍,一邊是空地,另一邊是被拆毀了一半的建筑。 愛德華多繼續說:“我記得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他去見的人也許不在家,或者不在那里,不在這個社區?這里沒有兜攬生意的出租車,所以他想回皇后區的話,我又可以賺一筆車費。但是我看到他進了后門。我就是這時候離開的,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很感謝你的幫助?!?/br> “他是個兇手?”愛德華多開心地咧嘴笑了起來。 “他跟一起謀殺案有關,受到通緝,是啊。假如你又看到他,假如他來你們皇后區的辦公地,你就打九一一,報上我的名字?!彼诌f出去一張名片,“你自己不要輕舉妄動,試圖阻攔他?!?/br> “不會的,我打電話給你,警探?!?/br> 在他離開之后,她和普拉斯基開始朝他指出的房子走去。還沒走半個街區,她立即停住。 “怎么了,阿米莉亞?”普拉斯基輕聲說。 她瞇著眼睛?!澳鞘鞘裁唇??那棟樓面對的街道?” “我不知道?!彼贸鋈鞘謾C,加載了一幅地圖,“里奇街,”這名年輕的警察皺著眉頭,“為什么那么熟悉?……見鬼?!?/br> 薩克斯點點頭?!皩?,這是托德·威廉姆斯的辦公地點?!彼私獾绞芎φ叩霓k公室在哪里,就循著他的腳步從謀殺地點回到這里,尋訪線索。她還試圖詢問這棟破舊樓房里的其他人,但在這樓里辦公的少數幾個人當中——只有三四個,其他地方都是空的——沒有人看到任何有助于調查的東西。 “他們彼此認識,不明嫌疑人和威廉姆斯。嗯,這就讓一切改觀了?!?/br> 這根本不是搶劫或隨機的謀殺。 薩克斯若有所思地說:“不明嫌疑人在謀殺案發生前四小時來到這里。他們待在那棟樓里?如果是這樣,在干嗎?還是說他們去了別的地方?” 還有別的疑問:不明嫌疑人經常來這個區域嗎?他住在這附近嗎? 她四下看看街道。有人使用的建筑,包括幾棟公寓,以及看起來像倉庫和批發商的房子。調查不會花太長時間,她會從當地分局集結一個小組。 薩克斯發現了一個流浪漢,他又瘦又蒼白,正在一個垃圾箱里找吃的。 薩克斯走上前去,說:“嗨,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剛剛問了?!彼菓n郁的臉皺了起來。 “你說什么?” 他繼續翻找垃圾箱?!澳銊倓倖柫宋乙粋€問題?!?/br> 她哈哈大笑?!澳阕∵@附近嗎?” “西蒙說?!彼业桨雺K三明治,放進購物袋,“好吧,我鬧著玩兒的。睡大街,不然就待橋底下,視情況而定?!彼氖?、脖頸和小腿,裸露在油膩膩的衣服外面,相當強健。 “幾周前,你看到過什么又高又瘦的人進去那棟樓里嗎?或者是別的時間?” “沒有?!彼呦蛄硪粋€垃圾箱。 薩克斯和普拉斯基跟著他?!澳愦_定嗎?”普拉斯基問,“再想想?” “沒有。西蒙說?!?/br> 薩克斯等著。 這人說:“你問我有沒有看到他進去那棟樓里,沒有,沒看到。你沒問我有沒有看到他,就這樣。我看到過。西蒙說?!?/br> “好吧,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現在你用瓦斯做飯。就站在吉米尼那里?!彼檬忠恢福哼h處的十字路口,他們正要去的方向?!昂苁莸募一?,但吃東西就像一個……水手吃東西嗎?不吃,他們發誓。煙囪冒煙。他在吃東西,狼吞虎咽。我打算找他要點什么,但覺得不舒服。他有點自言自語。不是說我不會那樣。哈!還有,他吃東西那德行,我覺得他好像很貪婪。大口,大口,大口。我什么都不會要到?!?/br>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不久前?!?/br> “多久?一周、幾天?” “西蒙說?!?/br> 薩克斯又問:“你說不久前是什么意思?” “十,十五?!?/br> “天?” “分鐘。他就在那里?!?/br> 天哪。 薩克斯解開外套的扣子,朝街上望去。普拉斯基也警惕起來,盯著其他方向。 “他從哪條路走了嗎?”她問。 媽的,別再給我來西蒙說了。 “沒有,只是站在那兒。我接著找東西,就是這樣。沒再看到他??赡茉谶@兒,可能在那兒,可能在任何地方?!?/br> 普拉斯基按下肩上別著的摩托羅拉對講機的傳送鍵。他請求支援,并且沒等她提醒,說道:“悄悄集結。嫌疑人有可能不知道我們在這里。完畢?!?/br> “完畢?!彪姴ɑ貞?。 薩克斯知道了流浪漢的名字,但不是西蒙,還知道了他有時去住的容身之所。她向他道了謝,叫他最好離開。她很想給他二十美元,但如果他要在法庭上為不明嫌疑人的在場做證,辯護律師會問他是否收過警方的酬勞。 “你最好回你的住處去。更安全?!?/br> “是,女士。是,警官,長官,警官?!?/br> 他走開了。 羅恩·普拉斯基說:“哦,嘿,看那兒?!?/br> 那人慢慢轉回身。普拉斯基指著街上的某個東西,就在幾英尺開外的地方。那是一張二十美元的鈔票。 “你掉的?”普拉斯基問。 “我。哈?!?/br> “如果我們撿走,就必須上報。真麻煩?!?/br> “胡說?!?/br> 薩克斯附和道:“真的。這是規矩?!?/br> 普拉斯基說:“你撿走吧。誰撿到就歸誰。西蒙說?!?/br> “還是我來撿吧。你在垃圾里找到半塊三明治,是有原因的。沒人會把一塊好好的三明治扔掉?!彼媒Y實有力的長手指撈起錢幣,裝進口袋。 薩克斯朝普拉斯基點點頭,很認可這一善舉。她從沒想過用那種方式處理贈禮。 那人慢慢走開了,邊走邊自言自語。 “你覺得要多久?”她問。 “支援趕來?八九分鐘?!?/br> “他不會走太遠。咱們檢查一下地面,找找腳印,看是否能發現他的去向。十三號的鞋碼?!?/br> 他們開始慢慢走格子,搜尋腳印。兩名警察時不時抬頭望一下,察看有沒有危險,這種情況無疑拖慢了搜尋工作。 不明嫌疑人沒有開槍射殺過人,僅僅這一點,并不意味著他不想和不能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