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倒數四十五小時 第6章 托馬斯出現在林肯·萊姆的房門口,對著房內的某個人點頭示意。 那是一名穿著整潔,五十多歲的留平頭的男子——鮑爾·霍曼,紐約警察局特勤小組(也就是特警隊)的隊長?;野椎念^發加上結實的肌rou,使霍曼看起來就像他曾經擔任過的中士教官一樣。他說話的時候速度緩慢、有條有理,而且似笑非笑地直視你的眼睛。在執行特勤任務中,他通常都穿著防彈背心,戴著一頂防風帽,而且經常是第一批通過機動路障的警官之一。 “真的是棺材舞者嗎?”警官問。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確實是他?!比滞谢卮?。 這個一頭灰發的警察停頓了一下。這對他來說,其實是嘆了比任何人都要沉重的一口氣。然后他表示:“我的32e還有一些隊員可以調派?!?/br> 32e警探——警察總局指揮中心對他們的昵稱——是個公開的秘密。正式的稱呼是特勤小組特訓警察,男女成員全都是受過嚴格的s&s訓練,以及突擊、狙擊、拯救人質等全套訓練的退役軍人。這些成員人數不多,因為盡管紐約市治安不佳的名聲遠播,但是特勤任務卻不是經常派得上用場。紐約市的人質營救談判員一向被認為是全美第一流的,通常都能夠在必要的突擊行動之間打破僵局?;袈鼡艹龅膬蓚€小組,加起來共十個人,但是對付棺材舞者可能得用上絕大部分的32e成員。 過了一會兒,一名瘦小、戴著一副古板眼鏡的禿頭男子進了房內。梅爾·庫珀是萊姆過去主管的偵查資源組中最好的鑒定人員,他從來不曾到犯罪現場進行搜索,也不曾逮捕過任何罪犯,而且很可能早已忘記如何使用被迫掛在舊腰帶上的那把輕型手槍。除了坐在化驗室的凳子上盯著顯微鏡、分析指紋之外,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吸引不了庫珀。(好吧,還有他曾經贏得探戈比賽的那個舞池。) “警官?!睅扃攴Q呼萊姆。幾年前萊姆從奧爾巴尼警察局將他挖過來的時候,他便是這個職稱?!拔乙詾橐獧z驗的是沙粒,但是后來聽說是棺材舞者?!比绻澜缟嫌幸粋€地方消息傳得比街頭還快,萊姆心想,那就是警察局?!斑@一次我們會逮到他,林肯,我們會逮到他?!?/br> 班克斯為剛剛抵達的人進行簡報時,林肯無意中抬起頭,看到一個女人出現在檢驗室的入口處,黝黑的眼神沒有什么防備,大大方方地掃視著房內的一切。 “克萊女士嗎?”他問。 她點點頭。一名干瘦的男人接著出現在她的旁邊,應該是布萊特·黑爾,萊姆猜測。 “請進?!比R姆說。 她走進房里,瞥了一眼萊姆以及梅爾·庫珀身旁滿墻的法醫設備。 “珀西,”她說,“請叫我珀西。你是林肯·萊姆?” “沒錯。對于你丈夫發生的事,我感到很遺憾?!?/br> 她很快地點點頭,似乎對于這樣的同情感到不自在。 就像我一樣,萊姆心想。 他對著珀西身旁的男人問:“你是黑爾先生?” 身材瘦長的飛行員點點頭,一邊向前準備握手。然后他注意到萊姆的手臂被固定在輪椅上面,咕噥地發出一聲“哦”之后,尷尬地退了回去。 萊姆為他們介紹了其他人,除了阿米莉亞·薩克斯之外——她在萊姆的堅持之下,到樓上將制服換下,穿上林肯衣柜里的牛仔褲和運動衫。根據他的解釋,棺材舞者最喜歡把殺害或傷害警察當成一種消遣,所以他要她盡可能看起來像一個平民。 珀西從長褲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銀色的瓶子,啜飲了一口。萊姆聞到一股波本威士忌的香味。顯然,這個女人將這種昂貴的酒當成藥品服用。 自從被自己的身體背叛之后,除了被告人和罪犯之外,萊姆很少去注意到其他人的身體特質,但是珀西·克萊很難不引起他的注意。她的身高大約只有五英尺多一點,然而卻散發出一種凈化過的張力,她那對深邃如暗夜的眼睛讓人著迷,而唯有在設法掙脫它們之后,你才會注意到她那張并不算美的面孔——獅子鼻加上過濃的男孩味。她有一頭糾結且削短的黑色鬈發,不過萊姆倒是覺得松散的長發會有助于軟化她那張有棱有角的面孔。她并沒有采用有些矮個子刻意表現的矯揉造作——手放在腰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或將手指放在嘴巴前面。萊姆知道珀西就像他一樣,不會無端地擺出一些姿勢和動作。 他的腦袋里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念頭:她就像一個吉卜賽人。 他發現珀西也正在研究他,而她的反應讓人覺得十分好奇。