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文森特·雷諾茲行走在soho區一條寒冷的街道上。街道位于百老匯東側,這里人跡罕至,路旁還有清冷的藍色燈光。這里距離時髦的餐館和品牌店尚有幾個街區,現在,他正尾隨在花房姑娘喬安娜身后五十米左右,這個女人很快就會變成自己的囊中物。 文森特的視線黏在前方女人的身上。此時,他正因饑餓、渴望和興奮而備受煎熬。這感覺如此強烈,就像他剛遇見杰拉德·鄧肯的那個晚上。后來的事實證明,他們的相遇是文森特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刻。 在莎莉·安妮的事件之后——那次他因為失控被捕——在那之后,他決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以后行動時會帶上滑雪面罩,再不然就從背后襲擊,這樣她們就看不見自己。下次,他會記得戴安全套(這也能讓他放緩節奏,總之是有必要戴的),也絕不會在自己住處附近動手。他會改變手法,更換地點,會更加小心地計劃施暴過程,而且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就會及時抽身,絕不會再次冒險被捕。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理論決心。而且最近幾年,他確實越來越難以克制這難熬的饑餓。每當他無法抑制,沖動占據上風時,就算是在大街上,他只要看到有年輕女子獨行,就會想要不顧一切地占有她,并不在乎會被人們看見。 饑餓就是如此令他失控。 兩周前,文森特在他常做兼職的辦公室附近一家餐廳吃東西,當時他點了一塊巧克力蛋糕和一聽可樂。他一邊吃著,一邊偷偷打量著餐廳的女侍。他之前從未見過她,是個新來的。她長著一張小圓臉,身姿窈窕,金色卷發下雙眸顧盼生姿。在她步履匆匆的行走間,文森特注意到了,女侍藍色的緊身上衣領口開著兩顆扣子,饑餓感瞬間爆發,席卷了他。 結賬時,女侍遞給他賬單,并對他微笑,那一刻文森特決定,他必須得到這女孩。 他聽到女孩對老板說要去小巷里抽根煙。文森特結了賬便走出門去,他走到小巷口,往里望去。女孩果真在那里,穿著大衣,后背斜倚著墻,目光并沒有看向文森特。當時天色已晚——他一般都選下午三點到夜里十一點的兼職時段——雖然街上不時會有一兩個行人路過,但是巷子里空無一人。外面天氣寒冷,地面的鵝卵石一定更冷,但文森特不介意,女孩兒的身體會溫暖他的。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低語:“等五分鐘?!?/br> 文森特被嚇了一跳,他轉身環顧四周,才看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男人長著一張圓臉,但身材消瘦,神色鎮定地看向文森特身后的小巷。 “你說什么?” “你要等等?!?/br> “你是什么人?”文森特并沒有慌張,畢竟——他比眼前的中年男子高了兩英寸,還比他重五十磅——但男人藍得驚人的眼睛里有種令他恐懼的詭異。 “我是誰不重要。假裝我們是朋友,繼續和我講話?!?/br> “講個鬼!”心跳加速,雙手發抖,文森特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轉身欲走。 “等等?!蹦腥嗽俅屋p聲叫住了他,他的聲音似能催眠般蠱惑人心。 文森特停住了腳步。 片刻后,文森特看見小巷里餐廳的后門開了,女孩走了過去,與門內的兩個男人交談著。其中一個男人穿著西裝,另一個穿著警服。 “上帝啊?!蔽纳夭挥傻幂p聲驚呼。 “這是個圈套,”文森特身后的中年男子說道,“那女孩是警察。這家店的老板經營餐廳以外犯了別的事,我猜他們這是在給老板下套?!?/br> 文森特迅速恢復了鎮定:“所以呢?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如果你剛剛做了你腦袋里盤算的事,現在恐怕已經被銬走了,或者,被一槍斃命?!?