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明蕭的一雙眼染上薄紅，把頭狠狠別過去。

    李蓮花開口問他，“他為什么要對長公主一家趕盡殺絕？”

    蒙席低笑了一聲，“為了一個傳承?！?/br>
    “據傳言說，長公主的手里有明鏡臺的傳承?！?/br>
    “得到這個傳承，就能找到明鏡臺先祖留下的仙丹，服之可得長生?！?/br>
    李蓮花有些痛心的閉上眼。

    就因為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害死了那么多人。

    從最初的明鏡臺，到長公主，再到龍源鏢局。

    一切追根溯源，都能找到秦懷正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楊昀春砰的一聲拍在桌上，怒斥道，“簡直荒謬！”

    “什么長生不老，什么仙丹，都是無稽之談！”

    這模樣，活脫脫一個軒轅瑯翻版。

    他冷眼看著蒙席，繼續問他。

    “你攜八十金執衛助紂為虐時，就沒想過違逆皇命戕害皇嗣的后果嗎？”

    “秦懷正來去孤身也就罷了，若事跡敗露，你九族都不夠誅的！”

    蒙席痛苦的閉上眼，“就是因為我并非孤身一人，我才怕他?！?/br>
    “他是權傾朝野的大太監，一句話就能定我金執衛幾十號人的生死?！?/br>
    楊昀春笑了一聲，笑意冷冽。

    “蒙統領，你是先皇面前的執刀侍衛長，早年間我在皇城司聽過你的傳聞?！?/br>
    “說你英明神武武功蓋世?！?/br>
    “今日一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br>
    他收斂了那一抹冷笑，只余肅穆的冷厲。

    “若當初秦懷正當真脅迫于你，金執衛幾十人在側，一刀殺了迎回公主，她自然會為你作證?！?/br>
    “而你呢？你為虎作倀，害死長公主一家?！?/br>
    “整個金執衛跟著你全軍覆沒，最后余下的兄弟也死于秦懷正滅口?！?/br>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亦或是有什么其他考量，還是當初秦懷正許諾了你什么好處?！?/br>
    “我只知道你是個過了二十年，都無法正視自己錯誤的懦夫，虛偽至極！”

    蒙席被他罵得啞口無言，再抬起頭，已經是老淚縱橫。

    是啊，當初的的確確，是他一念之差……

    “公主流落在外多年，先帝命不久矣，太子勢微。

    金執衛跟著秦懷正，無疑是當時最有利的選擇?！?/br>
    可惜他算漏了當年的太子，如今的圣上，手段謀略兼具。

    潛移默化的，就將秦懷正的勢力分化而去。

    秦懷正也因此，一個個滅口了當年知道真相的那群人。

    獨獨剩下他一個。

    楊昀春閉上了眼，攥筆的手緊了又緊。

    許久，他才睜開了眼，清明銳利的一雙眼直視蒙席此人。

    “蒙席?！?/br>
    “我真是好奇，你這種人是怎么爬上金執衛首領之位的？”

    “滿腦子陰損詭計，利弊得失?！?/br>
    “法理何在？公道何在？”

    蒙席有短暫的錯愕，還有些茫然。

    他神色空洞了幾秒，想起來自己少年時，佩刀登臨皇家內院，意氣風發。

    也是滿腔熱血，心懷正義的兒郎。

    什么時候開始，他變成了這樣一副唯利是圖的樣子？

    他不記得了，早在不知不覺的混沌間，他丟失了自己最初的本心。

    楊昀春并不與他多言，寫好的罪證列了幾行。

    條理清晰，字字珠璣。

    他抬手遞給蒙席，站起身來。

    單手撐在腰間懸掛的長劍上，居高臨下睥睨那白發蒼蒼的老者。

    “這諸般罪孽，你可認？”

    蒙席看過去，每看一眼，面色都白上幾分。

    無論單拎出哪一條來，都不夠他一家子殺頭用的。

    他撐著椅子砰的一聲跪下來，直面李蓮花，重重磕下幾個響頭。

    “李樓主，李神醫……”

    “我兒子是無辜的，我犯下的罪我自己承擔，要殺要剮我都認，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吧，求求你……”

    李蓮花撇開目光，不去看他那副痛哭流涕的樣子。

    “你兒子是無辜的，長公主世子就不無辜嗎？”

    “你當初不曾對他有過半分憐憫，如今卻在我面前說起稚子無辜？”

    李蓮花蹲下身來，嘆了一口氣。

    “現在有三條路是給你兒子的，你可以替他選?！?/br>
    他掰著手指慢慢數道，“這第一，是落在賭坊那群人手里?！?/br>
    “你與他們打了多年的交道，落在那群人手里是個什么下場，比我清楚?！?/br>
    “這第二嘛……”

    “便是落在秦懷正的手里，他的手段呢，你也比我更清楚?！?/br>
    “這最后一條，就是與你一塊下獄，一家人也算整整齊齊?！?/br>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笑的，但卻讓人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

    從始至終，李相夷都不會寬恕該死之人。

    蒙席神色沉痛的看了他許久，終究還是認命般的低下頭。

    躲了二十年，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

    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半分退路。

    這三條路，最好走的，自然是眼下這條。

    至少，能有個痛快。

    “我認罪?！?/br>
    他咬破手指，面色麻木的在口供上畫了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