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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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房門忽的從外被大力撞開,一道淡淡的人影,如柳絮般飄入房中,恰巧落在陳深身邊,伸手在其背后輕輕一拂,那摻了牛筋的繩索就如干草般紛紛落下,斷口平整,宛如被利器所割。 來人白裘青裙,頭戴帷帽,雖看不清面容,但身姿纖長,顯然是一位女子。 風順著被撞開的木門緩緩吹了進來,初冬的風很冷,冷得帶了一絲殺氣。 第30章 大門敞開,隱約能看見外面躺倒的守門弟子——他們不僅沒聽見來人的腳步聲,甚至連其他人是如何失去戰力的聲響都未曾聽聞到一絲。 劉宏安駭然變色,幾乎拄不住鐵拐:你,你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院外明明有人把守,卻怎么沒聽到示警之聲? 馬揚旗與楊摯見情況不對,急步走進。 楊摯的目光落在斷裂的繩索上——繩索上的裂口大部分很明顯,而且呈現出銳利的被切割狀,有少數則比較隱蔽,從狀態上看,像是因為長久的摩擦而斷裂。 顯然,在這位姑娘現身救人前,陳深已經偷偷將繩索磨斷,但不曾表現出來,然而假若這年輕人提前知曉會有人來救自己,又為什么要如此費事? 馬揚旗勉強招呼道:這位女俠,看形貌,想來也是武林中的同道,既然是武林同道,又為何擅闖我白馬鏢局? 孟瑾棠微微笑道:既然是武林同道,那諸位將我這不成器的師弟帶過來時,怎么也不先問問我的意見? …… 這位少女自現身以來,從頭到尾也不過是伸了伸手,拂開綁住陳深的繩子,其它武功不提,但就這手以掌做刀的本事,便足以在武林中揚名。 楊摯聞言,在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武林中人吵架時,出言辱及本人,還算可解之仇,出言辱及師承,對方若不翻臉,怕是沒法繼續在江湖上走動。 這位姑娘既然喊陳深師弟,那么教陳深掌法的人,想來應該是其師長,楊摯跟馬揚旗此時想法相同——劉宏安剛才的話太也無禮,對方哪怕因此直接將人斃于掌下,都不算違背江湖道義。 劉宏安也是面色大變,半晌后才強笑道:我曾問過陳公子師承,陳公子始終不肯明言,怎么,怎么又變成姑娘的師弟了? 孟瑾棠淡淡道:他武功學得不到家,自然不可在外面提及師門名稱。 楊摯心下了然——想來陳深應該是被師門掌門刻意丟出門鍛煉,正常情況下不會提供額外援助,但其師姐覺得人在鏢局中滯留得太久,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陳深不知道孟瑾棠為什么說自己是她師弟,但非常知道什么時候該出言幫腔,跟著道:在下功夫低微,旁人明白的,自然說是在下自己學藝不精,不明白的,豈非會以為在下所學武功不夠厲害? 馬揚旗上前兩步,拱手詢問:敢問姑娘可是花蝶谷青蛾宮門下? 孟瑾棠搖了搖頭:我是寒山派弟子??匆谎垴R揚旗,大家同在掖州,也算是個遠鄰。 馬揚旗沒聽過寒山派的名字——他派人四處打聽時,曾聽林氏武館的人提起過這姑娘,說是醫術十分高明,但雙方未曾深聊,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了孟瑾棠的師門。 這姑娘一直沒露出動手的意思,但他卻如芒在背,分外不安卻,并依靠過硬的腦補能力,充分感覺到了即將被人一掌打死的恐懼。 馬揚旗瞧了楊摯一眼,后者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從沒聽說過寒山派的大名。 他本待不信,但僅憑方才那手功夫,這姑娘想取自己等人性命,就易如反掌,又何必說謊? 馬揚旗強笑兩聲:高鄰在側,馬某人卻一直未能前往拜訪,實在是有眼無珠的很。 他的笑聲中,明顯帶著一股馬上就得被滅門的凄涼之意。 孟瑾棠對陳深笑道:師弟,剛剛這位劉大俠不是在指摘你的掌法么,你去與劉大俠過上三招,請他好好指點指點。 她越是言笑晏晏,越是讓馬揚旗等人覺得情況不妙,但唯有孟瑾棠知道,自己是真的心情挺好——陳深簡直是命中注t,自帶拉怪光環,她這邊剛想著有空拜訪一下武林同道,對方那邊就把理由麻溜送上了門。 孟瑾棠說話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在陳深背后推了一下。 