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部 猴子伎倆 “蒼鷹在高空施展特技和雜耍的能力,僅是一場掠食的丑劇,而它們似乎純粹為此而翱翔?!?/br> ——斯蒂芬·博迪奧:《蒼鷹之怒》 倒數二十小時 第26章 等候。 萊姆一個人待在樓上的臥室里,聆聽著特別行動的頻道。他累壞了?,F在已經是星期天的中午,而他幾乎沒怎么睡。他因為一件最艱巨的工作而耗盡了心神——試圖超越棺材舞者,這件工作讓他的身體付出了不少精力。 庫珀在樓下的化驗室里,為了證實萊姆對于棺材舞者的策略所下的推論而進行各種化驗。其他的人都到庇護所去了,包括薩克斯在內。萊姆、塞林托和德爾瑞決定了對策,來對付假設中棺材舞者下一次殺害珀西·克萊和布萊特·黑爾的計劃,隨后,托馬斯量了萊姆的血壓,并用一種虛擬出來的父輩權威,堅持要他的老板上床睡覺,沒有商量的余地。他們搭乘電梯上樓時,萊姆安靜得有些奇怪。他不安地擔心自己這一回的預測是否正確。 “怎么了?”托馬斯問。 “沒事。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什么事情都沒抱怨。沒有抱怨的情況下,就是有事情不對勁?!?/br> “哈,很好笑?!比R姆笑道。 從輪椅挪到床上,并解決一些生理需求之后,此刻的萊姆靠在他的豪華羽絨枕頭上。托馬斯將聲控收話器套在他的頭上。盡管疲憊不堪,萊姆還是自己通過聲控的步驟,讓電腦接上特別行動的頻率。 這套系統是一項令人吃驚的發明。沒錯,他在塞林托和班克斯面前表現得毫不在乎;沒錯,他是發了牢sao。但是比起他曾經擁有的任何輔助工具,這些設備讓他對自己產生了一種不同的感覺。有好幾年他已經認命,不再嘗試去過一種接近正常的生活。不過用了這套設備和系統之后,他確實開始有一種正常的感覺。 他轉動腦袋,然后放松地靠在枕頭上。 等候。試著不要去想起昨天晚上和薩克斯的那一場災難。 一旁出現了一點動靜。游隼趾高氣揚地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萊姆見到白色的胸膛一閃而過,接著那只鳥將藍灰色的背轉向他,面向著中央公園俯瞰。他記得珀西告訴過他,雄隼體型較小,也沒有雌隼兇殘。他想起了某件和這些游隼息息相關的事情:它們剛剛從死亡的邊緣抽身回來。沒有多久以前,整個北美東部的隼群因為化學殺蟲劑而不孕,差一點就絕了種。后來透過捕捉、豢養,以及對殺蟲劑的控制,鳥群才又重新開始興旺起來。 從死亡的邊緣抽身回來…… 無線收話器發出嘩啦一聲,呼叫的是阿米莉亞·薩克斯。她對他表示庇護所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的時候,聲音顯得十分緊張。 “我們和喬迪都在頂樓?!彼f,“等一等……卡車來了?!?/br> 一輛載著四名特勤小組成員,車窗貼了反光紙的四驅裝甲車將會被當成陷阱,后面則跟著一輛由兩名偽裝的水管工程承包商駕駛的廂型車,他們實際上是穿著便服的32e小組警探;廂型車的后車箱內另外還有四名組員。 “偽裝的誘餌在樓下,好……好?!?/br> 他們用了霍曼隊里的兩名警官當作誘餌。 薩克斯說:“他們準備好了?!?/br> 萊姆相當確定,依照棺材舞者的新計劃,他應該不會嘗試從街上進行狙擊。不過,他發現自己還是屏住了氣息。 “出發了……” 一聲咔嚓之后,無線電安靜了下來。 又一聲咔嚓,傳出靜電干擾的噪聲,接著出現的是塞林托的聲音?!八麄兩下妨?;看起來不錯。車子開動了,尾隨的車輛已準備妥當?!?/br> “很好?!比R姆說,“喬迪在嗎?” “他就在這兒,和我們一起在庇護所里?!?/br> “叫他打那個電話?!?/br> “好,林肯,我們現在就進行?!?/br> 無線電咔嚓一聲切斷。 等候。 等著看棺材舞者這回是否開始畏縮,等著看萊姆這回是否超越了那家伙的心智。 等候。 斯蒂芬的手機發出了嘟嘟的聲響,他將電話打開。 “喂?!?/br> “嗨,是我,是……” “我知道,不要說出名字?!?/br> “好,當然?!眴痰下犉饋砭拖褚粋€走到絕路的蠢貨一樣緊張。停頓了一會兒之后,這個瘦小的男人說:“我就位了?!?/br> “很好,你有沒有叫那個黑鬼幫你的忙?” “有,他在這兒?!?/br> “你現在確切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在那幢房子的對街。