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數二十四小時 第18章 破曉時分,珀西在陰郁的庇護所里醒了過來,然后走向窗口。她拉開窗簾,望向單調的灰色天際,大氣當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接近最低飛行限度,她估計。風向〇九〇,風速五節,能見度四分之一英里。她希望今天晚上起飛的時候,天氣會清朗一些。她可以在任何天氣下飛行,也真的曾經在各種天氣當中飛行。任何一個擁有無線電導航評試資格的人,都可以在混沌的陰天里起飛、飛行和降落。(事實上,通過電腦、詢答器、雷達和防撞系統,絕大部分商業客機都可以自動飛行,甚至不用手cao作,也可以執行完美的降落。)但是珀西喜歡在清朗的天氣下飛行,她喜歡看著大地在她的腳下滑過、夜間的萬家燈火、云朵,以及頭頂上的繁星。 夜空里的每一顆星星…… 她又想到了愛德華,以及昨天打給他住在新澤西的mama的那個電話。她們一起計劃了他的悼念儀式。她想要再多思考一下這件事,考慮一下來賓的名單、接待的細節。 但是她做不到,她的思緒完全被林肯·萊姆占據了。 她想起了昨天在他臥室里關起門的談話——在和那名警官阿米莉亞·薩克斯吵了一架之后。 她坐在萊姆旁邊的扶手椅上。他上下研究了她一會兒,讓她全身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并不是那種個人的探查目光——不是男人在酒吧或街上觀看女人(當然不會是她這樣的女人)的那種眼光;是那種資深飛行員第一次和她一起飛行之前,可能對她進行的那種打量:查看她的說服力、她的舉止、思維的敏銳程度以及她的勇氣。 她從口袋里掏出了酒壺,但是萊姆搖搖頭,然后提議喝他那一瓶十八年的蘇格蘭威士忌?!巴旭R斯覺得我喝太多了?!彼硎?,“我確實喝得不少。但是生命里如果沒有一點原罪的話,那會成什么樣子,對不對?” 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拔腋赣H就專門供應這些東西?!?/br> “酒精嗎?還是一般的原罪?” “香煙,他是美國煙草公司在里士滿的經理。哦,抱歉,他們已經改名字了,現在叫美國消費產品或類似這樣的名稱?!?/br> 窗外傳來了振翅的聲音。 “哦,”她笑道,“一只雄隼?!?/br> 萊姆跟著她朝窗外望?!耙恢皇裁??” “雄性的游隼。它為什么會把巢筑在這么低的地方?它在城市里通常都在高處筑巢?!?/br> “我不知道。有一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在那里了。你對隼有研究?” “是啊?!?/br> “和它們一起打獵?” “我曾經養過一只用來獵鷓鴣的雄隼。我得到它的時候,它還是一只雛鳥。仍窩在巢里的雛鳥比較容易訓練?!彼屑毜貦z視鳥巢,臉上掛著一個淺淺的微笑,“但是我最厲害的獵手是一只野鷹,那是一只成年的蒼鷹。雌鷹通常大于雄鷹,也是更兇狠的殺手。雖然不容易訓練,但是她什么都抓——野兔、野雞?!?/br> “你還在繼續養著她嗎?” “不。有一天,她在空中窺伺——也就是說在空中盤旋,尋找獵物。然后她就這么突然改變主意:放走一只肥碩的野雞之后,順著一道熱流上升數百英尺,接著消失在太陽里。我用誘餌等了她一個月,但她一直都沒有再回來?!?/br> “她就這么消失了?” “這樣的事常經發生在野鷹身上,”她說道,不在乎地聳聳肩,“它們畢竟是野生的動物。不過我們一起度過了愉快的六個月?!边@只獵鷹就是哈得孫空運商標的靈感來源。她看著窗外說:“你很幸運有這樣的同伴。你為它們取了名字嗎?” 萊姆輕蔑地笑了笑?!拔也粫鲞@樣的事。托馬斯曾經試過,但是被我笑得逃出了房間?!?/br> “那個薩克斯警官真的會逮捕我嗎?” “我想我可以說服她不要這么做。