對方的手掌甫一接觸到自己的脊背,陳深就感到似有涼水流入自己經脈當中,然后慢慢匯入丹田之內。 劉宏安心知孟瑾棠必定要跟自己計較一下方才出言無狀的事情,看見下場的人是陳深而不是那姑娘本人的時候,大大松了一口氣,決定不管這小子表現如何,一定要輸上個一招半式的,好讓對方消氣。 陳深拱了拱手,然后對著劉宏安拍了一掌。 ——劉宏安年紀大,江湖地位高,真實實力也強過陳深,自然沒有搶先在小輩之前出手的道理。 陳深用的不是《劈浪掌》,而是《基礎掌法》里的一招,這并非他更喜歡后者,而是孟瑾棠所傳來的內力實在是不受控制,所以只能采用直接點的方式,將那股內力盡快打出去。 砰—— 陳深舉掌相擊,劉宏安心中畏懼,沒敢用拐杖為武器,同樣以掌相格,兩人硬拼了一招,但聽得一聲巨響,劉宏安居然被打得倒飛出去,撞在墻壁上,張開嘴,吐出一大口鮮血。 馬揚旗剛開始還以為劉宏安是假意不敵,裝作狼狽的樣子讓來人消氣,但看到對方慘白如紙的面色時,才知事情大為不妙。 孟瑾棠背負雙手,在邊上計數,微笑道:還有兩招。 馬揚旗猛地領悟過來,方才這姑娘口中的過上三招,不是虛指,而是實指,但看劉宏安氣息奄奄的樣子,就算是個身無武功的人也能輕易打死,哪里還能抗得過陳深的兩掌? 他看著面前的青衣少女,無法遏制地感受到陣陣懼意——因為孟瑾棠不是自己出手,而是讓陳深出手,讓馬揚旗等人無形中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對方的江湖地位要高過自己等人一頭,再加上除了孟瑾棠與陳深之外,沒人知道被打入陳深丹田中的真氣已經用盡,馬揚旗他們在看待二人時,就忍不住往絕世高手那邊發散了一下思維…… 到了此刻,一直沒說話的楊摯站了出來,擋在劉宏安身前:劉大哥已然重傷,若是姑娘同意,剩下的兩掌,就由楊某代替領受。 他的武功與劉宏安在伯仲之間,這么說,等于是以自己的命,來替代兄弟的命。 馬揚旗見狀,也閃身攔在楊劉二人之前,拱手:陳兄弟掌法精妙,我們三人,愿意一人領受陳兄弟一掌。 孟瑾棠未置可否地笑了笑:馬鏢頭倒是頗講義氣。 她走上前,足尖輕輕一挑,將劉宏安拋在地上的鐵拐踢了上來,伸手抄住,然后微微運力,但聽咔地一聲,鐵拐自中間斷成兩截。 孟瑾棠將斷開的鐵拐擲在地上,分別看了三人一眼。 兩邊的視線間分明有帷帽遮擋,無法直接相觸,但馬揚旗三人竟都覺得心中一凜。 孟瑾棠笑吟吟道:此事本來不該輕易作罷,但你們若是出了三長兩短,這滿鏢局的婦孺怕是也得陷入饑困之中,既然如此,剩下的兩招,就暫且寄下。 馬揚旗心知肚明,這姑娘的意思不是僅僅折斷鐵拐,而是讓劉宏安從此不許再用鐵拐為武器,如此一來,劉宏安修煉了十多年的鐵拐功,便算是廢了。 楊摯將兄弟扶起,過了好一會,劉宏安才能開口說話,聲音十分虛弱:多謝姑娘高抬貴手。 他說話的聲音里,除了虛弱之外,還有明顯的畏懼之意。 孟瑾棠微微頷首,十分有禮:也多謝劉先生指教陳師弟。 劉宏安喉嚨一梗,剛剛平復下的氣血險些再度翻涌起來,感覺這輩子都不再想聽見指教二字。 馬揚旗忽然想到了什么,對著孟瑾棠道:姑娘武功如此高強,寒山附近的武林同道,自該以寒山派馬首是瞻才是。 孟瑾棠似笑非笑:我家里的人都不愛出門,與周圍的鄰居難免疏于來往。 馬揚旗賠笑:馬某這些年處理鏢局事務,一直擅作主張,日前還犯了大錯,誤將陳兄弟,咳,陳公子請來,今日既然有幸見到姑娘的金面,自得將事情原原本本報給姑娘知曉,這個,此事本是誤會一場,得罪陳公子的事,原也不是咱們的本意。 [系統:成功獲得門派名望值30點。] [系統:合陸鎮友善度上升10點。] 馬揚旗聽孟瑾棠說話,覺得對方年紀極輕,恐怕比之陳深,還要小上幾歲,少年人多半好名,若是能攀上關系,說動對方出手,幫忙解決眼前的大患,豈非因禍得福。 江湖人多靠武功實力說話,再加上孟瑾棠自帶某隱世大門派中牛逼弟子的氣場,如果說之前馬揚旗還有那么些從陳深身上撈好處的想法,到現在,態度已經完全轉向了該怎樣求著人把好處給收下。 ——對方既然說是遠鄰,那么是否允許白馬鏢局在此勢力范圍內做生意,不也就是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帷帽之下,孟瑾棠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本來以為還得自己稍做引導,馬揚旗等人才會露出點抱大腿的意思,但對方能撐得起這么一家鏢局,顯然也是有些膽量的。 