老兄,這里有一堆警察,但是沒有人注意到我。一輛廂型車剛剛停了下來,那種四驅的大車子。是一輛通用育空,藍色的車身,很容易就認得出來?!?/br> 他的不自在讓他有些語無倫次?!昂馨?、很棒的一輛車,車窗全都貼了反光紙?!?/br> “那表示窗子是防彈玻璃?!?/br> “真的?真棒,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情?” 你就要沒命了,斯蒂芬默默地對他說。 “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剛剛和大約十個警察一起跑出了巷子。我確定就是他們?!?/br> “不是誘餌?” “他們看起來不像警察。而且好像嚇壞了。你在列克星頓嗎?” “是啊?!?/br> “在一輛車子里?”喬迪問。 “當然在一輛車里?!彼沟俜掖鸬?,“我偷了一輛小型的狗屎日本車,準備開始跟蹤,等他們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就動手?!?/br> “怎么動手?” “什么怎么動手?” “你打算怎么動手?用一顆手榴彈或一把機關槍嗎?” 斯蒂芬心想,你當然希望知道。 “我不確定,看情況?!?/br> “你看到他們了嗎?”喬迪問,聲音聽起來不太自在。 “我看到他們了?!彼沟俜一卮?,“我在他們后面,正準備上路?!?/br> “一輛日本車,是不是?”喬迪說,“就像豐田之類的汽車?” 為什么問這個?你這個混賬叛徒,斯蒂芬痛苦地想著。雖然他早知道這樣的事情可能難以避免,卻還是因為這樣的背叛而深深地遭到刺傷。 斯蒂芬事實上正盯著那輛通用育空和后備的廂型車,快速地從他的面前疾駛而過。不過他并不在任何一輛日本車里;事實上,他根本不在任何一輛車子里。他穿著剛剛偷來的消防隊制服,站在距離庇護所剛剛好一百英尺的街角,觀看著喬迪編造出來的這一出戲的真實版本。他知道在那輛育空里載的是誘餌,他知道那個妻子和朋友仍然在庇護所里面。 斯蒂芬拿起灰色的遙控引爆器。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對講機,但是卻沒有擴音器和麥克風。他將頻率對準喬迪的手機,然后啟動裝置。 “你先待命?!彼嬖V喬迪。 “嘿?!眴痰闲Φ?,“遵命,長官?!?/br> 現在的林肯·萊姆只是一名觀眾,一名偷窺者。 一邊聆聽著收話器,一邊祈禱著他的推斷沒有錯。 “廂型車到什么地方了?”萊姆聽見塞林托問。 “兩個街區之外?!被袈鸬?,“我們在車上,慢慢地朝列克星頓接近。已經距離市區的車陣不遠了。他……等一等?!彼nD了好一陣子。 “什么事?” “我們看到了幾輛車子:一輛尼桑,一輛斯巴魯,還有一輛本田佳美,不過車上坐了三個人。那輛尼桑越來越接近我們了,或許就是這一輛,我看不清楚車內?!?/br> 林肯·萊姆閉上眼睛。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他唯一未受損的手指——緊張地在蓋著床鋪的棉被上敲打。 “喂?”斯蒂芬對著電話說。 “怎么樣?”喬迪答道,“我還在這里?!?/br> “庇護所的正對面?” “沒錯?!?/br> 斯蒂芬正朝著那幢建筑物的對面看,沒有喬迪,也沒有黑鬼。 “我有話要對你說?!?/br> “什么事?”喬迪問。 斯蒂芬想起了他的膝蓋和他碰在一起時,那股嘶嘶的電流。 我下不了手…… 士兵。 斯蒂芬用左手抓住遙控引爆器的盒子,說:“仔細聽我說?!?/br> “我正在聽你說話。我……” 斯蒂芬按下了傳送訊號的按鈕。 爆炸的聲音巨大得嚇人,比斯蒂芬預期的還要響亮。周遭的窗戶震得咯咯響,百萬只鴿子sao亂地振翅飛向天空。斯蒂芬看到了庇護所頂樓的玻璃和木片散落在建筑物旁的巷道里。 比他期盼的還要成功。他原本預期喬迪會待在距離庇護所不遠的地方,或許在停在前方的警用廂型車里,或許是在巷子里。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么幸運,喬迪實際上就在屋子里面,太完美了! 他很想知道還有什么人死于這一場爆炸。 林肯那條蟲子,他祈禱。 還有那名紅發警察? 他仔細地查看庇護所的周圍,看到一道濃煙從頂層的窗口冒了出來。 