大部分人第一次看到萊姆的時候,面孔會紅得像水果一樣,愣愣地傻笑,說不出半句話,而且會強迫自己死盯著萊姆的前額,以避免目光無意中落到他殘障的身體上面。但是珀西僅看了一眼他的臉孔——細薄的嘴唇和湯姆·克魯斯式的鼻子,一張比四十多歲的實際年齡年輕許多的面孔,讓他看起來十分瀟灑——接著又看了看他不能動彈的雙腿、手臂和軀體,之后注意力立刻移轉到他的殘障用品上:光滑的“暴風箭”輪椅、吹吸控制器、耳機和電腦。 托馬斯走進房里為萊姆測量血壓。 “現在不量?!比R姆說。 “就是現在?!?/br> “不要?!?/br> “安靜一點?!蓖旭R斯一邊說,一邊還是不顧一切地測量了血壓。他收起聽診器之后表示:“不錯。但是你已經累了,而且你最近一直cao勞過度,你需要休息?!?/br> “走開?!比R姆一邊抱怨,一邊轉回去面對珀西·克萊。她不像一些訪客會因為他是殘障者、癱瘓者,或者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類,就認為他會聽不懂他們講的話。這些人會用極慢的速度跟他說話,甚至通過托馬斯傳話。她此刻是直接對著他說話,這一點贏得了他不少好感。 “你覺得我和布萊特有危險?” 薩克斯走進房間,看著珀西和萊姆。 他為她們兩個做了介紹。 “阿米莉亞?”珀西問,“你的名字是阿米莉亞?” 薩克斯點點頭。 珀西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并且輕輕轉頭,也朝萊姆笑了一笑。 “我并不是因為那名飛行員而取了這個名字?!彼_克斯說。萊姆心想,她大概想起了珀西是一名飛行員?!拔业拿质莵碜晕易娓傅囊粋€jiejie。阿米莉亞·埃爾哈特算是一名英雄嗎?” “并不能真的算?!辩晡髡f,“只是某種巧合罷了?!?/br> 黑爾表示:“你們會保護她吧?全天候?”他對珀西點了一下頭,然后問。 “當然?!钡聽柸鸹卮?。 “太好了?!焙跔柋硎?,“嗯……有一件事,我真的覺得你們應該和那個家伙談一談,就是菲利浦·漢森?!?/br> “談一談?”萊姆問。 “和漢森?”塞林托問?!爱斎?。但是他會否認一切,然后不會再多說半個字?!彼粗R姆說,“雙胞胎對付了他一陣子?!比缓笥謱χ跔??!八麄兪俏覀冏罱艹龅膶弳柸藛T,但是運氣一直不好,漢森始終守口如瓶?!?/br> “你們不能威脅他……或做點什么事?” “嗯……不成?!比滞斜硎?,“我不認為我們能夠這么做?!?/br> “沒什么用,”萊姆接著說,“再怎么樣,漢森也提供不了任何消息。棺材舞者從來都不曾和他的客戶碰面,也不會讓他們知道他會如何完成他的工作?!?/br> “棺材舞者?”珀西問。 “那是我們為這個殺手所取的名字,棺材舞者?!?/br> “棺材舞者?”珀西淺淺地笑了一下,就好像這個名字對她具有某種意義。但是她并沒有細說。 “聽起來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焙跔枎е蓱]地說,就好像警察不應該為壞蛋取這么驚悚的名字一樣。萊姆覺得他的想法也沒錯。 珀西盯著萊姆的眼睛,那對眸子幾乎和她的一樣黝黑。她問:“你遇到什么事了?中槍了嗎?” 這個直接的問題讓薩克斯和黑爾有些不安,不過萊姆并不介意。他比較喜歡像他自己一樣的人——不會采用一些不得要領的圓滑態度。他平靜地答道:“我在一個建筑工地搜尋犯罪現場,一根房梁落下來,砸斷了我的頸骨?!?/br> “就像那個演員克里斯托弗·里夫一樣?” “沒錯?!?/br> 黑爾說:“那真是慘。但是那家伙非常勇敢,我在電視上看過他。如果那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的話,我想我一定會自殺?!?/br> 萊姆看著薩克斯,薩克斯也回看著他,然后他轉過去看著珀西?!拔倚枰愕膸椭?。我們需要找出他將炸彈弄上飛機的方法,對于這一點,你有什么看法嗎?” “沒有?!辩晡鞅硎?,然后看著正在搖頭的黑爾。 黑爾說:“我當時在郊外釣魚。我請了一天假,很晚才回到家?!?/br> “飛機起飛之前停在什么地方?” “停在我們的機棚里。我們正在為新承包的空運合約裝配飛機。我們必須移開座椅,裝上可以配置高壓電的特別貨架,那是為了安裝冷凍庫。貨柜里裝了些什么東西,你已經知道了吧?” “器官,”萊姆說,“人體器官。你們和其他公司共用一個機棚嗎?” “沒有,那是我們自己的,嗯……我們承租的機棚?!?/br> “進入里面有多容易?”塞林托問。 “沒有人的時候,停機棚會上鎖。