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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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寄拉開她的手, 在眼睛上親了親,“睡不著,去走了走?!?/br> “夫君有何心事?” 沈長寄沉默地看著她。 “是……朝堂上的事?”謝汝擔憂道, “今日你心事重重的, 和柳將軍談完事,他的臉色也不太好,你回來還問我那個奇怪的問題……是出了何事嗎?” 沈長寄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若是問那件事,他沒什么不能說的。 “陛下原先最喜愛的是二皇子,不是三皇子或是五皇子,這你知道嗎?” “嗯,我聽阿靈講過,說二皇子生母早亡,是養在無子的先皇后膝下,后來先皇后早逝,二皇子又犯了錯,陛下心灰意冷,二皇子便受了冷落,直到如今?!?/br> “近來陛下有意讓二皇子復起,與其余幾位皇子形成牽制平衡之勢?!?/br> 謝汝一驚,那…… “夫君,你想站哪邊?” “蘭妃?!?/br> “五皇子啊……”謝汝回憶秋獵時,有一次蘭妃和沈長寄站在一起,“蘭妃娘娘和明妃娘娘交好,柳家與我關系匪淺,你選他確實是意料之中?!?/br> 她能想到,成宣帝又如何能不知? 沈長寄原先只是成宣帝手中的利劍,君王必定不愿看到權臣偏向其中一方,利劍只能為己所用。 謝汝幾息間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關系。 “夫君,陛下他叫你做什么?”她斟酌道,“他……是要離間你與柳家的關系嗎?” 沈長寄的眉眼愈發柔和,“真聰明?!?/br> “那你,你……”她著急地抓緊他的寢衣。 男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自然是不會屈服,一來,他向來最厭煩受人脅迫,他寧愿與人魚死網破,也不愿受人牽制。二來,阿汝定然不想見到與柳家反目的局面,他如何能叫她難做呢。 “你可知,當初賜婚的旨意是我如何得來的?” 謝汝猶疑地看著他。 沈長寄笑了笑,“自然是答應,奪了柳將軍的兵權?!?/br> 成宣帝用賜婚的圣旨來逼迫沈長寄答應他做一件事。 沈長寄答應了,只要能娶到謝汝,別說是奪柳家的兵權,再難的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這些年,那些功臣一個一個都被成宣帝奪了兵權。 敬義侯辭了官。鎮守北狄的瑛王被傳召回京,做了一個閑散王爺。 瑛王麾下大將魏煉魏將軍,也就是華氏的夫君,一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前幾年被調到了太平無戰事的南楚鎮守。 辭官的,坐冷板凳的,被忌憚的,這些年被沈長寄一個一個暗中籠絡到了自己的陣營中。 原本受重視的只剩了一個柳將軍,可近來,不知道是成宣帝老了愈發不愿兵權旁落,還是丹藥吃多了被人蠱惑,突然想起了那個沒有母族依靠的受冷落的二皇子。 “他要我尋個由頭,抓到柳將軍的錯處,他好將兵權收回,給二皇子?!?/br> 謝汝慢慢睜大了眼睛,“豈非是胡來?那二皇子懂得如何領兵打仗嗎?” 沈長寄哂笑一聲,沒作答。 這種事必會得罪許多人,成宣帝自己不敢做,因為他知道名不正言不順,他想叫沈長寄替他背負罵名。 沈長寄不在乎再多一條罵名,可同樣的,成宣帝也該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那你晚上是與將軍說這件事嗎?” “嗯,”沈長寄摸了摸她的長發,柔聲道,“我不會叫你為難,所以決定先發制人,與柳將軍合演一出戲?!?/br> “戲?” “我會對柳家下手,”沈長寄眼前突然晃過孟玹提到成宣帝時那恨意滔天的模樣,聲音也冷了下去,“這兵權我能替他要回去,但二皇子敢不敢接,就要看他的本事了?!?/br> 他抱緊了謝汝,沒說出口的是,若成宣帝是戕害孟玹和阿汝生母一家的人,那么這仇,也得算他一份,他答應過的,她的仇他來報。 …… 轉日醒來,謝汝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看孟玹。 沈長寄攔住了她,“他或許還在睡,午后再去吧?!?/br> “你怎知他沒起?” 沈長寄如實道:“昨夜睡不著,散步的時候路過他的院子,聽到他在咳,我就進去看了看?!?/br> “那么晚他還沒睡???” “嗯,他沒聽你的醫囑,大半夜的在院子里溜達?!?