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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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兩個半鐘頭的演出,三日月晝需要在轉場的五分鐘換裝,不僅如此,由于身高限制,她還得墊著兩層內增高在舞臺上站一下午。第三幕第二場,臺下最后一個空座被占有了。滿頭大汗的三日月晝扎著低馬尾,留著電影里常從青年才俊身上出現的中分,發蠟和燈光讓她的頭頂錚亮,往觀眾席回望時,她看到角落里,占據最后一個空座的人是手冢國光。 腳下的腳步一滑,險些造成演出事故,好在反應敏捷,才得以迅速轉入下一個的場景。 【手冢哦】 嘴邊念著臺詞,心里卻在開小差。 和乾貞治的數據幾乎嚴絲合縫,臺下布置的座位剛好能坐滿,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雖不比牧野一生在時輝煌,但對于換屆后的新人來說已經是個很好的成績了,第五幕最后一場落幕時,西本雪檜悄悄捏住三日月晝的掌心:“謝謝你,阿晝?!?/br> 不過,很快她就生出了悔意,因為三日月晝在演職人員謝幕時溜了?!斑@家伙太乖戾了!”難得讓西本雪檜都發了火。 而乖戾的三日月晝在十一月的傍晚赤腳踩著拖鞋,一瘸一拐的邁過綠化帶,癱倒在水池附近的長椅上,后腦勺磕著扶手,合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能清晰感受到腫脹的腳背上血脈張弛的躍動和傷口的刺痛。初冬的天氣逐漸轉冷,吐一口氣就會在夜色里凝聚成嘴角的一團白霧,灌木上生了露水,風一來,濕淋淋的襯衫貼著皮膚,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就鋪在身上了。 感受到衣服的重量,她睜開眼睛,手冢國光那過分白皙精致的面孔就投射在無精打采的眼眸里,她連拉出一道敷衍的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挑了挑眉梢:“是你啊?!?/br> 看著她伸的筆直的雙腿下□□的腳,十根腳趾有七根磨破了皮,后腳跟鮮血淋漓,全是拜那雙墊了兩層內增高的皮鞋所賜,他微皺了眉:“要不要去醫務室?” “不用啦,我實在沒辦法穿著那雙鞋撐到謝幕,西本前輩沒生氣吧?” “當然生氣?!彼谒砼?,一時之間她分不清縈繞在鼻息間的薄荷味究竟是來自他的身上還是他的衣服上。他沉默了片刻,蹲下身,用她蓋在身上就曳地的風衣包住了腳:“小心著涼?!?/br>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彼崎_風衣,腳邊的手冢國光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衫,貼著身,能看見綽約的肌rou線條,寬闊的肩膀和細窄的腰跡:“你接下來不是還要備賽澳網嗎,可千萬別感冒?!逼鋵嵵攸c在最后半句:“感冒別怪在我頭上?!?/br> “穿好?!彼岩律阎匦屡厝?,遠遠看,包裹的紋絲不透的三日月晝就像一只兩頭尖尖中間圓圓的蠶蛹:“暫時不去打澳網了,先去atp巡回賽里積累些經驗?!?/br> 濃艷的妝容遮住了她原本干凈幼態的五官,汗水滾過粉底留下的痕跡凝固在鬢角,看起來有幾許風塵味,偏偏眼睛是干凈的,散發出微弱的矛盾感:“真好啊——雖然我是拿你當對手,當敵人,但不得不說,我的確沒你活的明白,你是怎么活的這么明白的呢?”這聲喟嘆過于悠長縹緲,像是眨眼就要消失似的:“我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和牧野前輩一起所以選擇戲劇,還是因為喜歡戲劇所以選擇戲劇……我好像也沒有特別喜歡舞臺……” 可惜老天連傷春悲秋,思考人生的機會都不給她。暮野四合,星河錯落,據說晚上還有專門為三年級生舉辦的晚會,三日月晝注定是無法拖著這雙險些殘廢的腳去湊熱鬧了。遠處教學樓的窗戶里閃過數道黑影,凜冽的風卷著書頁發出刷啦啦的響動,拋物線貼著樓下花崎詩織的耳際和肩膀,掉進背后的水池里,課本倒還好說,但辛苦一學期的筆記被水泡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團廢紙?;ㄆ樵娍椑淠?,沉靜的,近乎麻木的仰起頭,望著三樓窗框里裱起來的如畫般的少女——那是e組的大谷千鶴子。 高處窗臺那張雋秀的臉讓三日月晝瞬間啞了火,瞳孔里發生了地震,意志失去承重墻般坍塌的稀碎。她抿著嘴角,趿拉著虛浮的步伐,撥開蓋在身上的風衣,義不容辭的走到脫掉鞋,踩著池沿挽起褲腳,正要在這個凜冬邁入撈回水面上飄著的課本的花崎詩織身邊,拽住她的手腕,目光堅定的望著她:“把鞋穿好?!?/br> 從沒見過這樣冷峻的三日月晝,笑容,生機,不正經都蕩然無存,只留下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結了冰的眸子流轉之間就落在三樓倒數第五個窗口,她還穿著沒來得及更換的演出服,印著汗漬的白襯衫和格紋西褲:“許久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大谷千鶴子?!?/br> 她扶著窗臺,支起下巴,幾分促狹和揶揄隔的老遠就落在她身上:“許久不見,阿晝,我真是看不慣這種貨色糾纏你,不必謝我?!?/br> “啊……真的是……”她嘆了口氣,又像是在無力的冷笑,抓了把散在額前的頭發就要不問后果的沖上去鬧它個天翻地覆,抬腳就是一個趔趄,倒在了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的手冢國光懷里,磨破了一大塊皮rou的后腳跟和腳趾已經很難支撐這具身體了。順著她的目光,他望向三樓,窗后空空如也,只有被冷風席卷的窗簾在獵獵作響,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沒事吧?!?/br> “沒事?!彼龜恐掳?,無精打采的推開他,踩著水池就要踏進去撈書,被手冢國光一把勾住腰肢拎了下來,怒目而視,毫無生氣的臉上才有了幾分原來胡作非為的風采:“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