對了,我得告訴你一件事?!?/br> “說吧?!?/br> “你們必須做一個選擇,你和黑爾。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br> “選擇?” “我們可以把你們弄出城,送你們到一個證人保護所。只要用一點迂回的策略,我確信可以擺脫棺材舞者,讓你們安然無恙地見到大陪審團?!?/br> “但是呢?”她問。 “但是他會繼續追殺你們。就算見過大陪審團,你們對菲利浦·漢森仍然是個威脅,因為你們必須在審判過程中作證,而那將會是好幾個月之后的事?!?/br> “不管我們說什么,大陪審團不見得會指控他,”珀西指出,“到時候殺我們就沒什么意義了?!?/br> “這并不重要。一旦棺材舞者受雇殺害某個人,那么在他們喪命之前他是不會罷手的。此外,檢察官也會以殺害你先生的罪名起訴漢森,屆時你也會是這個案子的證人,因此漢森需要你死?!?/br> “我想我已經知道你的意思了?!?/br> 他抬起一邊眉毛。 “魚鉤上的一條蟲?!彼硎?。 他的眼睛瞇起來,然后笑了笑?!拔也粫湍銈內ビ谓质颈?,只是把你們放在城里的庇護所內,全面戒護,有最先進的安全設施。我們進駐之后,會把你們留在里面,然后等候棺材舞者浮出水面,逮住他,如此一了百了,永絕后患。這是個瘋狂的主意,但是我不認為我們有太多的選擇?!?/br> 再來幾口蘇格蘭威士忌,雖然不是在肯塔基裝的瓶,但是味道還不差?!隘偪??”她重復他的話,“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偶像人物,警探?某個讓你崇拜的人?” “當然有,都是犯罪學家:奧古斯特·沃爾默、愛德蒙·洛卡德?!?/br> “你認不認識貝麗爾·馬卡姆?” “不認識?!?/br> “她是三十至四十年代的女飛行家。我的偶像是她,而不是阿米莉亞·埃爾哈特。她出身英國的上流社會,日子過得非常逍遙自在,像《走出非洲》里的那一幫人。她是第一個從困難度較高的方向——由東向西行——單人飛越大西洋的人——不是第一個女人,而是第一個人。就連林白的越洋之行也是利用順風?!彼α诵?,“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的行徑瘋狂,報紙上的社論全都求她不要嘗試這一趟飛行。當然她還是做了?!?/br> “她成功了嗎?” “雖然她因為沒有降落的機場而撞地著陸,但是她辦到了。我不知道這是勇氣還是瘋狂,有時候我覺得兩者之間并沒有差別?!?/br> 萊姆繼續說:“你們會很安全,不過并不是完全保險?!?/br> “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們用來稱呼殺手的那個嚇人名稱……” “棺材舞者?” “對,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在飛行中的噴氣機里經常說一句話:‘棺材的一角’?!?/br> “那是什么意思?” “你的飛機失速時的速度和開始突破馬赫波——接近音速——的速度之間的差距。在海平面上,每小時有幾百英里可以讓你玩,但是在高度五萬或六萬英尺的時候,你失速的速度大約會在五百節左右,而你的馬赫沖擊大約在五百四十。要是不維持在那四十節的速差之內的話,就等于翻過棺材的一角,然后蓋在自己身上。任何飛到這種高度的飛機,都必須配備有自動駕駛儀,讓速度維持在這個差距之內。好吧,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經常飛到這樣的高度,而我很少使用自動駕駛?!耆kU’并不是我熟悉的字眼?!?/br> “所以你答應了?” 但是珀西并沒有立刻答復,她仔細地端詳了萊姆一會兒?!