但是過去幾天,為了裝配那架利爾噴氣機,二十四小時都有工作人員在現場?!?/br> “你認識這些工作人員嗎?” “他們就像家人一樣?!焙跔栍靡环N帶有防御性的口吻回答。 塞林托對著班克斯翻了一個白眼。萊姆猜想,這些警探大概以為一件謀殺案里,家庭成員經常都是首號的嫌疑犯。 “我們還是需要取得這份名單。你不介意我們對他們進行調查吧?” “薩莉·安妮是我們的辦公室經理,她會為你們準備一份名單?!?/br> “你們必須封閉停機棚,”萊姆表示,“禁止所有人進入?!?/br> 珀西搖搖頭,正準備說:“我們不能……” “封閉停機棚,”他重復道,“所有人都不能進入,所有的人?!?/br> “但是……” 萊姆表示:“我們必須這么做?!?/br> “喂,”珀西說,“等一等?!彼粗跔??!癴b準備得怎么樣了?” 他聳了聳肩:“羅恩表示至少還要一整天?!?/br> 珀西嘆了一口氣?!皭鄣氯A駕駛的那一架利爾噴氣機,是唯一裝配了適用貨運設備的飛機。明天晚上有一趟已經排定的航程,我們必須徹夜將另外一架飛機裝配妥當,不能封閉停機棚?!?/br> 萊姆說:“我很抱歉,但是你們別無選擇?!?/br> 珀西錯愕地表示:“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來給我們選擇……” “我只是試著去救你們性命的人?!比R姆嚴厲地回答。 “我不能冒著失去這份合約的風險?!?/br> “等一等,小姐,”德爾瑞表示,“你并不明白,這個壞人……” “他殺了我的丈夫,”她用一種堅定的聲音說,“所以我了解他。但是我不會因為威脅而甘冒失去這份合約的風險?!?/br> 薩克斯叉著腰?!拔?,等一等。如果有任何人能夠救你們一命的話,那就非林肯·萊姆莫屬了。我覺得我們根本沒必要面對這種態度?!?/br> 萊姆打斷了他們的爭論,平靜地說:“你可以給我們一個鐘頭的時間搜集證據嗎?” “一個鐘頭?”珀西對他的提議表示質疑。 薩克斯笑了一下,驚訝地看著她的老板,問:“用一個鐘頭的時間搜查一個停機棚?你沒弄錯吧,萊姆?”她臉上的表情說的是,“我正在為你辯護,你卻來這一套。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有些刑事鑒定家會指派一個組的人員去勘查現場,但是萊姆每一次都堅持阿米莉亞一個人單獨搜證,就像他過去一樣。因為一個人單獨在犯罪現場搜證,成效絕對不輸給整個組。但是要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搜尋一個寬闊的現場,時間卻只有一個鐘頭,確實是短得有些過分。萊姆非常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并沒有回應薩克斯,只是繼續盯著珀西看,她說:“一個鐘頭?好,我可以接受?!?/br> “萊姆,”薩克斯抗議,“我需要更多的時間?!?/br> “但是你是頂尖的好手,阿米莉亞?!彼χ卮?,這也表示這件事已經決定了。 “現場有些什么人可以幫助我們?”萊姆問珀西。 “羅恩·塔爾博特,他是公司的合伙人,也是我們的運營經理?!?/br> 薩克斯在她的備忘錄中記下這個名字?!拔椰F在動身嗎?”她問。 “不?!比R姆回答,“我要你等到我們取得芝加哥那架飛機上的炸彈之后。我需要你幫我進行分析?!?/br> “我只有一個鐘頭,”她不耐煩地表示,“你還記得吧?” “你必須待命?!彼粷M地說,然后問弗雷德·德爾瑞,“庇護所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我們找到了一處你會喜歡的地方?!钡聽柸饘︾晡鞅硎?,“就在曼哈頓。那些納稅人得更辛勤地工作了,嘿嘿!在證人保護計劃中,這個地方經常被美國的法官視為上上之選。還有一件事,我們需要紐約警察局派一個人來處理保護的細節,一個對棺材舞者有相當程度的認識與了解的人?!?/br> 杰里·班克斯剛好在這時抬起頭,困惑地發覺所行人都盯著他看?!笆裁词??”他問,“什么事?”邊說邊徒勞地整理他那一頭蓬松的亂發。 斯蒂芬·考爾雖然像個軍人一樣地說話,也使用軍人的槍支射擊,但是事實上他從沒當過兵。 而他現在卻對著希拉·霍羅威茨表示:“事實上,我對我軍人世家的傳統一直感到非常驕傲?!?/br> “有的人并不這么認為——” “沒錯,”他打斷她,“有的人不會因此而對你表示尊重,不過那是他們的問題?!?/br> “那確實是他們的問題?!毕@胶偷?。 “你的地方還真是不錯?!彼h顧著這座塞滿了減價商品的垃圾場。 “謝謝你,朋友。