/br> “我腦袋里盤算的?”文森特狀似無辜,反問對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陌生男子只是微笑,他瞥了一眼外面的街道:“你住在這兒嗎?” 文森特愣了一下,回答說:“新澤西?!?/br> “你在紐約上班?” “對?!?/br> “你對曼哈頓熟嗎?” “挺熟的?!?/br> 男人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文森特。隨后自我介紹說自己名叫杰拉德·鄧肯,還說想和文森特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他們步行了三個街區,來到一家餐館,鄧肯點了一杯咖啡,文森特又點了一塊蛋糕和一份蘇打水。 他們漫無邊際地聊著,聊了天氣,談論了城市預算,還有半夜的曼哈頓市中心。 終于,鄧肯緩緩開口:“我有一個想法,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事,也沒什么其他要求,不過是不受法律約束。而且,你或許還有機會練習你的……‘愛好’?!彼f著,頭偏向剛剛餐館小巷的方向點了一下。 “什么工作,替你搜集七十年代的情景喜劇嗎?”機靈鬼文森特開玩笑道。 鄧肯再次微笑,文森特開始喜歡這個人了。 “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沒怎么來過紐約,需要個熟門熟路的向導,最好是對這里的街道、交通、地鐵、周遭環境都熟悉的,還有,他還得對警察辦案手法有些了解。至于為什么,我以后會解釋給你聽的?!?/br> 嗯。 “你是干哪一行的?”文森特問。 “生意人,這沒什么好糾結的?!?/br> 嗯。 文森特告訴自己應該起身離開,但鄧肯所說的條件又十分誘人,他說可以有機會練習自己的“愛好”。對文森特來說,任何機會,即便需要冒些風險,只要能填飽饑餓,都是值得考慮的。他們又聊了半個小時,彼此了解了一下,也彼此隱瞞。鄧肯說他的愛好是收集各種獨特的鐘表,并且會自己修理。他甚至自己制造過一些。 文森特吃完了今天的第四份甜點,然后問道:“你怎么知道那女人是警察?” 鄧肯似乎是權衡了片刻,而后回答說:“我最近一直在餐館跟蹤一個男人,他當時坐在吧臺盡頭,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裝,還記得嗎?” 文森特點頭。 “我已經盯了他一個月了,打算殺了他?!?/br> 文森特笑道:“你是在開玩笑?!?/br> “我從不開玩笑?!?/br> 而后,文森特意識到,眼前這人說的都是真的。杰拉德·鄧肯不機靈也不貪婪,他總是冷靜而謹慎。那天晚上他說自己要殺掉餐廳里的那個男人——沃特之類的,他表情認真,言辭清晰。而之后,鄧肯也確實如他所說那般,在碼頭甲板上割斷了那男人的手腕,看著他血流滿地,掙扎求生,直至最后掉進寒氣森森的哈得孫河里。 鐘表匠還告訴文森特,他要殺的人,城里還有。這其中也有一些女人。只要文森特保證動作快些,二十分鐘,或是三十分鐘以內能夠完事,那么那些女人死后的尸體就可以隨他折騰。作為交換,文森特得做他的向導,幫他搞清楚城里的路線和交通,還要幫他望風,必要時刻還得駕車跑路。 “那么,你覺得怎么樣?” “行吧?!蔽纳鼗卮?,雖然他心里早已是千萬個愿意。 現在,文森特正盡心盡力地干著這份工作,跟梢鄧肯的第三個目標:喬安娜·哈珀,他們的花房姑娘。這綽號是文森特取的。他眼見著女人取了鑰匙,并由員工通道進入工作室,便也停下了腳步,斜靠著路燈等待,期間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果吃起來,透過灰暗的玻璃窺視著。 他的手碰到了腰間掛著的東西,那是他的獵刀。文森特看著窗內喬安娜模糊的身影,看著她開了燈,脫下外套,在工作室里走來走去。她現在是獨自一人。 文森特的手不自覺地握住了獵刀柄。 