現在只要再等個幾分鐘,等到消防隊的其他人過來和他一起,就行了。 電話鈴響了起來,萊姆下達指令讓電腦切斷無線通訊,然后接了電話。 “喂?!彼f。 “林肯,”是朗·塞林托,“我用的是一般電話,”他說,“讓特別行動頻道空出來留作狩獵專用?!?/br> “我知道,說吧?!?/br> “他引爆了炸彈?!?/br> “我知道?!比R姆聽見了爆炸聲。庇護所距離他的臥室有一兩英里遠,但是他的窗子還是震得咯咯直響;窗外的游隼也跟著振翅翱翔,因為這一陣sao擾所造成的不悅而緩慢地在天空中盤旋。 “大家都沒事吧?” “那個死排骨喬迪被嚇壞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不過聯邦調查局的人認為庇護所的損壞程度比他們預期中還要嚴重,他們已經開始發牢sao了?!?/br> “告訴他們,我們今年會提早繳稅?!?/br> 薩克斯在地鐵站搜尋的微量證物當中所找到的聚苯乙烯,讓萊姆猜測到了這顆放置在手機里的炸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塑料炸彈的殘余物,和希拉·霍羅威茨的公寓里那枚炸彈的配方只有很小的差異。萊姆只是簡單地將聚乙烯殘層和棺材舞者交給喬迪的手機進行比較,就明白了有人曾經旋開外殼。 為什么這么做?萊姆當時十分疑惑。而唯一讓他覺得合乎邏輯的理由只有一個,所以他找來了第六轄區的爆破小組。兩名警官安全地卸除了炸彈,并將一大團塑膠炸彈和引爆回路從電話中移走,然后用同樣的回路換上小型炸藥,裝設在一個置于一扇窗戶旁邊,像迫擊炮一樣對準巷子里的油桶里。他們在房間里塞滿了防爆毯,回到走道上,將已無殺傷力的電話交還給喬迪。喬迪顫抖著雙手接過來,并要求他們證明炸藥已經移除。 根據萊姆的猜測,棺材舞者的策略是利用炸彈將注意力從廂型車上移開,為自己制造更為有利的攻擊機會。他可能已料到喬迪會自首,所以當他撥這個電話的時候,會站在負責這項行動的警察旁邊。一旦除去了指揮官,棺材舞者成功的幾率就更大了。 詭計…… 沒有任何一個罪犯比棺材舞者更加令萊姆痛恨、更令他想要追捕、更令他渴望動手刺穿那顆熱乎乎的心臟。不過,萊姆再怎么說也是一個刑事鑒定專家,他對這家伙的出色技藝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欽佩。 塞林托解釋:“我們有兩輛車子盯住了那輛尼桑。我們準備……” 好長一段時間的停頓。 “真是愚蠢?!比滞朽止?。 “什么事?” “沒什么事。只是因為沒有人打電話通知中心,所以消防車趕來湊熱鬧了。沒有人打電話告訴他們不要理會這次的爆炸?!?/br> 萊姆也忘了這一點。 塞林托繼續說:“剛剛得到回報,誘餌車已經朝著東區駛近。尼桑一直跟著,大概在廂型車后四十碼的地方,距離羅斯福大道上的停車場大約只剩下四個街區了?!?/br> “很好,朗。阿米莉亞在嗎?我要和她說話?!?/br> “天啊?!彼牭胶竺嬗腥嗽诮?,是鮑爾·霍曼,萊姆心想,“我們這個地方被消防車包圍了?!?/br> “是不是有人……”另外一個聲音問,然后逐漸消失難辨。 不對,是因為有人忘了打電話,萊姆心想。你不能事事都考慮周到…… “我再打給你,林肯?!比滞斜硎?,“我們得想想辦法,消防車已經開上人行道了?!?/br> “我會打電話給阿米莉亞?!比R姆說。 塞林托掛斷了電話。 窗簾放了下來,房間里一片陰暗。 珀西·克萊害怕極了。 她想起她用陷阱捕捉到的那只野鷹,以強壯的翅膀用力拍擊的那一幕。爪子和喙就像剛磨過的刀鋒一樣凌空舞動,還有瘋狂的尖叫聲。不過最令珀西感到害怕的是那只大鳥恐懼的眼神。它無法飛向天空,迷失在驚駭當中,讓它顯得無助。 珀西也有著相同的感覺。她憎恨被關閉在庇護所里,盯著墻上那幾幅愚蠢的掛畫——大概是來自大賣場的垃圾。松垮的地毯、廉價的水盆和水壺、松絨線織的粉紅色破爛床罩,其中一角還被扯出了十多條旋繞的線頭;或許某個黑手黨的線人曾經坐在這個地方,不由自主地拉扯那塊白色的結狀編織物。 再喝一口酒吧。萊姆對她說了關于陷阱的事,棺材舞者會跟蹤那輛他認為搭載了珀西和黑爾的廂型車,他們會攔截他的車子,然后不是逮捕他就是殺了他。她的損失就要由棺材舞者付出代價了,再過十分鐘之后他們就會逮住他,那個殺了愛德華,并且永遠地改變了她生活的男人。 她信任林肯·萊姆,也相信他;不過她相信他的方式,就像她相信航空交通指揮中心一樣。