/br> 謝汝皺起眉,背著藥箱,冷著臉往外走,“太不像話了,我去瞧瞧?!?/br> 沈長寄慢慢彎了唇,背著手,悠然地跟在后面。 被人背后告黑狀的孟玹才剛醒,他散著長發坐在床頭,獨自發呆,突然就聽院中有人在說話。 “好像是沒起,夫君我們走吧?!?/br> 沈長寄帶著笑意的眼睛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他早聽出來屋中的人醒了,于是故意拱火道:“嗯,畢竟昨夜睡得晚?!?/br> 果然,謝汝的眉頭越皺越緊。 “怎能……”她頓了下,怕把人吵醒,壓低了聲音,“怎能有這般不聽話的人,叫他好好休息的,不讓人省心?!?/br> “如果是我,定會好好聽阿汝的話?!?/br> 謝汝臉色稍緩,“哪能人人都像夫君你一樣,將我說的話牢記在心?!?/br> 孟玹一字不落聽了個全,慌張地從榻上起身,披上衣袍,踉蹌著往外走,他走到門口,突然頓住了步子。手摸上臉頰,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 他此刻定然很丑,很狼狽。這樣的姿態不能被她瞧見…… 他駐足在門板前,聽著外頭兩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外頭只剩下鳥叫聲,忍了許久的咳嗽才發作了出來。 一邊咳嗽,一邊笑了起來。 他步伐不穩地往回走,跌坐在床榻上,咳出了眼淚。手背抵靠著眼睛,嘴角久久揚著。 “不愧是你的女兒,行醫問藥……哈哈哈,和你的喜好都一模一樣?!?/br> “她的性子很像你,有一顆仁心,善良,讓人想靠近,就像光一樣?!?/br> 追憶完過去,叫了丫鬟來洗漱,換好衣服,梳好發髻,他又是那個冷靜自持、溫和端方的孟玹。 打開了門,第一次這樣期盼走進陽光里。 走進這個充滿陽光的院子,就能看到他最想見到的人。 午膳過后,謝汝按時趕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今日診脈時,孟公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十分灼熱。她看了一眼沈長寄,見對方全無醋意,心里涌起一絲異樣。 怎么回事,今日一個個的都詭異得很……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她語氣不是很好,“孟公子,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注意些,戌時你就該休息了,可我聽夫君說,昨夜子時你還在外頭閑逛?” 孟玹:“……” 他涼涼地瞥了一眼沈長寄,見對方泰然自若地喝著茶,心里暗罵了一句“臭小子?!?/br> “孟公子,我在與你講話?!敝x汝有些惱怒。 孟玹:“……我的錯,我改?!?/br> 他認錯太快,眼神也十分誠懇,謝汝準備了一肚子勸誡的話,一時間無處開口。 “公子先前還說,叫我不要白費力氣?!?/br> 孟玹歉意道:“孟某那時口不擇言,一時糊涂。如今已經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定然好好養病,爭取活到一百歲?!?/br> 突然便有動力了? 謝汝不明所以,“那……恭喜?!?/br> 雖然以孟玹這樣糟糕的身子,活到一百歲幾乎是癡心妄想,但有這個意愿便是好的,人活著就是要有個奔頭。 謝汝滿意地離開了,沈長寄悠然自得地坐在原處,靜靜看著孟玹對著遠處發呆。 “舅舅?!?/br> 孟玹茫然地望了過來。 “舅舅,歡迎回家?!?/br> 孟玹慢慢紅了眼眶。 “家……”他喃喃重復著這個字。 沈長寄沒給他留太多消化情緒的時間,他冷靜道: “當年發生了何事,阿汝的生父生母究竟是何人?” 孟玹沉默了一會,目光變得悠遠。 他避而不答,只說:“阿姐的尸體,是我親手埋的。她死在了涼州,我那時恰好在那里?!?/br> “她臨終前未與我提起過她還有個孩子,我了解她的意思,她不想叫那孩子與前塵過往有任何的牽扯,所以不想叫人知道她的存在。往事已逝,再提亦毫無意義?!?/br> “是仇還是怨,都由我來背,你們不必摻和進來?!?/br> 沈長寄不贊同道:“可她有權利知曉,我亦會為她尋求一個真相?!?/br> “真相往往令人痛苦,我已經背著仇恨走了小半輩子,就讓我了結這一切不好嗎?” “不好,我答應過她,會為她尋找親人?!?/br> 沈長寄寸步不讓。 孟玹突然怒道:“當年是滿門抄斬,一個不留!告訴她作什么?叫她被人盯上,徒增危險嗎?!陸家的仇我會報,與你們無關!合作的事就此作罷,我會離開?!?/br>