他突然好奇,喬安娜的臉上會不會有雀斑呢?她的香水是什么味道的?她在疼痛時會發出怎樣的呻吟?她會不會—— 不,他不能想這些!他只是來踩點的,不能壞了規矩。他不能讓杰拉德·鄧肯失望。文森特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他應該耐心等待。 但接下來,喬安娜忽然走近了窗子。文森特得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她。哦,她可真漂亮。 文森特的手掌開始冒汗。當然,他也可以現在就把女人搞到手,完事之后把她捆好,再等著鄧肯來做掉她。他們是朋友,他這么做,鄧肯會理解的。這樣一來他們都能得償所愿。 畢竟,有些時候,你就是無法忍受。 這種饑渴令人失控。 下次一定要多穿些,出門的時候她到底在想什么? 三十歲左右的凱瑟琳·丹斯坐在一輛味道刺鼻的出租車里如是想道,她將雙手靠近后排座椅的空調暖風口,但暖風卻一點也不暖。至少,這暖風不算涼。她握緊雙手,將涂有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藏進掌心,然后露出穿著黑色絲襪的膝蓋,讓它們也接觸一下這至少不凍人的空氣。 丹斯來自一個氣溫常年在七十五華氏度的地方,在那里,要想讓孩子們見見雪花樂一樂,你得駕車一直開到卡梅爾谷。她這次來紐約,是來參加一個研討會,然而就算是在打包行李的最后幾分鐘里,她也沒想起來,十二月份東海岸的紐約冷得像喜馬拉雅山。 丹斯在寒冷里想著:上個月在墨西哥長的五磅體重(她那個月里哪兒也沒去,只是坐在一個煙霧繚繞的屋子里,審問一個綁架案疑犯),估計是減不掉了。不過就算減不掉這幾磅rou,至少這些脂肪能幫她御寒保暖。這不公平……她這樣想著,裹緊了身上的薄外套。 凱瑟琳·丹斯是加州調查局一名特工,一般在蒙特利辦公。她還是國內杰出的審訊專家和人體動作學專家——人體動作學,就是觀察和分析證人和嫌犯肢體語言和語言行為的科學。丹斯來紐約的三天,就是給本地的執法部門工作人員進行人體動作學的培訓。 人體動作學是警察工作中比較少見的專業,但對于凱瑟琳·丹斯來說,這門專業具有無與倫比的魅力,她對觀察和分析人類行為十分著迷,這項工作令她興奮,同時也給她帶來了困惑和挑戰。 幾十億各色各樣、在世間穿行的人,講著或是美妙或是驚悚的奇異言論……而她,得以體會他們所感,懼怕于他們的恐懼,欣喜于他們的快樂。 大學畢業后,丹斯曾做過記者——沒錯,新聞業,一個為了滿足漫無目的的貪婪好奇心而量身定制的專業。后來她開始固定在案件調查專欄工作,常常一連好幾個小時坐在法庭上,看著律師、疑犯和陪審團們。在這一過程中,丹斯發現了自己的一項特殊能力:她可以看出證人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還能看出陪審團成員是無聊還是走神,氣憤還是震驚,他們是否相信疑犯,還有哪位律師力不從心,又有哪位律師會大放異彩。 丹斯可以觀察出哪些警察是全情投入地工作,哪些警察是在等待時機功成名就(前類警察中的某一位引起了丹斯的注意。那是一位在圣何塞的聯邦調查局的外勤探員,名叫威廉·斯溫森,頭發有些過早地微霜。丹斯當時在跟蹤報道一起黑幫案件,斯溫森作為證人出席法庭,他言辭幽默,又瀟灑迷人。事后,丹斯假借專訪之名與他進行了接觸。那次案件被告罪有應得地服了刑,而斯溫森也“騙”到了丹斯與他約會。八個月后,二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最終,凱瑟琳·丹斯對記者生活感到厭倦,決心跳槽,換一個職業做做。那段時間,她的生活甚為狂亂,她既要做一名母親,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又要做一名妻子,同時,她還去讀了研究生。即便如此,她還是順利從加州大學圣克魯茲分校畢業了,并取得了心理學和傳播學兩個碩士學位。她開了一家陪審團顧問事務所,主要工作就是幫助律師挑選陪審團成員。