他們會通報你空中并沒有氣流,但是你卻突然發現自己正從兩千英尺的高度,以每分鐘三千英尺的速度往下墜落。 珀西將酒壺扔到床上,然后站起來走動。她想要飛上讓她覺得安全、自己可以掌控的天空。羅蘭·貝爾交代她熄掉電燈,交代她留在房內,鎖上房門。所有的人都到頂樓去了;她聽到了爆炸的轟然聲響,心里已經有所準備,但是她并沒有預料到隨之而來的恐懼是如此令人難以忍受。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讓她朝窗外看一眼。 她走到門口,開了鎖,然后踏出走道。 太暗了,就像夜晚一樣……夜空里的每一顆星星。 她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品味,猜想這味道是來自制造炸彈的原料。走道上空無一人,但是盡頭出現了一點動靜。樓梯的天井有個陰影,她仔細瞧了一下,但是陰影并沒有再次出現。 布萊特·黑爾的房間僅在十英尺之外。她很想和他說說話,但是又不愿意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面色蒼白、雙手顫抖、眼眶因為恐懼而充滿淚水……我的天啊,她在機翼凍結的驟降當中救起一架737的時候,都比看著陰暗的走道來得冷靜。 她退回房間里。 她是不是聽見了腳步聲? 她關上房門,回到床上。 她聽見了更多的腳步聲。 * * * “指令模式?!绷挚稀とR姆下令,窗口跟著忠實地跳出屏幕。 他聽見了遠方傳來陣陣微弱的警笛聲。 萊姆就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犯下的錯誤。 消防車…… 不對!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但是棺材舞者想到了。沒錯!他偷了一套消防隊員或醫護人員的制服,此時此刻正溜達著進入庇護所內部! “不!”他喃喃道,“不!我怎么會錯在這么關鍵的問題上面!” 電腦聽見了萊姆句子里的“關”字,于是忠實地關掉了通訊程序。 “不對!”萊姆大叫,“不對!” 但是系統無法辨識他那盛怒下的吼叫聲。一陣沉默的閃動之后,跳出了一個信息:“你是否確定要關閉這臺電腦?” “取消?!彼^望地低聲說。 有好一陣子,電腦未出現任何反應,不過系統并未關閉。一個信息跳了出來:“你現在準備采取什么動作?” “托馬斯!”他大叫,“來人啊……拜托,梅爾!” 但是房門是緊閉的,而樓下并沒有傳來任何反應。 萊姆左手的無名指戲劇化地抽動著。他曾經擁有一套機械控制系統,讓他能夠使用唯一一根正常的手指撥打電話。后來電腦系統取而代之,現在他必須用聲控的程序打電話到庇護所,告訴他們棺材舞者身穿消防隊員或醫護人員的制服,正在朝著他們接近。 “指令模式?!彼麑χ溈孙L說,一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無法辨識你剛剛說的話,請重新再試一遍?!?/br> 棺材舞者現在到了什么地方?他是不是已經進入屋內了?他是不是正準備射殺珀西·克萊或布萊特·黑爾? 或阿米莉亞·薩克斯? “托馬斯!梅爾!” “無法辨識?!?/br> 我為什么沒有考慮得周詳一點? “指令模式?!彼麣獯跤醯卣f,一邊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慌。 指令模式的窗口跳了出來,光標箭頭出現在屏幕的最上面,而通訊程序的圖示大約在隔了一個洲際大陸那么遙遠的地方——屏幕的最下面。 “光標向下?!彼蠚獠唤酉職獾卣f。 什么反應也沒有。 “光標向下?!彼舐暫鸾?。 同樣的信息又重新出現:“無法辨識你剛剛說的話,請再試一遍?!?/br> “媽的!” “無法辨識?!?/br> 他強迫自己輕聲地用正常的聲調說:“光標向下?!?/br> 放大的白色箭頭開始從容地朝著屏幕下方移動。 我們還有時間,他告訴自己。庇護所里面的人并不是沒有受到保護,或手無寸鐵。 “光標向左?!彼麣獯跤醯卣f。 “無法辨識……” “放過我吧!” “無法辨識……” “光標向上,光標向左?!?/br> 光標像只蝸牛一樣地在屏幕上移動,然后來到了圖示的位置。 “光標停止,按兩下?!?/br> 一個對講機的圖示盡職地跳出屏幕。 萊姆想象著沒有面孔的棺材舞者,手拿著一把刀或一條絞繩,追在珀西·克萊的后面。 