至于鏢局內發生的意外,孟瑾棠也早就做好了插手的準備,她一向沒什么我不來找事事就不來找我的回避型想法,顯然,在以單機游戲為藍本的世界里,不管什么問題,最后大概率都得落在玩家頭上,哪怕是穿越也差不多,她從發現游戲系統的那刻起,就徹底接受了自己是個勞碌命的事實…… * 楊摯本來要扶劉宏安回去休息,卻被后者阻止。 劉宏安啞聲道:我便是幫不上忙,在旁聽一聽,也算是替大哥排憂解難了。 楊摯想了想,覺得有理,便不再堅持。 鏢局是開門做生意的,馬揚旗笑呵呵地將孟瑾棠等人請到正廳之上,看不出半點方才的不自在來,連皺紋里都寫滿了貴客上門蓬蓽生輝的熱情,一面請人坐下,一面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去準備酒席,魚翅燕窩鮑魚熊掌能按缸上的按缸上,不能按缸上的也得按盆上,把人體胃容量的局限性拋在一邊,全力以赴,爭取在一個時辰內,將待客酒席布置出過年的水平。 孟瑾棠抬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不必麻煩。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咳嗽,打算盡早將事情解決,然后回門派里歪著。 馬揚旗本來還應該繼續跟孟瑾棠客氣客氣,但不知為什么,話都到嗓子口了,卻硬是給憋了回去,想來是因為對方武功高強,說話時,會自帶著一種令人不敢違逆的濾鏡。 不瞞姑娘,其實鏢局中不止有東西失竊,還死了一位看守的鏢師。 孟瑾棠側過頭:師弟,你怎么看? 她需要運功壓制寒毒,不想多話,既然陳深性格還算仔細,便點了他代為發言。 陳深:聽起來,像是有人想要奪取鏢局內的物品,所以將鏢師打死,又把東西奪了去。 馬揚旗:陳公子所言不錯,我們本來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只是……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不瞞兩位,失竊的東西是今年要送到南家堡那邊的賀壽之物,雖然珍貴,但年年都有,每年的東西也都差不多,而且那位死去鏢師的尸體上,除了一道致命傷口外,什么都沒有,此□□腳雖然平平,卻也是鏢局中的藍帶鏢頭,頗算得上一位好手,怎么會死得這樣無聲無息的? ——白馬鏢局家大業大,將鏢局里的大小鏢頭,按照本事地位劃分,從高到低依次是紫帶鏢頭,紅帶鏢頭,黃帶鏢頭,藍帶鏢頭以及無帶鏢頭,聽起來非常具有升級流的feel。 孟瑾棠倒不覺得讓人死得無聲無息有什么怪異之處,擱她的判斷標準里,哪怕是馬揚旗本人,想在一招之間取了其性命,也不算難事。 陳深詢問: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旁的線索么? 馬揚旗:事情既然發生,那不外乎兩類原因,對方要么當真是來偷東西的,要么……要么就是來尋仇的。 陳深笑:馬鏢頭喚在下過來,自然是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了。 馬揚旗:慚愧,現在想來,以公子的本事,真想找咱們的麻煩,又何必如此迂回,此前一直深藏不露,自然是想給在下等一個醒悟的機會,可惜咱們慧根不夠,沒能領會公子的好意。 陳深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并沒什么本事,對方前倨后恭,全然是看在身邊這位師姐的面上。 陳深此刻對于孟瑾棠行事的目的已然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測,但無論這姑娘有何打算,他都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全力配合。 第31章 陳深:請問馬鏢頭,是否還有一些未曾言明之事? 楊摯聞言,也朝大哥的方向看去,顯然同樣有些疑惑。 馬揚旗先贊了一句:公子慧眼如炬。然后才將之前的事情娓娓道來。 失竊的物品是放在庫房最外頭的,在知道出了意外之后,馬揚旗第一個過來檢查,發現庫房內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紅色的蛇形標記。 在江湖上,某些武林人士在干完壞事后,會留下獨門標記,這樣做雖然有著增加個人威望值的優點,但也同時具備投案自首跟適合被他人栽贓陷害等無法忽略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