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別說話,我們先回家
傅嘉盛懵逼,自己什么時候這么說過她了?自己又不是傻逼,她是自己的女人,這么說她自己臉上也沒什么光吧? 仔細一想,也就有一次,和朋友出去喝酒,喝多了嘴快一時沒收住,說了句她在床上很聽話。 什么性工具、解鎖各種姿勢,這么具有侮辱性的話,自己就算喝得爛醉如泥也不可能說的。 “我沒說過那些話,信不信隨便你?!备导问⒔忉尩脮r候還是挺有底氣的,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 但對龐白來說,她知道自己觀察一個人的本事,尤其是觀察傅嘉盛這種心思深沉的人,他就算撒謊了,自己也看不出來。 隨便吧,不承認就不承認,反正也沒人在乎自己的聲譽如何。 龐家的人早就知道了這些事,除了暗地里笑話自己,也沒見他們幫自己說一句話。 龐白覺得難受,分不清到底是身體難受,還是心里難受。 她重新低下頭去,將臉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不肯看任何人,又一次拒絕了全世界。 傅嘉盛心疼死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去哄,甚至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眼下對傅嘉盛來說,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讓龐白換掉濕衣服,然后退燒。 “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等你退燒了,再跟我算賬,我現在也喝多了,真動手不公平?!?/br> 龐白沒抬頭,只有聲音從兩腿之間傳出來:“對誰不公平?” 傅嘉盛想也沒想,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是對我不公平??!” 她身手那么好,平時兩人都身體健康意識清醒的時候,兩個自己加起來還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現在就算她發燒了,那自己也多了啊。 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會反應遲鈍,這個時候和她打架,那不是上趕著挨揍么? 傅嘉盛摸了摸鼻子,心想:幸好剛才醫護都出去了,要不然這場面可太讓自己尷尬了。 “我讓護士進來,先幫你把衣服換掉,然后你再吃點退燒藥?!?/br> 他說完,轉身要去叫護士,手卻突然被龐白抓住了。 除了伸出一只手來,龐白的身體其他部分,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她悶悶地說:“不要去叫別人?!?/br> “為什么?”傅嘉盛深感不解,眉頭皺得都快要打結了。 他記得上次龐白發燒,被容顏湊巧撿回去,那時候容顏要給她換衣服,也沒見她抗拒啊。 難道,她只能讓熟悉的人來換衣服? 可這里……只有自己。 傅嘉盛忽然覺得有點口干舌燥,抿了抿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沒什么區別,冷靜地問:“你自己能換嗎?” “我是挨了一巴掌,又不是斷了一只手,為什么不能換?” 傅嘉盛:“……” 氣我這么給力,換衣服肯定沒問題! 他咬咬牙,忍住沒發脾氣,只在龐白的頭頂揉了一頓,把她半干半濕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龐白猛地抬頭,正要發火,他卻忽地往后退了好幾步,笑得風生水起。 其實他長得真俊,喝了酒臉龐帶了點紅,笑起來就更俊了。 但也是這個人,在別人面前亂說自己,讓自己好難過好難過。 傅嘉盛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往后退了之后就問外面的護士要了一套干凈的病服,然后拿回來讓龐白自己換上。 以前兩人住在一個屋里的時候,傅嘉盛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她當著自己的面換衣服。 但是此刻,傅嘉盛卻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把衣服遞給龐白后,他就說:“我在外面等你?!?/br> 龐白‘嗯’了一聲,低著頭撥弄衣服上的扣子。 等到傅嘉盛退出去,門合上,她迅速地脫下原來的衣服,然后換上病服。 病服寬大,她身材又纖細,衣服扣子都沒解開過,直接就是從下面套進去的。 換好衣服后,她走過去開了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外面站著的醫護。 好在傅嘉盛已經代她跟醫護們說過抱歉了,醫護們也沒多計較。 在醫院里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被醫生準許離開。 傅嘉盛自己喝了酒,龐白不會開車,就又叫了個代駕。 他問龐白:“你回龐家嗎?” 龐白一聽到‘龐家’兩個字就臉色變了變,微微地有些發白,身體也跟著有些緊繃,她剛想要說‘不會’,傅嘉盛卻自顧自吩咐代駕朝著龐家開去。 “不要!”龐白驚叫,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好自己能去哪里。 情急之下,她竟然說出了談墨的小區。 傅嘉盛的臉色頓時黑得可以媲美外面的夜色,周遭的氣場甚至比外面的溫度還要更低。 代駕從后視鏡瞄了眼,很識趣地沒有參與他們的無形較量。 并且,這車是男方的,他自然要聽男方的話。 車子一路朝著龐家快速駛去,龐白怎么說傅嘉盛都不開口讓司機停車,她就火了。 “傅嘉盛??!” “怎么?” 相對于她的怒火滔天來說,傅嘉盛反倒是一臉的吊兒郎當,壓根沒覺察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對。 龐白咬咬牙,忽然抬手指著自己的臉頰:“你是瞎了嗎?” “嗯?”傅嘉盛揚眉,“我沒瞎啊,早就問你過了?!?/br> “這就是龐家的人打的,你現在還送我回去,是希望我再多挨幾巴掌嗎?” “他們為什么打你?” “還能為什么,因為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傅嘉盛清楚地知道她現在有多抗拒和自己在一起,也知道龐家的人有多么希望她能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龐家的人為了逼迫龐白和自己在一起,竟然會動手打她。 傅嘉盛臉上的吊兒郎當褪去,轉而浮現一層明顯的殺氣。 龐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這一身的殺氣為何出現。 是自己說錯什么了嗎?可剛才說的都是龐家的人,跟他有什么關系? 唯一一句也就是說不要跟他在一起,這件事自己已經重申很多遍了,他如果還要生氣,那自己也沒有辦法。 “傅嘉盛……” “去龐家!” “你——” “他們打你,你就不會打回去嗎?”傅嘉盛突然吼了起來,龐白都被吼得愣在那里了。 “你、你干嘛?” “我干嘛?應該是我問你,你在干嘛吧?龐白,你對著我那么厲害,能把我的肋骨都踢斷,怎么對著龐家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就不敢還手了?你是不是仗著我喜歡你,所以才敢用這么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我?!” 這么一長段話吼出來,傅嘉盛和龐白都驚呆了。 傅嘉盛是驚呆于自己的憋屈,原來已經這么多了。 而龐白則是驚呆于他說的那句‘你是不是仗著我喜歡你’,是自己聽錯了吧? 他怎么會喜歡自己呢?喜歡一個人怎么會把她當成累贅,怎么會在外面把她說得那樣不堪? 一定是他的把戲,想把自己騙回他身邊,供他取樂!一定是這樣的! 龐白嚇壞了,第一反應就是去開車門,她要下去! 傅嘉盛也被她的反應嚇一跳,一把將人拉回來扣在自己的懷里,繼續怒吼:“龐白你想干什么?!” “放開!” “不放!” “你別逼我動手!” 前排代駕:“……” 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個女的對一個男的吼,你別逼我動手,真是太可怕了! 等下萬一兩人真的打起來,自己是假裝什么都沒察覺到,還是停車幫忙勸一下架? 不等代駕想明白,后排突然安靜了。 因為傅嘉盛在龐白的耳邊說了句:“我帶你去龐家,給你出氣?!?/br> 龐白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卻只撞見他眼里的心疼。 “真的,我去給你出氣?!?/br> 趁著現在自己喝多了,有什么話都可以和龐家人徹底撕開來說,無所謂面子里子的。 如果等到明天酒醒了再想要給她出氣,最多也就是暗地里整治一下龐家的人,不可能如潑婦般去龐家家里撒潑。 今晚就是好時機! …… 容顏是在一個禮拜后才聽說傅嘉盛帶著龐白深夜大鬧龐家的事,那時候她正在醫院里做檢查,聽幾個護士提起傅嘉盛。 于是她就發信息問了龐白,龐白對她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容顏驚呆:“那真是傅嘉盛???” 她可從來沒見過傅嘉盛跟別人撕逼,除了和龐白。 而且每次和龐白撕逼,嘴上都是他贏了,但是打架每次都輸。 難以想象,喝醉了的傅嘉盛如同一個瘋婆子一樣在龐家發飆,龐家人一句話不敢說的場面到底是怎樣的。 正巧護士這時叫容顏的名字了,她匆匆跟龐白說了結束語,然后就掛電話,進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手里捏著她的單子,面露遺憾。 容顏心底頓時有了不好的直覺,連說話的聲音都變輕了,小心翼翼地問:“醫生,怎么了?檢查結果不好嗎?” 醫生拖長尾音,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慢慢說道:“按理來說,這都第八周了,胎芽胎心都應該有了才對,但是現在胎心還沒有?!?/br> “所以……” “你如果想再等等也行?!?/br> 容顏心里腦子里都變得一片空白,有些不太懂醫生的話,她聲音發飄地問:“是什么意思???” “就是孩子基因不好,優勝劣汰?!?/br> “是這個孩子不好,不能留對嗎?” 醫生點點頭。 容顏耳邊像是有一個驚雷炸開一樣,‘轟——’地一聲,將她所有的理智都震得潰散。 今天原本秦非同是要陪她一起來的,臨時接到莊重的電話,說出了車禍,沒辦法去簽單,剛好林巖又出差了,所以只能他去。 容顏想著反正也只是來復查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一個人來就一個人來唄。 可怎么就一個人來復查,會查出這么不好的結果呢? 醫生后面還說了什么,但是容顏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 她滿腦子都是離世的容父容母以及這個不能留下的孩子,以至于莫名其妙就覺得自己一定造孽了,所以才會突然之間父母離世,孩子不好。 包里的電話一直在響,但是她聽不到。 后面是一個護士看她反應不對,把她攔了下來,又提醒她手機響了,她才回過神來。 是秦非同打來的電話,但是她從包里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電話已經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掛斷了。 