他用一種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命令光標移到“頻率設定”的方格上。 它完美地來到了正確的位置。 “四?!比R姆說,小心翼翼地念出這個字。 一個“4”出現在方格內。接著他又說:“八?!?/br> 一個“a”字出現在后面的方格里。 我的老天??! “向左刪除?!?/br> “無法辨識?!?/br> 不,不! 他以為自己聽見了腳步聲?!坝腥藛??”他大叫,“有沒有人?托馬斯?梅爾?” 除了他這位平靜地再次作出冷淡回應的電腦朋友之外,什么人也沒有。 “八?!彼卣f。 這個數字跳了出來。他繼續嘗試,接著“3”毫無問題地出現在方格里。 “點?!?/br> “點”這個字跳了出來。 該死! “向左刪除?!苯又?,“小數點?!?/br> 這個符號跟著出現。 “四?!?/br> 只剩下一個空格了。記住,要說“零”,而不是“o”,汗水順著他的臉孔往下滾落。他沒有出任何差錯地加上了特別行動頻道的最后一個數字。 無線電接通的聲音。 太好了! 但是他還沒開口之前,先聽見了靜電刺耳的干擾聲;接著他的心臟涼了半截,他聽見了一個發狂的聲音大叫:“報告!聯邦六號庇護地點需要后援!” 庇護所。 他認出了羅蘭·貝爾的聲音?!暗沽藘蓚€……哦,天??!他在這里。他找上我們了,他朝我們開槍!我們需要……” 訊號突然中斷。 “珀西!”萊姆大叫,“珀西……” 屏幕上出現了簡單的信息:“無法辨識你剛剛說的話,請再試一遍?!?/br> 就像是一場噩夢。 面戴滑雪面具,身穿笨重消防衣的斯蒂芬·考爾,緊緊地貼著庇護所走道的地面,藏身在他剛剛殺害的兩名聯邦執法官之一的尸體后面。 又是一槍,更接近,并在他腦袋附近撞起了一塊地板。開槍的是那名頭上的棕發相當稀疏的警官——他今天早上在庇護所的窗子里看到的那一個。他蜷伏在門口,成了一個清楚的目標,但是斯蒂芬卻無法給他利落的一槍,因為這名警官兩只手都握著自動手槍,而且是名極為出色的槍手。 斯蒂芬又朝著其中一扇敞開的門向前挪行了一碼。 驚恐、畏縮,全身爬滿了蟲子…… 他又開了一槍。那名棕發警察退回房間里,用無線電呼叫了幾句話,但是馬上又回到他的位置,冷靜地開槍。 斯蒂芬身穿消防隊員的黑色長大衣——和聚集在庇護所前方另外三十或四十名人員一模一樣——用爆破炸藥炸開了巷道的入口,闖進屋內時,預期見到一片燃燒的混亂場面:“那個妻子”和“那個朋友”,以及屋內大半的人員全都被炸成碎片,或至少嚴重受傷。但是林肯那條蟲子再次愚弄了他,他發現手機被人動了手腳。他們唯一沒有預料到的事,就是他會再次攻擊庇護所;他們認為他會在路上進行攻擊。盡管如此,當他以爆破的方式進到屋內時,還是遭遇兩名聯邦執法官瘋狂的射擊。不過由于爆破的聲音讓他們嚇了一跳,所以他還是有機會干掉他們。 然后是那名棕發的警官,開始從角落用兩把槍猛烈地攻擊。兩顆子彈掠過了斯蒂芬的外套,斯蒂芬自己也擊出一發從警察身邊飛過的子彈。然后他們同時退了回去。更多發子彈擦身而過,這名警察的射擊幾乎和他一樣出色。 最多一分鐘,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他覺得自己畏縮到想要流淚……他絞盡了腦汁才想出這個計劃。他已經無法表現得更加狡詐了,但是林肯那一條蟲子還是超越了他。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他?這名手持兩把槍,頭發開始微禿的警官是不是林肯? 斯蒂芬又連開了幾槍,而……媽的……這個棕發警察卻直接沖了過來,繼續向前移動。世界上任何一個警察都會尋找掩護,但是他卻沒有。他努力再向前移動兩英尺,然后再三英尺。斯蒂芬重新填彈,再次開槍,一邊朝著目標的房門口挪動相同的距離。 消失在地面上,小鬼。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讓別人看不到你。 我要,長官,我要讓別人看不到我…… 再向前一碼,他幾乎就要抵達門口了。 “羅蘭·貝爾再次呼叫!”那名警察對著麥克風吼道,“我們需要支援,快!” 貝爾,斯蒂芬注意到這個名字,所以他并不是林肯那條蟲子。 那名警察重新裝填子彈,然后繼續射擊。十來發,二十來發……斯蒂芬不得不佩服他的技巧。這個貝爾會記住每把槍擊發了幾發子彈,然后交替地重新填裝,所以他的手上永遠都有上了膛的槍。 