斑€有更多的內情,對不對?” “更多?”萊姆回答,但是他聲音里的無辜卻無法令人信服。 “我看過《時代雜志》的市政報導,你們警察不會為了一個殺人犯而全體動員。漢森干了什么?他殺了幾個士兵,還有我丈夫。但是你們圍剿他的方式,就好像他是黑社會老大阿爾·卡彭一樣?!?/br> “我才不管什么漢森?!比R姆坐在他的輪椅上輕聲說道,不能移動的身體卻有著一對搖曳如黑色火焰的眼睛,完全就像她那只獵鷹一樣。她并沒有告訴萊姆,她自己也跟他一樣絕不會為一只獵鷹命名,她只會叫那只野鷹:獵鷹。 萊姆繼續說:“我要逮到棺材舞者。他殺了警察,其中包括我的兩名手下,所以我會逮到他?!?/br> 她還是覺得有更多的內情,但是她并沒有追問下去?!澳阋脖仨殕枂柌既R特的意見?!?/br> “當然?!?/br> 最后她終于回答:“好吧,我同意?!?/br> “謝謝,我——” “但是,”她打斷他,“我有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萊姆抬起一道眉毛,而珀西則對自己的一個念頭感到驚訝:一旦忽略他受傷的軀體之后,眼前的他還真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對,對,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之后,她又可以感覺到自己多年來的敵人——面對英俊的男人時所產生的畏縮感。喂,矮個子、獅子鼻、小侏儒、青蛙小姐,周六有約嗎?我猜一定沒有…… 珀西表示:“讓我飛明天晚上那一趟美國醫療保健的班次?!?/br> “我不覺得那是個好主意?!?/br> “這紙合約是個關鍵?!彼硎?,一邊想起了羅恩和愛德華偶爾會使用的一個句子。 “為什么你必須飛這趟航班?” “這張合約對哈得孫空運至關重要。這是一趟緊湊的飛行,我們需要公司里最佳的飛行員。那就是我?!?/br> “你說的‘緊湊’是什么意思?” “每一個細節都以極限等級進行準備,我們會以最低限度的燃油出發。我不能因為錯過進場的軌道而重復任何一段航線,或因為天氣不佳而轉換機場?!彼nD了一下,然后又補充說,“我不會任憑我的公司就這么完蛋?!?/br> 珀西以一種和他相當的強烈熱情說了那些話。但是當他未提出任何抗議而點頭的時候,她倒是覺得十分驚訝?!昂冒?,”他說,“我同意?!?/br> “那我們就決定了?!彼灸艿叵蚯跋胍退帐?,卻讓自己陷入難堪。 他笑了笑?!拔易罱紙猿质褂每陬^上的協定?!彼麄冟嬃送考蓙泶_認這項協議。 星期天的清晨,她將頭靠在庇護所的玻璃上?,F在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修理fb,準備飛行日志以及飛行圖——光是這件事就得花上好幾個小時。不過盡管她心中有股不安,盡管她因為愛德華而憂傷,她還是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因為她今天晚上可以飛。 “嗨!”一個友善的聲音慢慢地說。 她轉身看到羅蘭·貝爾站在門口。 “早安?!彼f。 貝爾快步走向前?!澳阍趺创蜷_窗簾了?你最好還是像個床上的嬰兒一樣趴著?!彼洗昂?。 “哦,我聽說萊姆警探準備了一些陷阱,保證抓得到他?!?/br> “聽說林肯·萊姆從來不會犯錯,至于這個殺手我就不太敢說了。你睡得好嗎?” “不好?!彼鸬?,“你呢?” “我靠著椅子打了幾個鐘頭的盹兒?!必悹柋硎?,一邊機警地透過窗簾朝外頭看,“但是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我已經被小孩吵得不用睡覺了?,F在聽我說,絕對要隨時拉上這些窗簾。