丹斯在這項工作上很有天賦,所以賺了不少錢。但六年前,她再次決定轉行。在她辛勤的丈夫和父母(他們就住在卡梅爾)的支持下,丹斯再次返回了校園——位于薩克拉門托的加州調查局培訓學院。 凱瑟琳·丹斯成了一名警察。 加州調查局并沒有開設專門的人類動作學研究部門,所以在那里,丹斯只是一名普通探員,通常會調查一些兇殺案、綁架案、毒品案、恐怖襲擊案之類的案子。不過,丹斯異于常人的天賦還是迅速傳遍了整個執法部門。于是她變成了局里的訪談和審訊專家(丹斯對于這種工作安排也很滿意,因為這樣就可以不用去做臥底或是現場調查工作,她對這兩項工作都不怎么感興趣)。 丹斯看了一眼手表,盤算著這次自愿的任務會花去多少時間。她乘坐的航班是在下午,但她得空出足夠的時間趕去肯尼迪機場。紐約的交通簡直恐怖,比圣何塞的一〇一高速還可怕。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錯過航班,丹斯太想見到自己的孩子們了,而且她辦公桌上的案件從來不會鬧鬼般消失,只要一會兒不解決,它們就會越摞越高。 伴著刺耳的剎車聲,出租車停了下來。 丹斯透過車窗瞇眼打量著外面:“這地址對嗎?” “這就是你給我的地址?!?/br> “可這看起來也不像個警察局啊?!?/br> 司機抬頭看了一眼面前古色古香的大樓:“確實不像,一共六塊七毛五?!?/br> 是,又不是,丹斯心里思忖著。 這里的確是個警察局,但又不是常規意義上的警察局。 朗·塞利托在大廳前與她打了招呼。這位警探前天曾在紐約警察局總部聽了她“人體動作學”的講座,也是他剛剛打電話給丹斯,請她幫忙調查一起連環兇殺案。塞利托在電話里給了她這里的地址,丹斯以為這里是警察分局。而且這里確實擺著各式各樣的刑偵設備,數量之多、種類之全,都快趕上蒙特利加州調查局總部的實驗室了。但是,這里無疑是一處私人住宅。 宅子的主人便是林肯·萊姆。 這一條塞利托也沒有告訴丹斯。 丹斯對萊姆是有所耳聞的,這位四肢癱瘓卻依舊堅守崗位的卓越警探在許多執法部門早已名聲在外,但丹斯并不了解他本人的生活細節,也不了解他在紐約警察局的職務作用。時間久了,人們漸漸忘卻了萊姆的身體狀況;丹斯與人接觸時,只有刻意研究對方肢體語言時,才會去關注其舉止,一般情況下,丹斯都只注意到對方的眼睛。再者,丹斯在加州調查局里的一位同事也是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所以見到輪椅上的萊姆,她并沒有很意外。 塞利托將丹斯介紹給萊姆認識,還有一位身材高挑、有些嚴肅的女警——阿米莉亞·薩克斯。丹斯一眼就看出二人間超乎尋常的關系,這甚至不需要什么人體動作學分析,丹斯走進房間時就看到薩克斯的手握住萊姆的手,面帶微笑地對萊姆耳語著什么。 薩克斯親切地和她問好后,塞利托又介紹了其他幾位警官給丹斯。 這時,丹斯聽到肩頭傳來細微的聲音,隨即想起來,這是自己耳機里的聲音,于是失笑,關掉了ipod播放器。這個播放器丹斯一直隨身攜帶,對她來說,這近乎她的生命維持系統。 塞利托和薩克斯向丹斯簡單地介紹了案情,這件案子顯然是由萊姆負責的,雖然他似乎只是一個普通市民。 萊姆并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他一直盯著房間內一個巨大的白板,上面記錄了案件目前階段發現的證據。其他警官開始對丹斯補充案件調查過程中的一些細節,但丹斯卻忍不住一直觀察萊姆——后者一直皺眉盯著白板,嘴里不時地自言自語,搖著頭,似乎是在怪罪自己忘掉了什么。偶爾,他會閉上眼睛,還曾對眾人說過一兩次對于案情的分析,但似乎并不在意丹斯的反應。 丹斯感到很有趣,她已經習慣人們對她的懷疑和誤解,因為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警察。她身高一米六七,一頭暗金色長發,綁著法式麻花辮,涂著淡紫色口紅,脖子上還掛著ipod耳機,身上帶著她mama手工制作的鮑魚首飾,更別提她的獨特癖好了——各種奇異的鞋子(當然她通常也不會做什么追捕逃犯的外勤工作)。 