貝爾在距離斯蒂芬的臉孔只有一寸遠的墻上射進了一發子彈,而斯蒂芬也讓一顆槍子兒在和貝爾差不多距離的地方著陸。 再向前爬進兩英尺。 貝爾眼睛一掃,發現斯蒂芬終于來到了那間漆黑臥房的門口。他們緊緊地盯住對方的眼睛。盡管斯蒂芬并非一名真正的士兵,但是他經歷過的戰斗讓他十分清楚這名警察已經失去理智,所以成了最危險的動物——技藝高超又不顧自身安危的斗士。貝爾站了起來,一邊向前移動,一邊同時擊發兩把手槍。 這就是為什么當初他們在太平洋戰區,會使用點四五口徑的手槍來阻止那路瘋狂的小日本的原因。當他們朝著你沖過來的時候,并不在乎是否會遭到殺害;他們只是不想被攔截下來。 斯蒂芬低下頭,朝著貝爾丟了一顆延遲一秒鐘引爆的閃光彈,然后閉上眼睛。手榴彈在一聲驚人的巨響中引爆之后,他聽見那名警察大叫一聲,跪倒在地上,雙手遮住臉。 斯蒂芬猜想,既然警衛和貝爾如此猛烈地阻止他,房間里如果不是那個妻子,就是那個朋友。斯蒂芬也猜想,不管里面的人是誰,一定躲在衣櫥里或床下。 他錯了。 他朝著門口望進去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對著他沖過來的面孔,手上持著臺燈當武器,并發出憤怒和恐懼的尖叫聲。 斯蒂芬的槍械快速地擊發了五顆子彈,密集地擊中他的頭部和胸膛。對方的軀體快速地旋轉,然后往后倒在地面上。 干得好,士兵。 接著傳來了許多下樓梯的腳步聲。他聽到了一個女人,還有許多其他人的聲音。沒有時間完成任務,沒有時間尋找另外一個目標了。 撤退…… 他跑向后門,腦袋伸到外面召喚更多的消防隊員。 其中六七個人小心翼翼地跑了過來。 斯蒂芬指著里面?!巴咚构芫€剛剛爆炸,我必須把所有的人立刻弄出來,快!” 接著他消失在巷子里,然后走上街道,巧妙地避開了消防車、救護車和警車。 害怕得發抖嗎?是的。 但是心滿意足,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 * * * 阿米莉亞·薩克斯是第一個對入口的爆破聲和吼叫聲做出反應的人。 接著是羅蘭·貝爾的聲音從一樓傳了上來:“緊急支援!緊急支援!警員中槍!” 然后她聽到了槍擊的聲音。十多發噼啪作響,然后又十多發。 她不知道棺材舞者是如何辦到的,也不想理會這一點。她只想清楚地看一眼目標,然后用兩秒鐘的時間,以半個彈夾的九毫米子彈在他身上打出幾個洞。 她將輕巧的格洛克手槍握在手中,推開了二樓走道的大門。跟在她身后的是塞林托、德爾瑞,和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員。她很希望知道這名警員在面臨攻擊的時候,會如何表現。喬迪蜷縮在地面上,痛苦地明白了自己背叛的是一名全身武裝,而目前距離他不到三十英尺的危險人物。 快速地下樓梯讓薩克斯的膝蓋痛苦地抗議,又是關節炎。她走下通往一樓的最后三層階梯時,臉部的肌rou已經開始疼痛地抽搐。 她在收話器里重復地聽見貝爾要求支援的呼叫。 走下漆黑的走道之后,她為了避免遭到側面的攻擊而將手槍緊緊地貼近身邊(只有電視里的警察和電影里的黑手黨,才會在轉角或從側面持槍攻擊的時候,像崇拜陽具一樣地將握槍的手遠遠地伸到面前)。她快速掃視經過的每一個房間,并彎著腰,讓自己不超過槍口可能瞄準的胸部高度。 “我負責前廳?!钡聽柸鸾械?,然后手握著他那把大型的西格索爾,消失在她身后的走道。 “小心背后?!彼_克斯不顧等級地命令塞林托和那名穿制服的警察。 “是的,小姐?!蹦贻p的警員答道,“我會注意背后?!?/br> 喘著粗氣的塞林托也一樣,他的腦袋左右轉動。 靜電干擾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中,但是她并沒有聽見說話的聲音。她把收話器扯下來——不能分心——然后繼續謹慎地在走道上移動。 她的腳邊躺著兩具聯邦執法官的尸體。 爆炸的化學品味十分強烈,她看了一眼庇護所的后門。門板雖然是鋼材,但是威力強大的爆破卻讓它像一張紙片般地脆弱。 “天??!”塞林托說,一邊專業地彎下腰來查看地上的執法官,但是他人性的一面卻又讓他不愿看一眼滿是窟窿的尸體。 薩克斯來到了一個房間,停在房門口。兩名霍曼的手下從炸開的后門人口走了進來。 “掩護我?!彼械?,并在其他人有機會阻止她之前,迅速地躍進門內。 她高高地舉起格洛克,一邊檢視房間。 什么都沒有。 