別忘記這里是紐約市,想一想,如果你被街頭混混亂射的流彈打傷了,對我的事業將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我會一整個星期都咧著嘴巴苦笑,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沒發生過。好了,現在我們來點咖啡怎么樣?” 星期天早晨,大約有十來朵歪歪斜斜的烏云映照在那幢老舊房子的窗戶上。 有一種就要下雨的意味。 那個妻子就穿著浴袍站在窗前,一頭因剛起床而亂七八糟的黑色鬈發,纏繞著她那張白皙的面孔。 斯蒂芬·考爾就在距離三十五街司法部庇護所一條街之外,隱藏在一幢老舊公寓屋頂蓄水池的陰影中,用他的萊卡雙筒望遠鏡,望著飄動的烏云映射在她纖瘦的身軀上。 他很清楚窗子裝的是防彈玻璃,肯定會造成第一發子彈的偏斜。雖然他可以在四秒鐘之內放出另外一槍,但是就算她沒明白過來自己遭到了槍擊,也會因為碎裂的玻璃而踉蹌后退,結果他很可能無法給予她致命的一擊。 長官,我會忠于最初的計劃,長官。 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身邊,窗簾跟著落下了。然后那個男人透過縫隙,向外查看。按道理,狙擊手可能藏身于屋頂。他看起來很有效率,也很危險,斯蒂芬記住了他的長相。 接著,他在被發現之前,躲進了建筑物的背面。 警察的把戲——把那個妻子和那個朋友移到西區的警察局里,他猜想是林肯那條蟲子的主意——不到十分鐘就被他拆穿了。竊聽那個妻子和羅恩在電話中的對話之后,他僅執行了一個從網絡新聞組下載的盜版系統——一個可以遙控的六九之星的程序,而它傳送回來一個“122”開頭的號碼,在曼哈頓。 他對于接下來要來做的事,并沒有多大的把握。 但是勝利是怎么贏來的,士兵? 考慮各種可能性,不論可能性多么低,長官。 他連上網絡。過了一會兒,他在一個會顯示用戶姓名、地址的可查詢電話簿里錄入那個號碼。這套程序不能用于未注冊的號碼,而斯蒂芬非常確定聯邦政府的人不會愚蠢到讓庇護所使用一個注冊了的號碼。 但是他錯了。 詹姆斯·l.約翰遜這個名字出現在屏幕上,東三十五街二五八號。 不可能…… 于是他打了通電話到曼哈頓的聯邦大樓,找一位約翰遜先生?!拔艺艺材匪埂ぜs翰遜?!?/br> “請等一下,我幫你接過去?!?/br> “對不起,”斯蒂芬插嘴說,“請再告訴我一次他工作的部門是哪一個?” “司法部的設備管理處?!?/br> 斯蒂芬在等待轉接的時候,將電話掛斷。 他知道那個妻子和那個朋友目前待在三十五街的庇護所之后,就動手偷取了幾份該街區的官方地圖,開始進行他的攻擊計劃。然后他走到西區二十號轄區的警察局兜了一圈,并故意讓人看見他正在探看那個汽油泵。接著他爬上了一輛油罐車,并留下許多證物,讓他們以為油罐車將會被當作一顆巨大的汽油彈,用來炸掉證人。 然后斯蒂芬·考爾來到這里,進入了使用輕型武器就可以干掉那個妻子和那個朋友的射程之內。 他專心工作,而不去回想一個熟悉的場面:窗子里的臉正在尋找他。 他有一點畏縮,不過還不算太糟糕,只是有一點發毛。 窗簾拉上了?,F在,斯蒂芬重新開始檢視這幢庇護所。 這是一幢和臨近的房子不相連的獨幢三層樓建筑,一旁的巷道看起來就像建筑結構周圍的陰暗塵埃一樣。墻面是赤褐色的砂石,是一種除了花崗石或大理石之外,最難鑿穿或炸開的石材。窗戶上裝了看起來像是老朽鐵條的欄桿,不過斯蒂芬知道,它們事實上是強化的鋼筋,而且可能裝上了震動或聲音感應器,也可能兩種都裝了。 通往逃生梯的窗口是真的。不過如果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窗簾后面一片漆黑,內層的結構可能拴上了鋼片。他找到了真正的防火門——就在緊貼著磚墻的那片大得夸張的廣告招牌后面。(除了遮掩一扇門之外,還有什么人會想要在一條巷子里掛上廣告招牌?)