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晉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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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靈魚回望了一眼仍懸掛著明燈的九層樓,便按捺不住雀躍又忐忑的心跟在侍從身后。 一旁的顧若遙遙望見鳳陽山腳下的亭子,于是對左靈魚說道,“我就在這等你?!彼蜷_折扇,隨意扇了幾下,頗有些世家女的意態風流?!敖裢聿徽摮膳c不成,這都是最后一遭了。你……還是小心點罷?!?/br> 左靈魚光看背影就知道亭子里的必定是晉青枝,因此匆忙點了點頭,道了聲“我曉得”便急急忙忙地去會美人了。 顧若知道這時候對方見色忘友是什么都聽不進去的,只好嘆了口氣,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亭子那,免得出什么事故。 給游人歇腳的亭子中央置著石桌椅,桌上擺著一盞燈。 晉青枝頭戴幕離,灰衣青繡,普通男子難以駕馭的顏色,到了他這里卻再適合不過。 左靈魚不出意外地看見他身后站著的六個侍從,他們與晉青枝一起長大,身懷武藝,只要出門在外,必定隨行保護,更何況是深夜一男一女相會這樣的敏感時候。 左靈魚或明或暗地追求了晉青枝五年,這六個侍從從名字到相貌,她都是熟悉的。 因此也不怕被笑話,對著晉青枝躬身一禮才在石桌另一側坐下。 “左小姐,你以溫飲曲譜相邀,是有何要事?”晉青枝的聲音偏柔,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左靈魚一邊想著原來太女是將散落的溫飲曲譜當作人情才請動的晉青枝,一邊苦笑道,“原來到了今天,我在你眼中,還只是個左小姐么?!?/br> “自然?!睍x青枝理所當然地回答,哪里肯跳進左靈魚的語言陷阱中去。 “你倒是和我初見你的時候一樣,半分不肯給人面子?!弊箪`魚笑著搖了搖頭,唇角滿是苦澀?!澳憧稍敢饴犅犖业囊恍┬睦镌?,這些話藏在我心里好多年了,若是這一刻再不說,只怕我這下半輩子都會遺憾的?!?/br> 隔著幕離,她看不見晉青枝蹙起的眉頭,只是看見他點了點頭。心下一喜,連忙將這些年的思念細細道來。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游雪公子的詩會上,你彈的是溫飲先生的《途窮》,技驚四座,我至今還能回想起那琴聲。時間過得倒真是快,游雪公子都嫁給了封州總兵……” 晉青枝聽著對面桃花眼女子侃侃而談,面無表情。她說的事在他聽來,很是陌生,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很想轉身走人,但是溫飲曲譜的面子太大,尤其是他找了下卷數年的情況下,讓他不得不聽著對面那位小姐的聒噪。 顧若耳力不錯,尤其是習武多年,隱隱約約能聽到左靈魚都在講些什么,一聽之下,臉都黑了?!斑@蠢貨,把女人的臉都丟光了?!?/br> 而另一邊,謝危樓帶著謝九向木犀拜別而去。 木犀沒有多留,只是含笑目送她們離去。隨即將視線投向那座亭子。 謝九她親自見到了,感覺……不好不壞。目前來看,似乎謝家也有意后位,因此主動和她接觸。而剩余四家都沒什么動靜,就連剛剛她隱晦地向謝危樓打聽,都被對方扯開了話題。 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才最讓她覺得危險。是不動聲色想要從她手里攫取更多的利益,還是她們有其他的選擇。 其他的選擇……木犀不得不想到皇子從云,她唯一的皇弟。老皇帝除她之外,便只有這么一個出身慕容氏的兒子了。 原本她是不會將很多目光放在從云的身上,畢竟一個皇子撼動不了她的太女之位。但有太子律這么個反常存在,不得不讓木犀多想一些。南國是南皇支持而世家反對,而這里,老皇帝從沒有表露出立太子的意圖,但是世家要是為了把持大權,扶持皇子從云上臺,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老皇帝是怎么想的?說實話,木犀一直沒有看透過?;首逶谧铀蒙弦恢辈回S,木犀出生時,皇帝都近四十歲了。上到皇后下到陪侍,各級的位置都塞滿了人,叁年一選的選秀從沒停過。她一直面對的是個威嚴冷酷的皇帝,而不是一個老來得女的母親。有時她也會疑惑,但隨著皇帝這幾年腦子愈發糊涂,她倒覺得沒必要理會了,現在她要做的便是在謹慎中積攢更多的力量,來應對可能到來的危機。 她拍了拍手,兩個相貌相似的黑衣人從暗處走了出來,單膝跪地。 兩人一男一女,是對龍鳳胎。 男的聲音低柔,“左小姐,你以溫飲曲譜相邀,是有何要事?” 女的則對答:“原來到了今天,我在你眼中,還只是個左小姐么?!?/br> 兩人扮演著亭中的男女,木犀一邊聽著,一邊遙遙望著亭中的八個人。左靈魚自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以情動人。