也沒有火藥的味道,這個地方并沒有發生過槍戰。 她回到走道上,朝著下一個房間的門口挪進。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進到房間里,兩名32e警官點了點頭。 薩克斯轉過房門,隨時準備開槍射擊,兩名警員則跟在她后面。一個槍口正對準她的胸膛,她僵在原地。 “天??!”羅蘭·貝爾一邊嘀咕,一邊放下武器。他的頭發亂七八糟,面孔一片烏黑,兩枚子彈撕裂了他的襯衫,在他的防彈衣上留下了兩道痕跡。 接著她看到了地面上可怕的一幕。 “哦,不……” “建筑物清查完畢?!币幻簿谧叩郎辖械?,“他們看見他離去了,他身上穿著消防隊員的制服。他走了,消失在前方的人群里?!?/br> 阿米莉亞·薩克斯重新拾起刑事鑒定專家的身份,不再是作戰單位的警員。她觀察濺灑的血滴、槍擊殘余物的氣味、翻倒的座椅——顯示可能曾經發生搏斗,并為微量證物提供合乎邏輯的描繪。她立刻從彈殼辨識出是七點六二毫米的自動步槍。 她也觀察了尸體跌落地面的方式,并發現了被害人明顯是用臺燈攻擊了襲擊者。犯罪現場可能還會揭露其他的故事,為了這個理由,她知道自己應該幫助珀西·克萊站起來,帶她離開她朋友的尸體。但是薩克斯辦不到。她只能看著這位不太美麗的瘦小女人,蹲著抱住布萊特·黑爾血淋淋的腦袋?!安?!不……” 薩克斯的臉孔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一樣,對眼淚無動于衷。 她最后向羅蘭·貝爾點點頭。他伸出手臂抱住珀西,帶她走到通道上,另一只手則仍然警戒地抓住自己的武器。 距離庇護所兩百三十碼。 十多輛特勤車閃爍不停的紅藍燈光試圖讓他眼花,不過他是用紅田牌的望遠鏡進行觀測,所以除了瞄準的十字線之外,對任何東西都不在意。他來來回回地掃描著殺人地帶。 斯蒂芬已經脫掉了消防隊員的制服,穿得像一個開竅開得太晚的大學生。他找到了早上藏在蓄水池下面的m40步槍。這把武器已經上了膛,并鎖定了射擊的目標區域。他將背帶纏繞在手臂上面,隨時準備取人性命。 此時此刻,他追殺的并不是那個妻子。 也不是喬迪那個同性戀叛徒。 他尋找的是林肯那條蟲子,那個再次超越他的家伙。 他到底是誰?他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人? 畏縮。 林肯……蟲子王子。 你在哪里?你現在是不是就在我的眼前?站在濃煙密布的建筑物周圍那群人當中? 他是不是那個身軀笨重,像頭豬一樣流汗的警察? 穿著綠色西裝那個高瘦的黑鬼呢?他看起來有點面熟,斯蒂芬在什么地方見過他呢? 一輛便衣警車疾駛而至,幾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從車子里爬了出來。 或許林肯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那個紅發警察走到屋外,手上戴著乳膠手套。她是現場鑒定人員,是不是?我把彈殼和彈丸都處理過了,他一邊用瞄準器在她的頸子上找出一個漂亮的目標,一邊沉默地對她說。你得飛到新加坡去,才能夠找到我的蛛絲馬跡。 他明白自己只有開一槍的時間,接下來就會被齊發的子彈趕到巷子里去。 你到底是哪一個? 林肯?林肯? 但是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這時候前門被推開了,喬迪跟著出現,忐忑不安地走出門外。他四處張望,斜著眼睛,然后退回去靠著建筑物。 你…… 那股嘶嘶的電流又出現了,盡管距離遙遠。 斯蒂芬輕易地將十字線移到他的胸口。 動手吧,士兵,擊發你的武器。他是一個合理的目標,因為他可以指認你。 長官,我正在調整彈道和風力修正值。 斯蒂芬調高了扳機拉力的磅數。 喬迪…… 他背叛了你,士兵,干……掉……他。 長官,是的,長官。他已經冰冷、毫無生氣,是一具行尸走rou了。長官,禿鷹早已在天上盤旋。 士兵,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狙擊手冊教過你,稍微提高m40步槍扳機拉力的磅數,會讓你注意不到武器擊發確切的那一剎那,對不對,士兵? 長官,是的,長官。 那你他媽的為什么還不動手? 他更用力地扣緊。 慢慢地,慢慢地…… 但是子彈一直沒有擊發。