巷子本身看起來和城里的任何一條巷子并沒有兩樣——鵝卵石加上瀝青——他可以看見安全攝影機嵌在墻壁內的玻璃鏡頭。不過,巷子里也擺了幾個可以提供很好掩護的垃圾袋和垃圾箱。他可以從隔壁的辦公大樓爬進巷子里,利用垃圾箱作為掩護,然后朝防火門接近。 事實上,那幢辦公大樓的一樓正好有一扇敞開的窗戶,一道窗簾進進出出地飄動。任何一個瞥見這種動態的安全屏幕監視人員,都會因為習慣而不會特別去注意。斯蒂芬可以翻過窗子,全身貼著地面,躲在垃圾箱后面爬向防火門。 他也知道他們并沒有預料到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聽到了一個疏散二十號轄區一帶所有建筑物的報告,所以他們真的相信他會嘗試讓一輛汽油炸彈卡車接近警察局。 進行評估,士兵。 長官,據我的評估,敵人賴以防備的是建筑物本身的結構和隱匿。我注意到現場缺乏大量的特勤小組人員,而我的結論是對該建筑物進行單人攻擊,成功除去一個或兩個目標的幾率非常大,長官。 雖然他充滿了自信,卻又時時刻刻覺得畏縮。 他可以看到林肯正在搜尋他。林肯那條蟲。又粗又肥的東西,又黏又濕的幼蛆,正到處觀望,從隔墻內往外看,并從各個裂縫當中冒出來。 從窗子里面往外看…… 順著他的腿向上蠕動。 啃噬著他的肌rou。 把它們洗掉,把它們洗掉! 把什么東西洗掉,士兵?你又在嘀咕那些去他媽的蟲子? 長官,我是……長官,沒有,長官。 你是不是瘋了,士兵?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像個娘娘腔的女學生? 長官,沒有,長官。我是一片刀鋒,長官。我是死神。我有一種殺人的沖動,長官! 深呼吸,緩緩地平靜下來。 他將裝有m40步槍的吉他盒藏在屋頂,一個木造的蓄水池下面。其他的設備被他塞在一個大包里。然后他穿上哥倫比亞大學的風衣,戴上棒球帽。 爬下防火梯之后,斯蒂芬消失在巷子里。他的心里感到一股羞愧,甚至恐懼——并不是因為敵人的子彈,而是因為林肯那條蟲子銳利guntang的目光正緩慢地靠近,殘酷無情地穿過城市,為了尋找他而來。 斯蒂芬計劃來一次入侵,但是他并不需要殺死任何人,因為庇護所隔壁的辦公建筑是空的。 大廳里面空無一人,也沒有安裝安全攝像系統。大門被橡膠制門器抵住而半敞著,他看到了一旁堆放著手推車和家具的包裝護墊。就這么直接走進去目標太大,但是他并不想撞見任何搬運工或房客,所以他又走了出來,繞過角落朝著庇護所相反的方向離去。他小心地躲到一棵將他和人行道隔開的盆栽松樹后面,用胳膊肘打破了一間陰暗辦公室的窗子——剛好是一個精神病學家的辦公室——然后爬了進去,握著手槍,靜止不動地站了五分鐘。沒有任何動靜。接著他小心翼翼地溜出門外,進入大樓的走道。 斯蒂芬在他認為窗戶對著巷子敞開那間辦公室的門口停了下來——也就是窗簾飄動的那一間,朝著門把伸出手。 但是他的本能告訴他改變計劃。于是他決定試試地下室。找到了樓梯之后,他往下走到地下室充滿霉味的隔間。 斯蒂芬朝著建筑物最靠近庇護所的那一面移近,推開一扇鋼門,走進一個二十英尺見方,堆滿了箱子和老舊器材的陰暗房間。他發現了一扇對著巷子、約一人高的氣窗。 窗子有些窄,他必須把窗子和窗框一起拆卸下來。不過他一鉆出去,就可以直接躲到一堆垃圾袋的后面,然后以狙擊手的伏行動作,朝著庇護所的防火門爬過去,比起樓上那扇窗子安全多了。 斯蒂芬心想:我辦到了。他騙過了他們所有的人。 我騙過了林肯那條蟲子!這一點就像干掉兩個被害者一樣讓他覺得非常開心。他從包里掏出一把螺絲起子,開始刮除嵌裝玻璃的油灰?;疑奶盍弦稽c一點緩慢地掉落,斯蒂芬全心投入工作,以至于當他放下螺絲起子,手放在貝瑞塔的槍柄上時,那個男人已經占了上風。對方用槍口頂著他的脖子,低聲地告訴他:“你只要再動一下,就立刻沒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