現在,顯然,她理解林肯對她的怠慢。如同其他的刑偵專家一樣,萊姆也許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人體動作學和審訊技巧,他甚至是不希望自己來的。 至于丹斯,她承認實際證據的重要性,但那些對她來說是沒有價值的,因為她感興趣的永遠是犯罪中人類行為的層面,尤其是用行為分析破解案情,那才是她的激情所在。 人體動作學對陣刑偵學……這下精彩了。 等著瞧吧,萊姆探長。 英俊又不耐煩的刑偵專家還是面帶諷刺地盯著證據表,丹斯繼續了解案件的細節,知道了這是一樁離奇的兇殺案,兇手自稱鐘表匠,用極其殘忍的方式謀殺了被害人。但是丹斯并沒有被嚇到。她也曾調查過類似的血腥案件。再說了,她可是生活在加州,查爾斯·曼森已經刷新了人們對邪惡恐怖的定義。 另一位紐約警察局的警官——丹尼斯·貝克說明了他們具體需要丹斯做的工作。他們掌握了一位目擊證人,對方極有可能看到了什么,卻不愿意透露。 “他說自己什么都沒看見,”薩克斯補充道,“但我感覺,他在說謊?!?/br> 不得不說,丹斯其實是有些失望的,她原以為自己會對上一個嫌疑犯,沒想到只是個目擊者。丹斯更喜歡面對狡猾的罪犯,對方越狡猾,她就越有斗志。但是,審問目擊者花費的時間相對更少,至少她不會趕不上飛機,也還不賴。 “我試試看吧?!钡に够卮鸬?。她伸手從自己的蔻馳手包里拿出一副淡粉色圓框眼鏡,戴在了臉上。 薩克斯對她講述了一些關于阿里·科布的信息。這位目擊者不愿合作,薩克斯講了他們目前根據口述整理出來的、科布昨天晚上的活動時間線,還有今天早上他的可疑表現。 丹斯一邊聽著,一邊喝著咖啡,咖啡是萊姆的護工倒給她的,她還津津有味地吃了半個丹麥曲奇。 丹斯獲得了所有的背景資料,開始整理思緒,而后對眾人說:“那么,我來說說我的看法,首先,我想簡單介紹一下人體動作學理論,朗昨天在論壇聽過我的講座,但是在座的其他人可能對此還不甚了解。傳統意義上的人體動作學是通過研究人的行為——也就是肢體語言——來了解他們的情感狀態,從而判斷對方是否在說謊。大多數人,包括我在內,都在用人體動作學來泛指所有形式的溝通——不僅僅是肢體語言,還包括口語評論和書面聲明。 “這次問話,我會先對目擊者做一個基礎測評——主要是為了看他說真話時的表現,我會問一些我們已知的真實信息,像是他的名字、住址、工作之類的。我會注意觀察他的舉止、姿態、措辭和所說的實質內容。 “一旦我掌握了他的真實反應基準,就會開始提出更多的問題,一旦問題深入,他開始緊張,并覺得有壓力,那么就說明他在說謊,或是對當前的話題十分敏感。直到那時,我所做的還都是‘訪談階段’,如果我發現他在說謊,就會進入‘審訊階段’。我會一點點消磨他的謊言,用一系列的審訊技巧讓他說出真相?!?/br> “很好?!必惪苏f道。雖然萊姆才是案件的負責人,但是看起來這位丹尼斯·貝克應該是由總部派來的。他表情有些憂慮,不像萊姆那樣只關心案情,他要考慮的還有政治層面的東西。 “你們有案發現場區域的地圖吧?”丹斯問,“我得知道案件的地理位置,附近的地形和周邊區域,知道這些才能更高效地審問,也就是說,我們得知道受審對象的活動范圍?!?/br> 朗·塞利托突然笑了起來,丹斯微笑回應,表示不解。朗解釋說:“萊姆曾說過一樣的話,不過是說刑偵學,‘如果不知道現場的地形狀況,就如同在真空調查’,對吧,萊姆?” “抱歉,你說什么?”刑偵專家反問。 “活動范圍,你的調查理論?” “啊?!比R姆禮貌地微笑著,說著丹斯兒子常掛在嘴邊的那句“隨便吧”。 丹斯查看了曼哈頓市中心的地圖,記住犯罪現場周圍的一些細節,還有阿里·科布昨天下班后的活動軌跡,薩克斯和另一名叫普拉斯基的巡警在一旁幫她在地圖上指出位置。 終于,丹斯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所需的信息:“好了,上工吧,他人在哪兒?” “在大廳對面的一個房間里?!?/br> “把他帶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