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這一天都是李孩兒在cao作，張興隆就是跟在邊上看著學，雖然看著挺簡單的東西，里面還是有不少學問的，都得聽明白。

    “師傅，你就叫李孩兒??？”

    “李小海，給叫成李小孩兒了，也不知道誰就給叫出去了?！?/br>
    “李小海？我同學李忠義他爸叫李小海?！?/br>
    “你說廠辦那個？同名不同命哦，人家可是廠領導?！?/br>
    “那爾特叫什么？為什么叫爾特？”

    張興隆想起來早晨遇到的那個幺三九崗的哥們了，大體格子，一米八多的身高，一頭自來卷。

    “瓦爾特唄，你看他長的不像??？一模一樣，也不知道他家是哪來的種?！?/br>
    “瓦爾特保衛沙拉熱窩？”

    “對，就那個瓦爾特，后來大家叫熟了就叫爾特了。他本名叫什么我還真記不住了?！?/br>
    工廠里就是這樣，大家相互之間都是稱呼小名，外號，時間長了反而忘記了本名了，大部分還有個姓，有些甚至姓都叫沒了。

    李孩兒想了半天，拿起電話打到cao作室：“喂？爾特姓什么來著？”

    “滾?！彪娫挶粧鞌?。

    接電話的就是爾特，他沒事跑cao作室坐著去了。李孩兒嘿嘿笑起來。

    “一個班的師傅你都記不住??？”

    “真馬虎了，這么一想，得有一小半叫不上名的，平時都喊外號什么的習慣了。你去把車往六號坑打一下?！?/br>
    張興隆出來跑到卸礦車邊上，把車開到六號坑上面，看著礦石像流水一個傾泄到礦坑里，心里莫名的有一種跳下去看看的沖動。

    回到休息室，李孩兒說：“別盯著算了料的礦坑里看，那速度太快了，看著發暈，有沒有想跳進去的想法？”

    張興隆點點頭。

    “有吧？都有，習慣就好子，不盯著礦石看就沒事兒。凡是動的地方都別盯著看，保證你就不出事兒?！?/br>
    “所有的？轉的動的都不能？”

    “要不你試試，皮帶嘩嘩轉，你盯著它看一會兒，看你自己還能站穩不?！?/br>
    “不試，我又不傻?！?/br>
    李孩兒嘿嘿樂：“平溜地上還差點，咱們這皮帶特么也沒幾條是平的呀，全是斜坡?！?/br>
    “你全去過？”

    “也差不多了，一般的崗都呆過一圈了，我就沒干過破碎，那個不好玩兒?！?/br>
    “篩子呢？篩子你呆過？”

    “沒正經呆過，替班替過幾次，篩子好弄，那個要是不出事的話比皮帶輕松?！?/br>
    “那徐哥他們怎么說篩子不好干呢？說焊槍什么的?！?/br>
    “磨損大唄，那礦石天天嘩嘩的淌，你想想那個磨損，漏了就得焊，要不大塊下來了球磨受不了。流程你知道吧？中碎過來，有這么大?！?/br>
    他比了比拳頭：“有時候比這還大點，進破碎機打，然后過篩，小的漏下來上皮帶送到咱們這，大的返回去再進破碎機，你想想，篩子漏了還了得？”

    張興隆點點頭：“師傅，咱們這真死過人哪？”

    “那肯定的，廠里哪沒死過人？所以安全最重要啊，什么都得加小心，不讓碰的就別碰，那可沒有地方后悔去。咱們這還好，基本上你只要不往礦坑里跳就沒什么危險?！?/br>
    “皮帶道危險哪？”

    “你以為呀？那光溜溜的什么防護都沒有，機器滋滋轉，掛上就完，以后走皮帶道加點小心，貼著墻走，記著沒？別小看那一個一個托輥不起眼，咬上就是一大口?！?/br>
    “我爸說人上去了站不起來?！?/br>
    “根本站不起來，一點機會都有，要么運氣好別人看見了，要么命大沒撞頭還興許有機會折騰下來，那就賭運氣了?；緵]戲。

    去年年根，也不知道是咱們破碎機還是中碎下來的，一個女的，就剩半個胸脯了，掛在篩子上，也不知道是哪來的，也沒聽說哪缺人了?！?/br>
    “那就這么完事了？沒報案？”

    “報什么報啊，上哪查去？咱們三個碎就沒有女的。估計是外面人，是誰扔的還是自己不小心掉的就不知道了。跟你講，毀尸滅跡沒有比咱們這更合適的了?！?/br>
    “真的假的？說的這么嚇人?！?/br>
    “那還有假？破碎機那么大的石頭都打碎了，人進去還能剩什么？那設備什么防護都沒有，護欄都沒有。廠房里灰又大，那聲音，你拿個電喇叭喊外面都聽不見?！?/br>
    張興隆癟了癟嘴巴嗒了幾下，想像不出來。他沒見過破碎機，實習的時候也不準他們進廠房里，怕出事兒。

    “我cao?！崩詈拇采咸聛砉庵_跑了出去。

    張興隆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跑出來。

    “去去，打車，冒了?！蓖饷娴孛嫔系教幎际切∷槭^，李孩兒呲牙咧嘴的沖張興隆比劃著喊。

    張興隆跑過去把卸料車往前打。

    真冒了，順著溜嘴上面的翻蓋出來了，地上已經積了一小堆兒，濺的平臺上到處都是，隨著車子慢慢前行，礦石嘩的一聲流了下去，蓋板復位。

    “光顧說話了，聽到聲晚了?！崩詈嚎吭趬ι先嘀_心，剛才出來急了踩到了石子。

    “破了沒？”張興隆過去看。

    “沒破，沒破也疼啊。這石頭都是硬砸碎的，全是棱角?！?/br>
    “那這怎么弄？”

    “這才多一點兒，剛冒。拿鍬鏟下去就行了唄?！崩詈褐噶酥笁巧系钠奇@，鍬把只剩一半了。

    “這鍬把怎么折了呢？”張興隆過去拿起半截鐵鍬去鏟平臺上的礦石。

    “班前會上說，不能把鍬伸進皮帶輥里接料，你聽見了吧？”

    “聽見了呀，怎么了？”

    “呶，這就是接料折的，你看皮帶慢慢悠悠的好像不怎么快，搭上就完，別說鍬把，鐵棍都給你掰折。這還算好的，人撒手快，要不然手指頭都給你打斷?！?/br>
    “這么厲害？那還有人接？”

    “時間長了都這么干，習慣唄，撒手快點就沒事兒。輥里有石頭你不清??？那個不可能給你停車?！?/br>
    “這不是矛盾了嗎？”張興隆看著李孩兒，滿腦子的不理解。

    “矛盾的地方多了，按道理除塵設備不得轉哪？三個車間好幾千人，哪個肺子沒有問題？以后你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