容顏的腦子還是懵的,甚至想不起來要打回去一個,直到秦非同第二個電話打過來,她才接通。 秦非同還以為剛才那一個電話沒接是醫院太吵了,她沒聽到,所以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有點輕松的:“怎么樣?” 電話這邊一點聲音都沒有,要不是拿下來看了眼,屏幕上顯示還在通話中,秦非同都要懷疑,自己被容顏掛電話了。 異常的沉默讓他瞬間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他一邊問容顏‘怎么了’,一邊加快速度往她這邊趕來。 本來就是趕來接她的,但因為想要早一點知道結果,所以就半路給她打電話了。 容顏說不出話來,沉默過來就是輕微的嗚咽聲。 她好難過啊。 她以為父母走了,孩子來了,人生就是這樣有得有失的。 可為什么現在孩子也是不好的,不能留下? 秦非同聽著她的嗚咽聲,已經猜到了復查結果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也沒有多問其他的,只是重復地說道:“容顏,你別動,在原地等我,我在路上,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br> 容顏不是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 剛才被護士拉住,讓她坐下休息一會兒,這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雙腿的骨頭像是被人抽掉了似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電話一直保持通話中,甚至在秦非同停車的時候都不曾掛斷,他是用一只手將車子停好的。 隨后,問了容顏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 “容顏——” 低頭坐著的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大致的輪廓還是可以認出來,是秦非同。 容顏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到他身上,然后就哭了出來。 秦非同一手抱著她,一手摸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力道很溫柔,每一下都是在安撫。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著他們,但是眼神還算友善。 甚至有的吃瓜群眾兀自在腦補了起來——女方深愛男方,意外懷孕了,但是男方不要孩子,女方忍痛前來做手術,最后時刻還是下不了決心,又給男方打了電話,好在男方最后趕來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吃瓜群眾,因為容顏好巧不巧地,正好坐在等待做流產手術的手術室外面。 只可惜,兩個當事人什么都沒發現。 容顏哭了好一陣才徹底清醒過來,頓時覺得自己丟臉至極,糗大了。 她一邊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甕聲甕氣地說:“檢查、檢查結果不、不太好,醫生、醫生說孩子可能、可能不能留下?!?/br> 她剛才哭得太兇,這會兒說話都要一抽一頓的。 雖然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親耳聽到說孩子可能不好,不能留下這樣的話,秦非同的心也揪成了一團。 他的想法比容顏還極端,他覺得一定是自己以前殺孽太多,所以現在報應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可那些錯事,都是自己做的,有報應,不是應該沖著自己來么? 秦非同的一顆心一會兒像是被扔進了油鍋里,一會兒又像是被扔進了寒潭里,那種難受,絞盡腦汁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容顏看他表情陰沉沉的,心里更加愧疚,就說了句:“對不起?!?/br> “你為什么說對不起?” “我……”容顏不知道怎么解釋。 就是覺得孩子是在自己的肚子里,孩子不好,那跟自己肯定也有關系。 可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知道受精卵的確存在優勝劣汰,且這個優勝劣汰,和母體本身并不存在必然的關系,也有可能是孩子的父親提供的jingzi不好。 其中真正的緣由,醫學上也給不出具體的解釋。 非要說的話,只能歸于天意。 上天不想給他們一個孩子,所以來了還是要帶走。 “秦非同……” “別說話,我們先回家?!?/br> 秦非同緊緊握著她的手,牽著她朝電梯走去。 容顏跟在他后面,看他背脊挺得很直很直,有種一碰就會斷掉的錯覺。 兩人一路下來,一直到了車上,也還是沒有說話。 秦非同始終都抓著她的手,就連開車的時候,也不肯放開。 容顏怕他一只手開車不安全,小聲地提醒:“你好好開車,我沒事?!?/br> “我有事?!?/br> 是我怕自己會心態崩潰,所以才一直牽著你的手,想要從你那里獲得勇氣。 是我沒有你勇敢,是我太懦弱,是我…… 秦非同一直以為,自己看過這世上最多的黑暗與骯臟,如今容顏好好地在身旁,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能擊垮他。 原來,還是有的。 一句‘孩子不好’就能將他擊垮。 容顏先是愣怔了幾秒,緊接著也感覺到了他抓著自己的力道不同尋常。 她立馬靠了過去,讓自己離他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