但很顯然,晉青枝根本不吃這套,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按理說,有點心氣的女人都該甩袖走人了,只可惜左靈魚打小機靈可愛,家里人又寵著她,她看上了什么,纏得久了,也就給她了。于是到今天,養成了這么個性子??稍跁x青枝一事上,她是真的要撞南墻了。 “原來是左某打擾了?!弊箪`魚少見地語氣低沉。 “不錯?!睍x青枝也很實事求是。 “……” 聽到這里,木犀很不厚道地笑了笑。 有點意思?!皶x青枝?!彼吐曌哉Z。謝九名聲太盛,晉青枝雖然以琴出名,但也總是被蓋過風頭。只是今晚親眼見到了這兩位,竟覺得晉青枝才是那個更不能小覷的人。 她和世家女很熟悉,但養在深閨的世家子,便不是她能隨便接觸的了。聲名家世是一部分,對于姬君,她總是要親自見了,才能評估。只是這結果,卻顛覆了她一開始的想法。 可別小瞧我啊。她想著。不然可是要萬劫不復的。 “小九,你覺得太女殿下如何?”謝危樓和謝九兩人同坐一輛馬車,馬車內部裝設高雅而舒適。 姐弟兩個同是嫡出,關系親近,再加上馬車內部寬闊,因此男女同乘也沒什么。 “她很好?!闭铝四浑x的謝九讓人一眼便能見到他絕美的面容,但此時語氣卻是少見地茫然失落。 “我當然知道她很好?!敝x危樓笑了,“就我們姐弟二人,我便直接問了,你可愿入主東宮,做太女姬君?” 謝九僵硬住了身體。 “阿姊看得出,你心悅于她?!?/br> “……是?!敝x九猶豫了半晌,似是認命般垂下眼眸,羽睫投下弧形陰影。就算他不想承認,可這不是他不承認便能否決的事。 “可我不愿?!彼ь^看向謝危樓,“阿姊,我不愿意?!?/br> “這我知道了?!敝x危樓對付這種情況卻很有心得,她剛入官場那幾年,待過御史臺,很是知道如何避重就輕,“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們謝家這一輩唯一的嫡子。那些庶子當不得姬君。而且我看,太女殿下對你也是有意的。既是兩個有情人,何必相互拖延,傷了情分?!?/br> 謝九只覺得他要反駁的話簡直難以啟齒。因為女人不是雛就拒絕對方,就算是小慕容聽到都會認為是滑天下之大稽??伤褪沁^不去心里那道坎。 “再者,你不跟太女殿下,你還能跟誰呢?!敝x危樓又問,“長陵其他四姓的嫡女不是有了正君就是有了婚約,別說是我們舍不得,你問問自己,你可愿下嫁給那些小世家的嫡女。你現在說不愿,實在是太晚了?!?/br> “那青枝他們呢,”謝九突然道,“他們都還未曾有婚約,可太女姬君之位只有一個?!?/br> 長陵五姓這一輩的嫡子都只有一兩個,所以彼此間來往甚秘。謝九會有此問也是他心中長時間的疑惑了。他們這些世家子結詩社辦詩會,都是不甘于平庸地做個管理庶務后宅的正君。心高氣傲又理所當然。家主對于他們拖延定親的小動作也很詭異地默認了。于是最優秀的世家子幾乎都剩了下來。 “晉青枝……呵,她們才是奇貨可居啊?!敝x危樓看著謝九,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當他們是好友,他們卻不一定同樣回報你。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那我們謝家就站在太女那邊,你也和晉青枝他們盡早斷了吧。如果你仍舊不愿……那你只能選擇同晉青枝他們的聯系更加緊密了?!?/br> 謝九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謝危樓的這番話幾乎顛覆了他十幾年的認知,他一直默認他是他們這小團體的魁首,結果在別人眼里卻是個活生生的笑話。極度的羞憤讓他的臉上覆上了一層薄紅。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的心頭逐漸成型。他本就是一個極聰慧的人,只不過這十幾年來困于環境當局者迷罷了。 “原來只有我不是……”謝九慘然一笑,“所以只剩謝家了么?!?/br> 謝危樓想拍拍他的頭,因為他看起來太難過了,只是阿弟都是待嫁之齡了,于是轉而拍了拍他的肩,“因為你不是,所以太女殿下只有謝家一個選擇了?!?/br> 謝危樓話音落下,卻沒聽到謝九回答。 他一直垂著頭,直到馬車到了謝府,這個阿姊在帝京的住處。 馬車停了,但車內的兩人都沒有急著下車。 謝危樓一直耐心地等著謝九回答,或者說是想通。 車內車外一片安靜,就連挑選來拉車的馬,都是在好馬中再精挑細選的,半點不耐踢踏的聲音都沒有。 謝九抬起臉,神色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從容,“現在,我愿意了?!?/br> 聞言,謝危樓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此事宜早不宜遲。下月便是你生辰,我會代你邀請太女殿下?!?/br> “婚事,還能由我們做主了?不是說圣上……”謝九遲疑道。 “別忘了,能賜婚的除了圣旨,”謝危樓挑了挑眉,笑得像只狐貍,“還有太后懿旨?!?/br> 隨緣更新,隨緣求留言2333 明天應該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