他將瞄準器抬高到喬迪的腦袋上方,而就在這個時候,喬迪一直察看屋頂的眼睛看到了他。 他等得太久了。 開槍,士兵,開槍! 一絲停頓之后…… 他像個在夏令營試射點二二來復槍的男孩一樣,猛扣扳機。 喬迪就在這個時候跳了開來,并推了他身旁的警察一把。 你怎么會他媽的錯過這一擊,士兵?再開槍! 長官,是的,長官。 他又擊發了兩槍,但是喬迪和所有的人不是已找到了掩護,就是沿著人行道和街角迅速地爬行。 接著還擊的火力開始發射。首先是十多把槍,然后又加入十多把;其中大部分都是手槍,還有幾把hk步槍,噴出子彈的速度快捷,讓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除去了消音器的汽車引擎一般。 子彈擊中了他身后的電梯間,磚塊、混凝土及鉛層撒了他一身,尖銳多角的彈殼劃傷了他的前臂和手背。 斯蒂芬往后翻跌,用雙手保護自己的臉。他可以感覺到割傷,并看到細微的血漬滴落到覆蓋著瀝青防水紙的屋頂上。 為什么遲疑?我原本可以射殺他,并早已溜得不見蹤影。 為什么? 他聽見一架直升機迅速飛向那幢建筑的聲音,然后是更多的警笛聲。 撤退,士兵!撤退! 他往下瞥了一眼已經安全爬到一輛車子后面的喬迪,接著將m40步槍丟進盒子里,包掛上肩膀,然后沿著防火梯爬進了巷子里。 第二個悲劇。 珀西·克萊換好了衣服,走進通道,撲向羅蘭·貝爾強壯的身影。他用手臂摟著她。 三個當中的第二個。這一次并不是技工離職或包機的問題,而是她親愛的朋友之死。 布萊特…… 她想象他睜大了眼睛,張大的嘴巴發出無聲的吶喊,然后沖向那個可怕的男人,試圖阻止他,并因為有人真的企圖殺害他、殺害珀西而膽寒。她的憤怒和遭到背棄的感覺勝過了懼怕。你的生命一向如此嚴謹,她想著布萊特,就算你必須冒的風險也都經過了仔細的估算。在五十英尺的高度倒轉飛行、尾旋、跳傘。對觀眾來說,看起來似乎不可能完成,但是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如果你覺得自己可能英年早逝的話,你相信一定是為了某種錯誤的連動裝置、油管堵塞,或是因為某個闖入你領空的冒失學生。 偉大的航空題材作家歐內斯特·格恩曾經寫道,命運就像個獵人一樣。珀西一向認為他的意思是大自然或環境情勢這些無常的因素,以及有缺憾的機械裝置,讓飛機撞向地面。但是命運并不是這么單純。命運就像人類的心智一樣復雜,就像邪惡一樣難解。 悲劇成三……那么最后一個會是什么呢?她自己喪命?公司倒閉?或另外一個人的死亡? 她蜷縮在羅蘭·貝爾身旁,因為這一切巧合而憤怒得顫抖?;叵胫驗槭叨v不堪的自己,和愛德華、黑爾站在停機棚里被刺目強光圍繞的利爾噴氣機cj前面,拼命希望贏得美國醫療保健的合約,并在夜半的濕氣當中,一邊發抖,一邊試著找出噴氣機在這次任務當中最佳的裝配方式。 夜深了,一個霧氣重重的夜晚。陰暗的機場人去樓空,就像電影《北非諜影》的最后一幕一樣。 她聽見了剎車的尖銳聲響,于是往外看。 那個男人從停在柏油路上的車子里費力地扯出巨大的粗呢布袋,丟進機艙里面之后發動比奇飛機,特殊的活塞引擎緊接著開始運轉。她記得愛德華不敢相信地表示:“他在做什么?機場已經關閉了?!?/br> 命運。 讓他們那個晚上剛好在那個地方。 讓那個菲利浦·漢森選擇在那個時候處理那些不利于他的證物。 讓那個漢森恰好是一個兇狠的角色,為了不讓這次飛行泄露出去而不惜殺人。 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庇護所大門的敲擊聲讓她嚇了一大跳。 兩個男人站在門口。貝爾認得他們,他們是紐約市警察局證人保護部門的警官?!拔覀兪莵斫幽愕介L島的秀侖庇護所,克萊女士?!?/br> “不對,不對,”她說,“你們弄錯了,我必須到邁馬洛尼克機場去?!?/br> “珀西?!必悹栭_口說。 “我非去不可?!?/br> “這我就不知道了,克萊女士?!逼渲幸幻俦硎?,“我們接獲送你到秀侖的命令,并讓你留在原地接受保護,一直到星期一的大陪審團出庭為止?!?/br> “不對,不對,不對。打電話給林肯·萊姆,他知道這件事?!?/br> “嗯……”其中一名警官看著他的同事。 “事實上,克萊女士,移送令就是林肯·萊姆下達的。請你跟我們一起走,不要擔心,我們會好好地照顧你,克萊女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