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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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花謝花開,年復一年,院子里的老樹更加蒼翠了,卻不再繁茂。 58年不知不覺的到來了。 根據最新的政策,這一年,劉金榮應該上小學。張景義早早的就給劉金榮縫好了書包,小丫頭天天挎著里面裝著哥哥的本子的書包坐在大門檻上,盼著九月。 從前兩年開始,不知道為什么,大街上漸漸就冷清起來,不再那么熱鬧了。 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少,偶爾有一兩個也是挑著擔子,鬼鬼祟祟的,那些唱戲一樣的吆喝也聽不到了。大人們的臉上笑容也越來越少,走路都急匆匆的,平時三五一伙蹲在路邊高談闊論的人都不見了。 鄰近的店鋪也都不開張了,院子邊上多了兩家國營商店,里面黑黢黢的,劉金榮從來沒敢進去過。 大街上,人身上,那些紅的綠的彩色的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都不見了,被黑藍灰和軍綠代替,弄的小小的劉金榮總感覺經過的人都在看自己穿的花衣裳,感覺像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似的。 墻上總是刷著大大的字,對面屋檐下也總是掛著紅布的條幅,劉金榮認識一個萬字,就每天看著這個萬字發呆。 她搞不懂為什么哥哥教給她的字,和爸爸寫的不一樣,爸爸寫的要好看些,可是哥哥說他寫的才是對的。哥哥說這叫簡化字,是時代進步的象征。 她不知道什么是時代,應該很厲害吧。 初春的風很涼,在門口兒坐一會兒,劉金榮就會掛上兩條鼻涕,但是她不想進屋。 “就這就這,就這家?!?/br> “劉干部家這么大院子?” “廢話那么多,小心點兒。丫頭,你是這家的嗎?” 劉金榮被突然涌過來的人嚇到了,怯生生的扶著門框站起來,點了點頭。 “大人在不在?去喊大人?!?/br> 劉金榮眼淚一下子涌出來,扭頭就往院子里面跑,差點被門檻拌倒?!皨?,媽,外面來了好多人?!?/br> 張景義放下手里的剪子看向跑進來的女兒:“誰?” 劉金榮搖了搖頭:“不知道?!?/br> 張景義抬腿下炕穿上鞋,劉華文跑了過來:“大嫂,大哥病了,剛剛在單位昏倒了?!?/br> 張景義腦袋里嗡的一下,就看到劉華文的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她慌張的四下里看,把劉金榮扯過來抱在懷里,心里才安穩下來。 劉華奇被幾個人半抬半扶的進了屋,躺到炕上,安置好,好像是個領導模樣的人說了幾句好好休息的話,一群人就出去了。 張景義抱著劉金榮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看著整個過程,嚇的一動不敢動。 “景義?!眲⑷A奇向張景義招了招手。 張景義這才如夢初醒,抱著劉金榮走到炕邊:“你,你怎么了?” 劉華奇勉強笑了一下:“沒事兒,幾天就好了,不要怕?!?/br> 劉金榮伸出小手去夠劉華奇的臉:“爸爸,你病了嗎?病了要吃罐頭,吃了就好了,甜甜的?!?/br> 劉華奇對女兒笑了笑,說:“小孩子病了吃罐頭,大人要吃藥的?!?/br> 張景義給劉華奇倒了杯水:“你怎么了?” 劉華奇說:“沒事,前段時間熬夜,可能染了風寒,前幾天有點咳,我也沒在意,就重了。我躺一躺,吃些藥也就好了,不用耽心?!?/br> 劉金榮爬到炕上,兩只小腳互相蹬著脫掉鞋子,然后趴著去炕角的柜子下面掏,小臉弊的通紅,終于掏出來半罐水果罐頭,里面還有兩三塊梨子,四分之一的湯水。 她把罐頭放到炕邊,翻身背著爬下來,兩只小腳在下面劃了幾下找到鞋子蹬在腳上,跑到一邊去拿了個湯勺,然后跑過來打開罐頭蓋子,用湯勺舀了糖水出來:“爸爸你吃,吃了就好了,這個很甜的?!?/br> 劉華奇推托不得,也拗不過這個小丫頭,只好借著她的小手喝了兩口,說:“好了,剩下的你吃罷?!?/br> 劉金榮瞪著黑亮的大眼睛看著爸爸:“好些了嗎?要不要再吃一點?” 張景義說:“家里西藥都沒有了,外面也買不到。要不去醫院看看大夫吧?!?/br> 劉華奇搖搖頭說:“用不著的,我躺躺就好了,你帶孩子去玩吧,我睡一下?!?/br> 張景義抱著劉金榮出了房去,劉華奇便俯到炕邊咳起來,方才因為孩子在他一直忍著??鹊乃盒牧逊我粯?。 這樣休息了三天,終于開始發燒了,張景義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去叫了劉華文過來,用自行車把劉華奇推到衛生所,大夫給聽了肺,看了舌胎,又看了工作證,這才給打了一針,給拿了幾片藥回來,到是沒收什么錢。 劉華奇就這么歇在了家里,只是偶爾要翻譯一些上面急需的資料或者什么,旅社的工作雖沒交割但也沒有去過了,到是工資沒有停。 吃了些藥,偶爾去打一針,劉華文又從哪里弄了中藥回來熬,很快,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劉金榮雖然很高興爸爸天天在家里,但是每天大部分時間還是坐在大門的門檻上,因為爸爸mama說,小孩子不能總呆在爸爸的房間,會傳染,也不知道傳染是什么意思。 外面街上的人越發的少了,標語到是在成倍的增加,有些被風扯下來,順著馬路亂跑。 街上栽上了木桿,大人管那個叫電桿,上面釘上了一個銀白色的喇叭,會發出各種聲響,有時候是人在說話,有時候是好聽的歌曲,這成為了劉金榮的新目標,每天都要去盯著。 “我們要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設社會主義,實現工業農業大躍進……” 每天聽著激昂的樂曲,跟著念著不知所謂的口號,小丫頭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要變成什么樣子。 到了八月,劉華奇徹底倒了,已經難以下炕,生活上全靠張景義伺候,整個人暴瘦下來,眼鏡都有些戴不住了,脾氣也變得暴躁起來。每天大部分時間只是拿著一些照片和信件看,不停的咳。 八月下旬,縣里的工宣隊上門了,所有的物資以后都要憑票供應,票據要按家里的實際勞動力發放,憑戶口本和糧本到公社去按月領取。 舊版的人民幣不再流通,老百姓正式進入十八塊八毛八的時代。 懵懂的劉金榮不知道,她小荷包里的錢從這時候,就再也花不出去了。 又過了幾天,馬上劉金榮就要像哥哥一樣進到小學校里,戴上一直夢想著的紅領巾了,就在小丫頭馬上實現夢想的憧憬中,劉華奇去世了。 隨著張景義一聲嘶啞的號叫,劉金榮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