嗯……你希望——不,你想要喝點什么東西嗎?哎呀,我老是用錯詞,也常為這種事挨我mama的罵。我電視看得太多了,就像,就像……就像……哎呀!” 她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嗎?”他用一個討喜的微笑好奇地問。 “是啊,只有我和我那三只‘動感三人行’。我不知道它們為什么全部躲了起來,這幾個傻流氓?!毕@o張地擰著她那件外套的細邊。由于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她又問了一次:“想喝點什么東西嗎?” “當然?!?/br> 他看到冰箱上面擺著一瓶布滿灰塵的葡萄酒,為了特別的時刻而準備的嗎? 顯然不是——她開了一瓶低熱量的汽水。 他溜達到窗戶旁邊朝外看。這一帶的街上并沒有看到警察,離地鐵站也只有半個街區,公寓位于二樓,窗子雖然裝了鐵窗,不過并沒有上鎖。必要的話,他可以沿著防火梯往下爬,然后混進隨時都人潮洶涌的列克星頓大道…… 她有一部電話和一臺電腦,很好! 他看了一眼墻上掛的月歷——天使的圖像。月歷上面有一些標記,不過都不是這個周末。 “對了,希拉,你是不是……”他咳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什么事?” “嗯……我知道這個問題很愚蠢,我的意思是,這么問好像有點太快。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接下來幾天是不是有什么計劃?” 她謹慎地回答:“我,嗯……我應該去看我的mama?!?/br> 斯蒂芬失望地皺起臉孔?!疤上Я?,因為我們家在五月岬……” “新澤西海岸!” “對,我要去那里……” “等你接到了巴迪之后嗎?” 誰是這個他媽的巴迪? 對了,那只貓?!笆前?。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原本希望你會想出去走一走?!?/br> “你有……” “我mama也會一起去,還有她的一些女伴?!?/br> “哦……天啊,我不知道……” “所以,為什么你不打個電話給你mama,讓她知道這個周末她可能必須一個人過了?!?/br> “是這樣……我并不是真的需要打電話。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事情就是這樣,我可能會去看她,也可能不會?!?/br> 所以她剛才說了謊。一個坐冷板凳的周末,接下來的幾天內沒有人會想念她。 一只貓跳到他身邊,把頭貼在他的臉上。他想象著千萬條蟲散落在他的身上,想象著這些蟲子在希拉的頭發上蠕動,想到她那幾根長得像蟲子的手指。斯蒂芬開始厭惡這個女人,他想要大聲吼叫。 “來和我們的新朋友打個招呼,安德里亞。它喜歡你,山姆?!?/br> 他站了起來,四處環顧著公寓,一邊在心中暗忖。 記住,小鬼,任何東西都能夠殺人。 有的東西殺得快,有的東西殺得慢,但是任何東西都能夠殺人。 “對了,”他問,“你有沒有膠帶?” “嗯……什么用途的膠帶?”她納悶地問。 “是我背包里面那些樂器,我必須修理其中一個小鼓?!?/br> “有啊,我這里還有一些?!彼叩叫P,“我每個圣誕節都會寄包裹給我的嬸嬸,每次都會新買一卷膠帶。我總是記不得自己是不是已經買了,所以現在家里面大概有一噸膠帶。我是不是像個傻瓜一樣?” 他并沒有回答,因為他正在觀察廚房,并認為那是這間公寓里最理想的殺人地帶。 “拿去?!彼_玩笑地將膠帶丟給他,而他本能地伸手接住。他因為來不及戴上手套而怒不可遏,知道自己會在膠帶上留下指紋。當他看到希拉一邊咧嘴大笑,一邊大叫“接得好,朋友”時,已經氣得全身發抖,眼中實際上看到的是一條巨大的、越走越近的肥蟲。他把膠帶放下,然后開始戴上手套。 “手套?你會冷嗎?怎么,朋友,你在……” 他并不理會她而徑自打開冰箱,將里面的食物取出來。 她往前靠近一步,臉上輕浮的笑容開始消失?!班拧沭I了嗎?” 他開始取出架子。 他們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突然之間,她的喉嚨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哦”。 斯蒂芬在她往前跌落到地面之前,伸手接住了那具肥胖的身軀。 快還是慢? 他抓住她的背,然后朝著冰箱的方向,往廚房里面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